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气的胸口疼。
要不是场合不对，苏晚晴怕是要笑出猪叫，苏老爷子要么不发火，一发火谁也拦不住。
“去，赶紧的，给三儿拿十两银子去镇上请大夫，剩下的等晴丫头出门子，换成嫁妆体面出门。”
何氏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眼见着五两变成十两，心肝脾胃肾缴在一起似的疼。
又不敢忤逆苏老爷子。
心想着这不是还有四十两在手里？至于其他的，一个失了脸面的姑娘，嫁不嫁的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何氏这会也有些想开了，白得了四十两给小女儿添妆，顿时又喜笑颜开。
“爹，你快去后院套牛车吧。”听到二女儿的吩咐，苏老三赶紧迈步走向后院。
“燕，你娘怎么样？”门口进来一个妇人，同样头上缠着蓝色布巾，因为这个季节都要去山上干活，没空伺理头发，所以这个是这阵子妇女的标配。
“大伯娘，我娘她恐怕是要难产？”苏燕瞧见来人，红了眼眶。
苏燕小时候大概三四岁时，三房两口子有段时间不在家，都是跟着大伯娘，所以感情也相对深一点。
张氏抱着路上体力不支的小草，瞧着苏燕哭。也怪心疼，进屋瞅了眼虚弱的吕氏，又急匆匆的拉着苏燕去厨房烧水去了。
先紧忙打了两个荷包蛋端出来。看到自家爷们跟二儿子也回来了，指了指苏老三拉出来的牛车，“当家的，你跟三弟一块去，路上好有个照应啥的。”
苏老大苏宗忠是个个头不高的中年汉子，瞅了眼苏老三希冀的眼神，面上不带一点情绪，
“不去，山上无人干活。”
闷闷的声音，有些无情的敲击人的心房。
苏晚晴抬头看，记忆里这大伯总是闷闷的不爱说话，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似的。
就连出息的大儿子前几年考上了童生，这次又信心满满的去考秀才，也没见他露出过半分笑容。
张氏屾屾的笑了笑，又指使二儿子，“阿武，你陪三叔去吧。”
她一进门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前次考了童生，这次打算继续上一上，二儿子在家帮忙种地。
苏君武答应着，上前牵着牛头绳，苏老三从正屋门口捡起来被何氏扔在地上的银子，交代苏晚晴好生照看吕氏，也急匆匆的上路了。
苏老大见别人都忙去了，转身又离开家门，去田地里干活了。
真是个怪人，明明也是担心，跑回来看看情况，这会又装作不关心，苏晚晴腹诽。
吕氏的脸庞苍白，好容易吃下两个荷包蛋。吴大夫给开了促进生产的药，又喊来自家老婆子来帮忙。
吴婆子因为吴大夫有意无意的培养，这几年也发展成为接生婆，多多少少还懂些医理。
这种情况她真帮不上忙，只能运用一些穴道帮吕氏按摩着，好让孩子能早点转下来。
缓过一口气的吕氏，用眼神招呼苏晚晴，“晴儿……你的……婚事。”
苏晚晴再忍不住，眼泪呼啦啦飙出来，吕氏自己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还牵挂着她的亲事。
她半跪在炕前，声音哽咽，“娘不要担心，晴儿福大命大，往后一定会找到一个真心疼我的人，幸福快乐的过一生。”
吕氏舒了一口气，好似女儿说什么就一定会实现似的。
“乖，不哭，伤口会疼，你是个…！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答应娘，娘万一……”
“呸呸呸”吴婆子听到这样的话，赶紧朝地下呸几声，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完事对着躺在炕上的吕氏教训道“快讲呸呸呸，神灵会原谅你的，你这妮子，竟说些丧气话，你心里要想着赶紧生了孩子，好好养活身子，你好了，儿女才更安心。”
苏晚晴很受用这些话，冲着吴婆子笑了笑。
“哎呦，这才对，瞧你家二丫头，笑起来跟天仙儿似的，你可得坚持住了，不然娃就是没娘的孩子，多可怜呐。”
这句话起了作用，原本蔫蔫的吕氏不知道哪里来了精气神，硬是坚持了大半时辰，终于等到苏老三把女大夫请进了门。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进了屋，乍一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并不像一名大夫。
此女子面容清秀却带着老成干练的神态，身上一股好闻的药香，一双手白皙娇小，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做药童。
一进屋，看到吕氏的状态，取出几根针在肚子上扎了几下，举手投足之间沉稳自若，自带一股大家风范，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吕氏的脸登时就不那么白了，面色渐渐回复出一点血色出来。
众人见了一阵欣喜，齐齐发出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门外等候的苏老三听见了，只觉得心乱如麻的感觉淡了些。
安以楼摒退了众人，只留下吴婆子在身边帮忙，饶是如此，直到天擦黑，才听到里头的吴婆子惊喜的喊了一声“生了！”
可是，没听到奶娃娃的哭声。
屋内，安以楼倒提着脸色酱紫的小娃娃，啪啪的敲击他的后背，想要把呛在肺里的羊水拍出来。
最后来看着脸色越来越暗的小娃娃，无奈的摇摇头。
吕氏强撑着最后一点精神，终于在安大夫的摇头中，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此时的苏晚晴也察觉到不对劲，不顾众人的阻拦，闯进了里屋，看到吴婆子眼含泪水的用一个小襁褓包住小娃娃的身子，顺带连头一并盖上。
“晴丫头啊，来送送你可怜的弟弟吧。”
吴婆子没顾得上一些规矩，把小襁褓递给她。
苏晚晴不可置信的看着猫儿一样大小的小娃娃，擦干眼泪，这是吕氏拼了命生下来的，还是这样小的小生命，怎么可以……
她轻轻放平小娃娃，操控小娃娃肺里的积液一点一点从嘴里吐出来，又捏着他小小的鼻子，一口一口的度气。
安以楼撇了眼她奇怪的举动，不以为意，见得多了不愿意承认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亡的，各种奇怪的反应。
嘱咐药童收拾好东西，就要出门，人突然僵直在门口。
她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