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蒙山怎么样了!”凌淑云挽着钟明营,“曾六姐若是能读一些书就好了,真是个精明的姐儿!”
“读书?为什么不可以啊?”钟明营感觉被点醒了一般,“反正蒙山书院那么多夫子,凌氏茶坊以为越开越多,像是子初、吴子轩这样的,那可是可遇不可求,倒是曾六姐这种,若是识得一些字,倒是可堪大用!”
钟明营心里盘算着,如今的时局,成都人口众多,百业兴旺,足以支撑凌氏茶坊,蒙山茶市是蜀中茶行重镇,川峡、广南、熙秦之地都有商户前来,也是问题不大,但是蜀中其他地方,都只能开办一些小的茶坊,兼卖些蛋果仔,至于奶茶是绝没有可能供应的上。
没错,奶源极少倒不是最大的问题,关键在于散落各地,没有哪一家养了许多牛足以支撑的,甚至子初还提出来过,说马奶也是可以的,不过即使加上这些,也还是只能高价供应着。
灵川道!倒是个好地方,官府自然不会管,各方面都合适,若是养上百头牛,这牛乳的量倒是能够缓解不少!要离开蜀中,钟明营愈发觉得凌氏茶坊在蒙山和成都,仍然是根基不稳。
“你说让曾六姐这样的都去读书么?学什么啊?”凌淑云笑着,“一个个没几年都要嫁人了,到时候相夫教子,哪还有空打理红茶坊!”
钟明营的思绪早就已经跑出不知多远了,道:“你觉得凌氏专利法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官人觉得哪里不对了!”凌淑云看着自家官人,不知道他的心中又在谋划这什么。
“从灵川道出来以后,我们在蒙山开办了凌氏茶坊、商铺,专设了雕版坊和木活字,印制了凌氏私券、时文册和云社新语!”钟明营说着,“到了成都,我们先行办了凌氏云社,也是一样的印制云社新语,再然后开了大慈寺的凌氏茶坊。”
凌淑云也感慨万千:“官人是累了么?”凌淑云以为钟明营是对于前往东京有别的想法,“那我们明年春天再去东京?”
钟明营摇了摇头:“我是说,我们一直都不得不忙于许多具体的事情,以前有子初还好,以后子初留在了成都,我们只怕到了东京,这蒙山与成都会不会乱了?”
凌淑云瞬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现在蒙山,黎扩可是身兼凌氏商铺和凌氏私券的印制,再加上黎之未来执掌成都钟家号,这就是一大风险。其二,吴子轩和墨子仁毕竟也是富甲一方,在当地都是根深蒂固的富家大族,一旦与外勾结,凌家的生意随时岌岌可危啊!
“官人忧虑的是,子初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一时间哪来那么多合适之人呢?”凌淑云虽然想到了其中关节,但是确实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钟明营在思索的并不是寻觅如同“子初”一般的少时好友,毕竟此去东京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自己的所有布局,到明年还要有颇多动作,仅仅凭着目前钟家号,在川峡四路往来送信还好,若是抵达东京,这时间不知道要耽搁多少!
“娘子,我们要的是一个字‘快’!”钟明营说着,“这一次能够将冯家之事还算妥当的了结了,不正是因为冯家得到的消息都是各自割裂不说,而且完全被我们提前掌握了!”
凌淑云知道自己官人肯定是拿定了主意了,问道:“元问兄可是又有什么新打算了!”
“子城兄知我!”钟明营看着凌淑云,两人相视一笑,远处的简恒不知二人何故如此,只以为小夫妻恩爱。
回到钟家号,简恒已经在预备着去往东京的事物,钟明营看着四处忙碌的众人,说到:“简恒,蒙山到这里最快要几日?”
简恒略微想了想,道:“若是斗营两马换着骑,这几日不下雨的话,一日即可达!”
钟明营略有所思,道:“那我们钟家号若是有急信寄去又要多久?”
