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营略微想了想，看着冯杨氏说着：“其实冯百英做不做冯家的家主，是你们冯家自己的事！”
钟明营是在赌，他觉得冯杨氏虽然看上去盛气凌人，不过既然在昨日已经做了让步，肯定不会再与钟家撕破脸，毕竟十五年都没有救回来，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再者，冯家再怎么说也是嘉州豪强，竟然也没能救回了冯百道，我灵川道钟家又怎么敢说随随便便就去交趾李氏的手上夺人？”钟明营轻轻的敲着桌子，“要说手段与根基，谁还比得上遵义砦杨家！您说呢？”
冯杨氏默默的看着两人，闭上了眼睛，那一刻，让钟明营和凌淑云都心生感慨，毕竟是一个花甲之年的安人，钟明营正要说话，凌淑云突然紧紧的拉住钟明营的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没错，我不能这么随意的松口，再等等！钟明营自然是明白了凌淑云的用意。
“没错，杨家与交趾李氏交情颇深，不过若是杨家能救出来，那早就救了！”冯杨氏说着，“不过这中间的事情，我确实不能告诉你们，毕竟是事情牵连太深，不过我家才甫却是已经被困一十五年，若是死了也且算了！”
钟明营和凌淑云都正襟危坐。
“若是论行商，冯百英确实是冯家首屈一指的，但若真的是他一个人，毁了我们冯家在嘉州之外的各处铁钱坊，我料他也不敢贸然发难。”冯杨氏说着，看着两人，“钟家大郎，你可知为什么？”
凌淑云不容钟明营说话，道：“谨小慎微，守成足矣，开拓不足！”
钟明营也是点了点头：“安人觉得呢？”
冯杨氏没有做评价，接着说：“其实他一说此事，我就知道这背后定有高人，不过当他说到钟家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奇怪的，毕竟你们钟家在灵川道三十年，也是一直恪守着所谓不营商之诺，从不与各路商行争利。”
“不过我一想也就明白了！什么凌氏茶坊、凌氏商铺，无非都是你们钟家在背后把持着吧！你说呢！凌家姑娘？”冯杨氏这句话说得倒是看似轻松，不过用心还是极为险恶的，这倒是要离间钟家与凌家的意味，“不过我今日花了些心思打探了下啊，才知道，凌家竟然是后继无人，那这确实合理了！”
幸好凌淑云早就有和钟明营私下有所约定，否则，此一番话还真的会有点效果。冯杨氏看着二人面色不改，甚是坦然自若，也就不再述说此事。
“我之前为了救回才甫，已经经营了多年，不过此番还是棋差一招，哎！”冯杨氏叹气道。
钟明营心中暗思，经营多年，也就是说最近冯家曾经尝试着暗中救回冯百道，但是失败了！他突然有个心思冒了出来，难道和西夏步跋子有关？
冯杨氏看着：“我听说钟家号斗营高手如云，这救回才甫的事情，我自然还会再做打算，到时候钟家大郎能够借我些人手即可，如此可否？”
钟明营等着的也就是这一句话，毕竟自家与交趾李氏并没有什么交情，但帮人锦上添花自然不难，道：“此事倒是没问题，过一阵我和娘子要去一趟东京，成都你们只要和郁明渊讲过了就好！”
冯杨氏颔首点头：“先谢过钟家大郎了，这蜀中我也是疏远了多年了，竟然没想到，会有后生如此了得了，这冯百英结交了钟家大郎，倒或许是冯家的福气！”
凌淑云又突然问道：“冯家老家主是不是在杨家？”
冯杨氏摇了摇头：“此事与你们无关，毕竟是我们冯家自己的事情！”
“冯百英执掌了冯家，难道不要家主同意，冯家果然是老安人说的算！”凌淑云看着冯杨氏，没错，若是冯家家主还在的话，这冯杨氏无论如何都要告知才对，怎么会听冯百英一席话，就定了下来。
“凌家姑娘，换做你，你会怎样呢？”冯杨氏并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问回了凌淑云，她依稀在凌淑云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巾帼不让须眉。
凌淑云不作一声，冯杨氏一挥手，众人进来，宴饮如常。
出了振云古店，凌淑云走着，并没有上马车，钟明营对着简恒说到：“我和娘子走一走，你们附近跟着。”简恒点了点头。
钟明营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又说了一句：“莫要偷听！”简恒头都没回，消失在夜色之中。
