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人们都说富不过三代,可是真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哥儿,走在一路商队的最前面,对着身旁一个身着麻布衣的青年问道。
“富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也未可知啊,小五!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青年悠然的骑着灵川特产的小矮马,不过耐力却是极好的。
“郎君不是说,这一趟若是回来了,我们每一个人不都是家财万贯了么?”少年哥儿满脸兴奋的说到,全然没有觉得这一趟会有什么危险。
“孟杰,咱们今天到的了乌市么?”后面一人看着天色,“看着样子,这是要下雨了!”
这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蒙山钟家大郎钟志平,字孟杰,这几日之前有一路茶商有一宗生意,是要把十几车货送往乌市,不过时间是要的紧,哪怕是出了三倍的高价,寻遍了蒙山竟然没有一家人愿意接了,只有钟孟杰一人听得此事,几番打探主动揽了过来。
不少茶行园户好友都来相劝,说是虽然利足,但是如此时间是定然送不到的,虽然有乌蒙道相连,乌市距离蒙山还是要五日不说,兼得其间路极难,天气云雨不定,蒙山本地极少有人亲送商货,反倒是灵川土人常常会接了这些个生意。
钟家也算得上是蒙山数得上的园户,临着的凌家和云家,三家本来就是交好,到了这一辈,钟志平、凌伍和云李珍又是年岁相仿,从小相熟,自然是亲密无间。
“孟杰,怎么整个蒙山都不接的你偏偏还要抢过来,听说这时间可是要紧得很!”云李珍手上捧着书,不过心思倒是全都在想着钟孟杰要走这趟生意的事情。
“宝之,你这还是好好念你的书,夫子早就说了,你和群玉可都是可造之材!”钟孟杰走来走去就好像是学堂的夫子一般,引得一旁的凌伍笑的不停。
“若说念书,我们二人那里比得过你,不过你这心思全然不在此处罢了,每日的逃出学堂,近来更是一去三五日,不知道哪里得了些消息,还要接这一趟生意!”凌伍说着,语气之中很是羡慕钟孟杰。
说来这钟孟杰生的是难得的身量,在这小小蒙山,倒也是出了名的少年哥儿,一身功夫也是自家家传的,无奈爹爹去得早,家中只此一人。
钟家安人更是极为宠溺他,虽然送了去学堂,但是凡事反而都要让自家哥儿拿主意,钟孟杰在蒙山各处结交各路客商,起初安人还有些担心,后来见往往能让自己茶园的生意好上不少,更是极为放心,钟孟杰更是索性连学堂也时常不去了。
“此事你倒是猜得对,我上次去了趟灵川,听说了一件奇事,灵川土人常常帮着运送商货去乌市,用时极快,定然是有近路!”钟孟杰觉得虽然是道听途说的,不过这灵川向西,本来就离乌市更近一些,不过是有灵川山挡着,不如乌蒙道好走。
“我听说灵川在唐代是有一条路通往乌市,不过后来灵川地震,原有的灵川道就没有了。”云李珍自然也是听人说过。
“没错,这我也听人过,所以这一趟我就是要去探一探这灵川道,若是寻到了岂不是一本万利之事!”钟孟杰凝神看着二人,说到。
再然后,钟孟杰就找齐了这一路人马,虎头虎脑的少年哥儿家中,一直都是自家雇的采茶工,众人都管他叫做薛小五,日日跟着钟孟杰玩耍,看到钟孟杰时常习练家中祖传的功夫,很是羡慕,钟孟杰索性收做徒弟,还自作主张的给小五了一个表字,唤作季山。
一行十余人本来打算从灵川寻一条近路,不过才进去不久,就迷了路,幸好灵川土人指了一条小路,才折返回了乌蒙道,虽然时间肯定是赶不上了,不过这一路也是快了些,若是加紧一些,也不会耽误太久。
不过眼看着天色猛地暗了下来,钟孟杰抬头一看,再回头打量着众人,这多半是要遇上一场暴雨,若是不早点寻到地方避雨,只怕商货都要淋湿了,道:“大家先到前面的巨石下把货物卸下,应当可以遮着一些,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躲一躲。”
钟孟杰或许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念之间,虽然让一行人九死一生,但是也从此奠定了灵川道钟家三十余年的家业。
“郎君,这边有一个洞穴,虽然不大,但是却是避雨的好地方。”小五喊着,钟孟杰进去打量一番,果然是个难得的所在,自己留下,让小五回去招呼众人赶来,众人刚刚收拾停当,倾盆大雨轰然而下。