简恒这次倒是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延误:“成都至灵川道,我钟家号的车马队每日皆有,其中榻房遍布,又兼做斗营急递铺,故而不足一日即可到达各处!”
“每月大概量有多少?”钟明营问道。
“每旬各地商货时估,咱们钟家号的会在当天集中汇往灵川道,平日里倒是不多。”简恒说着。
钟明营这也算是大致了解了,钟家号本身依托各地榻房和商货贩运,传递各类信息确实是极快,但是却始终没有专门设置机构,只是依托于钟家号的各地之所,也是各处执掌直接接管对接,重要的信息托付斗营亲密之士传递,用的是钟家的密匣盛放,以作保密用。
凌淑云在一旁听着,又看了看钟明营,似是有些明白了。
钟明营说着:“这样,连夜送信到蒙山,传黎扩、吴子轩、曾六姐,到灵川道,请这几个人过来成都!”钟明营拿出了早已经写好的书信。
简恒逐个接过来,问道:“都是塞入竹筒之中?”
钟明营停了一下,说到:“给薛家二姐的这个用密匣!”
凌淑云在一旁凝了下眉头,薛家二姐?应该就是薛执掌的孙女吧,还专门用密匣?凌淑云还在凌家的时候,就听云延世说过,钟家大郎在灵川道之中,恣意妄为,整日玩乐,还有一个所谓“明营社”,都是钟霖给他自小选的灵川道人家同样大小的哥儿、姐儿,各个都是唯钟明营“马首是瞻”,只有这个薛家二姐——薛明媛,自是仗着薛执掌,在这个明营社中颇有些威望,再加上是个女子,连钟明营都让她三分。
云延世当初说与凌淑云,也就是告诉她到了灵川道务必要明事理、通人情,凌淑云当时对于钟明营并没有多大期望,连着定亲之时,也没正眼瞧了,自知是家中所定,如今猛地听到钟明营说起薛家二姐,这才觉得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如何一个奇女子,竟然惹得自家官人如此重视,离去东京前,还要见上一面不成?
“岸帻看云卷,含毫任景斜!”钟明营扭身念叨着,正看到凌淑云坐在廊下若有所思状,“娘子坐在这里,倒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凌淑云才发现钟明营看向自己,忙晃过神来,问了下:“官人是要专门设置一个自家的递铺么?”
“娘子觉得如何?”钟明营觉得利用斗营和钟家号已有的这些,先在蜀中川峡各地建立一个钟家号递铺,不过此事必须是暗中作为,若是被官府得知,必然又要引出些事情来。
凌淑云心思本来就不在此,不过转念一想,问:“官人送到灵川道的信,可是也要找些人来!”
钟明营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详细的,凌淑云已经接着问道:“那东京城的云社如今可基本得当了?”
钟明营被这突然问来的一句,搞得有些莫名,虽然之前二人说过此事,不过这时突然问来,却是让人意外,毕竟自己确实已经安排的差不多,算起来也应该差不多了。
凌淑云看出钟明营意外,说到:“官人到蒙山请回了黎扩、吴子轩、曾六姐,唯有雕版坊的晁十一,却是独独的留了下来,甚至连一句交代都没有,那必然是派了出去,不在成都,又能在哪里?”
钟明营频频点头:“子城兄果然是犀利的很,早已经洞悉了,在下佩服佩服。”
凌淑云接着说:“若是如此,不如早些让人也送了信去,先把茶坊的铺子给寻好了,毕竟事事都要快些做好准备,哪怕东京的凌氏茶坊是要咱们到了才开,这好铺子也不是随时都有的!”
钟明营“嗯”了一声,正要转身写信,只听到外面一人喊了一声:“郎君,灵川道密函!”
钟明营接了过来,看了密函外面,果然是爹爹送来的,此时送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情,打开密函,看过了其中密信,对着凌淑云道:“爹爹倒是与你想到一处了,这去往东京之事我之前只是和他提过一次,这边早早就帮我们打算好了!”