“娘子，你怎么了？”钟明营问到，“还在想安人最后问你的问题？”
凌淑云点了点头，是啊，若是自己独自支撑十五年，遇到如此大难，又会怎样呢？
“你会书信给我么？”钟明营好奇，“如果我被关在哪里了？”
凌淑云停下脚步，扑闪着明眸，看着钟明营：“不会，我不会，因为告诉你了，你也一定会如此做法啊！”
对啊！钟明营早就已经有了这种默契，如果说在蒙山之时，凌淑云还是在料理着交待给她的些许事务，到了成都以来，尤其是最近这一段时间，两人已然不需要太多商量，往往是心有灵犀。
“我本来还有些羡慕冯家老家主！”钟明营说到，“不过我觉得，我才是最幸福的！”
凌淑云有些不解。
钟明营接着说道：“冯家安人可以说是老家主的难得知己，但是我不仅有同样贴心的娘子，还美若天仙，日夜可见，可不是最幸福的人。”
“红茶行院、凌氏茶坊和钟家号，成都的所有都交给子初，会不会辛苦得很？”凌淑云脸红着岔开了话题。
钟明营心中也在默默的盘算着，如今形势，简恒还真的是要寸步不离，虽然生意上墨子仁会帮着许多，但是钟家号的事情，墨子仁是半分也帮不了的，最好再找一个得力之人坐镇。
“娘子觉得黎之如何？”钟明营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黎之，蜀州到成都并不远，而且也曾经独当一面的执掌一方钟家号，换到益州来，也是顺理成章的。
凌淑云觉得目下这也是最好的选择：“我觉得你还是写封信给爹爹吧！毕竟钟家的家主可不是你哦！”
钟明营摇了摇头，自己当初出灵川道时，钟霖就说过，出了灵川道，见钟明营如见家主，也就是说了，钟家蜀中的所有生意，钟明营都无需再问过钟霖，而且一路走来，想必钟家号都已经接到了钟霖同样的嘱咐。
“出了灵川道，我就是家主！”钟明营颇有些自负的说到，“而且你不是告诉我，钟家、凌家和云家，哪怕是到了东京城，也是可以毫不顾忌的么？”
凌淑云搂着钟明营的胳膊，轻轻的靠了过来，道：“官人自是要做大事情的，不过在商言商之类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你且看云家！”
月色撩人，白日里的暖气还隐隐然的残留着，吹过的夜风都是温润的，带着蜀中的潮湿味道，这一刻，钟明营也可以透过两人的衣物，感受到凌淑云的身体，颇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云家？”钟明营念叨着，“你是说大商之道，不在这财货相易，而是要看天下大势？”
凌淑云“嗯”了一声：“官人觉得呢？”
钟明营反问道：“你觉得红茶为何价贵？”
凌淑云不假思索的说到：“我们凌家独占红茶坊，自然利高？”凌淑云抱着钟明营的胳膊，觉得这一刻悠然的走着，那不是传来的体温，好舒服。
“仅此而已么？”钟明营觉得凌淑云肯定能想到其中关键。
凌淑云细细的想着整件事情，钟明营到了凌家，突然就用蒙山茶烹制了奶茶，然后就提出了红茶之法，不过这其中的工艺是曾六姐等人创出的，所以才有了“凌氏专利法”。
“红茶也算是新奇之物，再加上口感独特，与牛乳一起烹制，风味极佳！自然是所好之人众多，再加上咱们云社新语和茶坊品册的大肆印制，自然是风靡一时！”凌淑云说到。
“娘子说的都对！”钟明营并没有准备给凌淑云解释太多，毕竟这其中的缘由确实并不是一两句话能讲的明白的。
不过钟明营也早已经想好了自己离开益州之后的事情，首先是凌家在蒙山所雇的大量流民，要散布到自己所买入的土地去耕种，毕竟蒙山茶行平日里用不了如此多的采茶工。
再次是让冯家的工匠能够继续在建昌府外的隐匿之处，重建铁匠坊，定制蛋果仔所需的模具，还有一些钟家号斗营的所需物件。
其三，就是放开红茶的供应，毕竟如果再不把红茶的销路打开，恐怕官府的催命符也不会太远了，通过提高红茶行院诸大户向各地买卖红茶，不过首先保证西军所需，以换取其中一定的回报，比如十三山场、六榷货务的茶引，以后到了东京城或许用的着。
最后就是将凌氏专利法进一步扩大，目前已经有的是红茶工艺和木活字印刷，只有真正的让此事形成风气，自家的生意才会真正的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