谭旭看着躲在巷子里，背后靠在墙上的谢承祗，有些疑惑地问道：“方才是看见了你的仇家？”
谢承祗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躲什么债主呢。”谭旭懒散地喝了一口酒，直截了当地说道。
债主？
可不是债主么。
谢承祗有时候在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林奚渺的，怎么就偏偏栽到了她的手里。
不过也是，喜欢本就是一种心甘情愿地还债。
默了半晌，谢承祗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林奚渺和蓟怀旌已然离开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当时蓟怀旌声音特意提高了些，若是被林奚渺抓到了，还不知该如何下去。
谢承祗微微阖眼，将心中余悸按捺下去了，方才开口问道：“谭兄打算如何帮夏侯骥找人？”
似乎对他直呼夏侯骥的名字感到了一丝惊讶，谭旭眉头微不可闻地挑动了一下，却没有多问，只说道：“你可知这世上消息来源最快的人在何处？”
消息来源最快？
谢承祗还未回答，谭旭没有让他真的思忖的意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是什么山海集的山海道人，而是……叫花子。”
他这般稍一点拨，谢承祗简直是醍醐灌顶。
相比于叫花子，山海道人更像是其中一个媒介，将查到的消息告知于别人，而他们的消息来源，约莫也是来自于民间大众，说起这个大众，大抵没有比这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而无处不在的叫花子来得更加合适了。
他恍然道：“您原来是……”
“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尊称。”他摆摆手，握着酒葫芦又饮了一口。
他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听着就犯困。
谢承祗道：“既然如此，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
谭旭示意他说下去，那他便直接道：“拿到消息时候，请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暂时先瞒着夏侯骥。”
他看着谢承祗看了半晌，不知道想些什么，竟也没有问什么别的话，痛快地答应了：“看在你给我付了酒钱的份儿上，行吧，到时候怎么联系你？”
谭旭这般，倒是谢承祗没有想到的，他甚至在一瞬间想过数般说辞，到头来竟半句都没有用上。
他诧异道：“你不问原因？”
“懒得问。”谭旭将酒葫芦提溜儿着，拿在手中晃了晃，“快说，别废话。”
既然如此，谢承祗便不与他客套了：“那便在今日买酒的店家，你若是有消息了，在旁边的石砖上划一个‘十’字，我若是看见了，便第一时间来找你。”
谭旭转过身离开，冲他摆摆手：“那就这样吧，走了。”
谢承祗看着他的背影，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在脸上摸索了一阵，随即也踏出了这条小巷。
不愧是京都，交错纵横的街上车水马龙，人越来越多了起来，吆喝声掺杂在喧闹中，喊出了烟火的气息。
走街串巷的挑担小贩旁边总跟着一群拍着手唱着歌谣的孩童，他们或手中拿着糖葫芦，或是捏着什么小泥人儿，总之都是些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在人群之中穿来穿去。
不得不说杨禄和蓟怀旌的决定是对的，若是一味地闷在房间里面，林奚渺大抵总会想起那些不太好的记忆，费心地思虑着那些尚还是未解的谜题，那颗心像是拴着铁链，被阴霾直直地拉下深渊。
而如今身在此处，竟不自觉地就被这里的环境所感染了，林奚渺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跟着连自己的心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让开！”
“让开！都给我让开！”
旁边街上一片惊呼喧闹之声，马蹄疾乱，从另一边有一个人拉着马缰厉声喊道：“驾！”
林奚渺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倒是看见了有一个小姑娘傻傻地站在原地，大抵是父母也不在身边，竟是不晓得躲开。
眼看着那人骑着马就要踩上了那个小姑娘，说时迟那时快，林奚渺下意识地就点足而去，一把将那个小姑娘抱了起来，侧身到了另一边。
那小姑娘年纪小，这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哇”地一下就哭了。
“吁——”
骑马的人扯了一下马缰，不悦地说道：“下次看着点路！没命了小爷可不管！”说完，他便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就扬长而去。
蓟怀旌看见林奚渺纵身上前的时候心里就是一惊，看见她没事才暗道虚惊一场，走上前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她的头，教训道：“下次不许这么冲动。”
林奚渺一边用手轻轻拍着怀中那个小姑娘的后背，一边抬头看向蓟怀旌，颇为无奈地说道：“我若是不出来，她约莫此刻不死也得受伤。”
确实如此，蓟怀旌也没有办法，他若是看到了，约莫也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可惜他当时一门心思都在林奚渺的身上，全然没有看见路中央还有个小姑娘。
他稍稍叹了口气。
林奚渺哄着怀里的那个小姑娘，抽出空来问道：“那人是谁，敢在京都中骑马疾行，看起来还颇为嚣张，有恃无恐的模样。”
蓟怀旌也不认得此人。
“那是户部尚书的小儿子郭致书，今年刚刚成年，家里人且宠着呢！”旁边一个人忍不住插嘴道，“疾行怎么了，谁敢说？啧。”
户部尚书的小儿子……达官贵胄，原来如此。
等到怀中那小姑娘慢慢停了下来，变成了抽泣，林奚渺让蓟怀旌去买了一串糖葫芦来塞到了她的手中，柔声道：“不哭啊，没事，你爹娘呢？”
小姑娘小声道：“爹爹出城了，娘亲在家里，我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出来的，身边没个大人，林奚渺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回去，便对蓟怀旌说：“左右是无事，我们把她送回去吧。”
蓟怀旌岂能不知她的想法，道：“也好。”
他将小姑娘一把抱起，又让林奚渺跟在他身边，随着那小姑娘指着的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