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奚渺早已忘记自己那天是怎么走回去的了，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睡到了第二天，还是蓟怀旌敲了敲门来叫醒她的。
她双眼朦脓，揉着眼睛开了门，蓟怀旌将手中端着的粥抬高了些，说道：“我给你熬了些鱼肉粥，吃些吧？”
鱼肉粥……
林奚渺眼神暗了一瞬，侧开了身子，让蓟怀旌进来了。
鱼肉粥还是热乎的，很粘稠，上面洒了一点葱花，香气扑鼻，几乎能将人肚子里的那点馋虫给勾出来不少。
林奚渺捧起碗，细细地闻了一下，内心有些失望，却仍是打起精神来用勺子舀了舀，随口问道：“怎么想到早上熬鱼肉粥？”
“上次记住了。”蓟怀旌温和地说，“我把刺都剔去了，你应该会喜欢吃的。”
林奚渺动作一顿，埋下头吞了两口，问道：“是谁……告诉你的吗？”
“慢些吃，小心烫到喉咙。”蓟怀旌见她狼吞虎咽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只是上次见阿木给你剃了刺你才吃了，因此便这样试试，怎么样，喜欢吗？”
指的是上次在杨禄的府中吃饭的时候。
林奚渺笑了一下：“好吃。”
蓟怀旌看着她吃完了，试探着问道：“今日索性没有什么事情，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不去了。”林奚渺道，“这些都城见过了，大抵都是一个模样，没有什么新鲜的，我等会儿练练剑，免得手生疏了。”
蓟怀旌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这么说，点了点头，赞赏道：“渺渺知道求进了，这是好事，那我便不打扰你了，若是有不懂的就来我房中问我。”
林奚渺点了点：“知道啦。”
桌上的安神香静默地四散着，渺渺的青烟缓缓升起。
林奚渺去打了一些水进来，将帕子浸透，慢慢地擦拭着怀雪。
怀雪的剑身晶莹剔透，泛着冷光，照出了林奚渺有些失神的脸庞，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恐怕连她自己也捉摸不透。
就在这个时候，林奚渺眼神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身用怀雪将自己背后的那个人一把挑开了，剑尖直指着她的咽喉处，她微微一怔，随即蹙眉道：“是你？”
眼前的这个人碎发搭在了脸上，一身白衣，看着林奚渺的眼神之中带着愤恨，手中的剑已然摔落在了地上。
这张熟悉的脸让林奚渺将怀雪送入剑鞘，抿着嘴有些不耐地看着她：“唐芷筠，你一路跟我到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此人赫然便是唐芷筠。
她一路跟来，林奚渺和蓟怀旌竟没有察觉到。
唐芷筠冷笑道：“我想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林奚渺看着她，已经说不出什么新的话来，有些话反反复复说过那么多遍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她耐着性子说着最后一遍：“阿祗的事情与你无关，他是死是活，现如今在哪里，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唐芷筠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咬着牙说道：“他死了，是你杀的！”
她这个模样就像是疯魔了一样，听不进去林奚渺说的每一个字。
林奚渺冷着脸色看着她：“你自己走吧，别逼我动手。”
“动手？”唐芷筠闷着声笑，笑着笑着，声音放开来，开始变得尖锐起来，“你也想对我动手吗？你想怎么动手？”她两句反问完，仰起头俯视着林奚渺，“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休想好过！”
这还是当初那个骄傲明媚的大小姐吗？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分明就只是一个疯癫的女子，为了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据她所见，谢承祗当初甚至都没有给她几分多余的眼神。
一厢情愿，何必至此。
唐芷筠的这句话从她左耳边进了，再与车轱辘一般跑出了右耳朵，压根儿没在脑子中间留下点痕迹。
她不耐道：“滚。”
唐芷筠盯着她：“我不滚那又怎么样？你想对我动手吗？”
林奚渺嫌她聒噪，站在一边没有出声，怀雪擦得也差不多了，她打算直接将她扔在这里，出去找个清静地儿。
大约是看出来了林奚渺想离开，唐芷筠两步走到了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说道：“你想走？你走不了了，你已经中了我的毒。”她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倒是有几分痛快。
林奚渺没有觉得哪里不适，挑着眉问道：“是吗？”
“你似乎不相信。”唐芷筠轻飘飘地说道，“你在自己右手虎口处按一下，看看会不会觉得疼。”
林奚渺依言按了一下，果不其然，就像唐芷筠说的那般，虎口处传来了一阵刺痛。
果然是中毒了。
唐芷筠得意洋洋地说道：“你是不是很想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中的毒？我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我在你安神香当中掺了些东西，还有……”她伸出手，手中不知道何时拿出了一个小瓷瓶，瓶口被打开了，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
“整整一晚上。”唐芷筠将每个字咬得极重，“就怕你察觉，我做的是无色无味，我要你毒入骨髓，无、药、可、救。”
林奚渺并不能理解唐芷筠现如今看起来十分痛快的模样，淡淡地说道：“哦，是吗？”
唐芷筠对她的反应感到极为不可思议：“你是不信？”
“我信啊。”林奚渺道，“然后呢？”
唐芷筠暗地里咬咬牙，嘴角还是自负一般勾起：“我亲自做出来的毒，也只有我有解药，不然你求求我，兴许我还能考虑一下把解药给你。”
林奚渺点点头：“知道了，麻烦你让开。”
唐芷筠就不信她心中当真是波澜不惊，急道：“你只有三日可活了。”
“知道了。”林奚渺抿着嘴轻轻笑了一声，“无所谓啊，我本来就不想活了。”
唐芷筠一愣，突然哑然道：“你……”
林奚渺绕过她打开了门，外面空无一人，她手中握着怀雪，抬起头，慢慢地下了楼，留下唐芷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无端生出了一丝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