凌淑云也看了钟霖寄过来的书信:
其一,钟家在东京虽然没有什么生意往来,不过也找人已经买下了几处铺面;
其二,张方平已经返回东京,任三司使;
其三,郭庆其也已经去往东京,郭员外茶坊在东京亦颇有声名,自然是会助力不少。
“这郭庆其和你们钟家看来颇有渊源啊!”凌淑云说着,她对于郭庆其和钟家的事情还知之甚少,完全以为两家是通过红茶行院才有所沟通的。
钟明营知道此事迟早要说,索性将之前种种都说与凌淑云,凌淑云也是愈加迷惑,到底钟家和郭家曾经在西夏经历过什么,而且算来,当时凌璞也是在西北营商。
“官人,可觉得这三番两次的横山步跋子,应该确实是和钟家有关,只是不知道到底所为何事!”凌淑云反复琢磨到。
钟明营早已经有了相同的想法,只不过毕竟事情已经过了多年,当初元昊还只是私下骄纵,暗中称王,如今则已经是与大宋为敌多年,早已经站稳了脚跟,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密事,确实难以查问清楚。
“此事我们日后再做深究,如今急信明日应当送到,众人估计再有两日就全都到了!”钟明营说着。
“嗯,刚刚官人为什么突然念出吴三分茶屏风上的‘岸帻看云卷,含毫任景斜!’一句?”凌淑云这才回想到刚刚钟明营口中振振有词说出的诗句。
钟明营拉着凌淑云走进屋内,关好了房门,凌淑云大惑:“可是吴子轩那里出了什么问题?”自从薛执掌之事后,凌淑云不经意间就会觉得钟明营可能隐瞒了什么。
“这倒不是,我是在想密文!”钟明营说到,斗营急递铺将来所传往来信件,必然数量巨大,不可能随身携带许多钟家的密匣,所以钟明营心中盘算着建立一套密文,即使是被人截了去,也是无妨,只要每次多人传送,自然可以万无一失。
“密文,和这句诗是什么关系?”凌淑云还是没有想明白。
“计数!”钟明营说到。
凌淑云略微一想,颔首一笑,那种豁然开朗的心心相印,让凌淑云立马明白了此句之妙:“官人是想在急递铺各处都安置屏风,书写词句,再作为密文使用,则众人更加猜测不到了,是也不是?”
钟明营很是得意的站了起来,说到:“再加上蒙山时文册的雕版编号,每三月换一张雕版,则极其重要的讯息则完全可以传递,也不害怕被当中截取。”
“除了斗营急递铺之外,对于各地的凌氏茶坊、凌氏商铺的执掌,要学着些朝廷的做法,也设置些分权之职,以免日后多出许多麻烦来!”钟明营早已经打定了主意。
“官人难道也是要知府大人、通判大人,再加上个漕臣、宪臣、帅臣和仓臣啊!!小小的钟家号、凌氏茶坊,反倒要搞得如同大宋朝堂一般么?”凌淑云倒是对于此举颇有些看法。
钟明营一字一句的说到:“这倒是不用,其实凌氏商铺我就在试着此法了,看上去黎扩是执掌着蒙山各处的凌氏商铺,但是其中所买卖之物,都是钟家号各地供给的,从来没有再从他处所进,自然是不可能做大。”
凌淑云面色略微缓和。
钟明营接着说:“其二,这凌氏商铺所用的凌氏私券,除了所用范围局限之外,与官交子并无差别,我们日后所在各地的商铺、茶坊等产业,除了与别处大体无差的所付之资,额外多出的都给以凌氏私券,那么……”
“那么各地的商铺只有用所获铁钱、官交子主动交回,才能换到凌氏私券!”凌淑云接着说到,“而且所收的凌氏私券离开了凌家和钟家号,又是一文不值的!”
钟明营继续说到:“其三,也是现在要做的,就是需要一个单独执掌凌氏私券,擢升各处人才的核心所在!”
这就是为什么钟明营要从灵川道请人到成都来,毕竟如果自己能够在东京城中也打开一片天地,灵川道确实是过于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