钟孟杰靠在洞口,看着洞外的暴雨,想着如何与接货之人的说辞,毕竟时间是耽误了,再加上这雨下的,也不知道要几日。
“郎君,我们是不是发不了财了!”小五说到,不过跟着钟孟杰,他倒是也从不担心以后要做些什么,平日里跟着师父学些功夫,练得倒是比钟孟杰还要认真。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钟孟杰念叨着,虽然小五听不懂,但是他大概能猜出郎君想要说什么,毕竟整个蒙山都知道,这一趟货要准时送到,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一路能赶到这里,已经实属不易了。
里面的众人生起了火堆,各自吃些干粮,大家都是钟孟杰极相熟的好友,不过走到此处,本想着来回几日,就真的大赚一笔,如果真的如钟孟杰所说,探出一条灵川道,那日后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如今如此境地,也不免有些怨言。
“郎君,你且不用听他们在那里说些什么,这灵川道若是如此容易就被寻到,哪里还轮得到我们,这灵川土人估计早就得知了!”小五本是想安慰下钟孟杰,却说出了刺痛钟孟杰之处。
“难道灵川道真的没有了么?”钟孟杰略有丧气的说到,此时只听到洞中隐隐然传来一声闷响,本来喧嚷的众人,猛地寂静了下来,“小五,你听到了么?”
小五点了点头,那一身闷响极为特别,定然不是寻常的声音,是闷闷的石头落下的声音,虽然感觉就在洞中,但是声音是极悠远的。
钟孟杰撑起一个火把打量着洞穴,这一次看的极为认真,整个洞穴并不高,最高处恐怕也只有丈余,不过极为开阔,十几人在其中,再加上马匹货物,还是极为宽敞。
但是让众人奇怪的就是,这个洞穴虽大,但是并没有边界有什么缝隙之类的,这一声闷响倒是不知从何而来,“难道又要地震了么?”一人猜测道。
此事确实是每人敢说的准,灵川一带时常会有些流石、地震,不过都不打紧,刚才那一声兴许就是这个缘故也未可知,众人刚刚觉得这事情已经过去了,第二声闷响再次传来,而且整个洞穴都仿佛被微微的抬了起来一般,震颤了一下。
这次大家还没来的及做声,就只看到洞穴底面瞬间弹起了一下,再转眼众人已不见了踪迹,再看向洞穴,整个底面已然如同一个深潭一般,哪里还有落脚的地方。
此时钟孟杰和小五连同众人都早已失去了控制,顺着这一股急速汹涌的暗流,被抛向了不知何处,钟孟杰心中想到的就是,就是两个字——活着。
他拼命的想把自己固定住,但是身边没有任何着力的地方,整个晕天暗地的过程也就一刻吧,汹涌的水势瞬间平静了下来,变得异常舒缓的向前方流着,不过身边还是一片漆黑。
略微清醒过来的钟孟杰大声喊道:“小五,你在么?”
四周静悄悄的,黑暗之中,钟孟杰反而希望身边的水流之力不要停下来,因为如果真的困在这里,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而顺流而下还或许有一条生路。
“郎君,我在!”在不远处,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是小五,不过钟孟杰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发现了一件事情,除了二人,好像其他人都不见了。
“其他人呢?”钟孟杰希望从小五哪里得到一些,但是他明明知道,刚刚的电光火石之间,小五也不会知道的更多一些,但是他不希望自己带来的这十几个人,自己只能带回去两个。
终于不知道多久,大概半个时辰吧,两个人终于被水流送回了地面,他们应该庆幸一件事情,他们两个穿的都是钟家的木甲,这是钟家习武所用之物,才可以让他们两人这一直顺流而下,而不至于早早的沉下。
此时天空早已经繁星点点了,“他们,都没了么?”钟孟杰斜着撑起身子,看着眼前的洞口外,洞中的暗河早已经汇入了一条稍大的河流,向远处看过去,这一川水沿着两旁高山之间的峡谷,蜿蜒远去,两侧雄风竖立,竟不知有多高,只见其上白雪皑皑,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耀眼。
小五拖着几处擦伤的身体站了起来,说到:“我们再等等吧!你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