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校场是钟明营专门选定的,四周密林环绕,内里极开阔,不过作为蜀中正赛的场地就不太合适了,毕竟郭庆其岁岁召开“蜀中正赛”也是为了一显茶行豪气,自然各种布置都极尽豪华,以备达官贵人前来一赏。
今年的蜀中正赛收取了各家分别100贯的香金,不过精制的蜀中金鞠早已经花费不少了,郭庆其也并没有准备在场地上做什么改变,不过按着凌淑云的计划,尤其是这双门筑球的赛法,就让选址成了大问题。
虽然郭庆其对于此番因为红茶流言之事,对于钟明营基本上是言听计从了,但是这临时寻一处合适的地方也确实是让自己头疼,不过凌淑云说此事不用郭员外操心了,自己定能安排妥当,不过这日子是一天紧似一天了,郭庆其亲自送了信到钟家号,催问这正赛场地之事。
凌淑云看着信笺,说到:“这郭员外也算是沉得下心了,这还有几日了,我预想他催的还是要早一点的!”凌淑云把信递给了钟明营,钟明营正斜靠在椅上,悠悠的接过来,郭庆其,自然不急了,这个人城府之深,自己还真没想到。
钟明营说到:“娘子,到底这场地放在哪里啊?连我也都一丝没有透露!这次也算是红茶行院之事,我们还要请些名士达官来才好!”
凌淑云一脸得意的说着:“我早已经安排好了,远一些地方的早已送出五六日了!”从袖中拿出一份单子,“今日我们一起去那边看下吧!”
钟明营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正襟危坐起来:“娘子这是请了多少人,这单子上可是川中有名号的都在上面了!”
凌淑云站起身来,提笔回信,与郭庆其约好时辰,一同前往。
场地虽然是让钟家号的人帮着寻找打理的,不过当初说好了,此事钟明营并不插手,所以一路上钟明营也很是期待,不过真的看到了,钟明营却觉得有些熟悉:“娘子,这里是?”
“官人,没错,正是你所想的,这里可是绝佳之地,知道了我为什么一口答应帮着找寻这场地所在了吧!”凌淑云的选址,正是关扑私市所在,凌淑云最近可是没少花精力在这里,毕竟所布之局,就是要在此处实施。
郭庆其跟在一旁,听着两人哑谜一般的说着:“这地方虽然离成都城不远,但是也未免太过荒凉了吧,前后也没看到合适的开阔场地!”
凌淑云在前面走着,依着山势,引穿过密林之后,山势猛然扭转。钟明营虽然也是来过,但是这次毕竟是白天,再加上各处都被凌淑云找人另行收拾过了,所以也是极为新鲜。
郭庆其跟着才走出几步,再扭过头来,刚刚来时的景致竟然完全不见了踪迹,再走几步,赫然两排竹楼,逐个相连竟成了一列长廊,一左一右包围着,绵延百步不止,竹楼之上皆悬挂灯笼于其上,错落其中,虽然竹楼是临时之所,但如此布置,也是极有气势的。
继续走近了,长廊前面是一弯水渠,约莫丈余,水渠环绕其中的,正是一片极为开阔之所,竟然容得下三片场地,郭庆其看着啧啧称奇:“我在成都十数载,竟也没有发现如此好地方!”
钟明营也环视一周,两排竹楼长廊围坐数千人也极为宽松,并且竹楼虽然联络交通,但是每一处都还是极具小格局的,富家大户带着家眷前来也是足够的,再看向后面的山势,钟明营竟然生出一个好想法!
“郭员外,不知从前的蜀中正赛前来观赛之人能有多少?”钟明营问道。
“每一场恐有几百人不止!”郭员外挺着肚子说着,神情很是得意。
凌淑云接过话来:“此处竹楼长廊,达官显贵之人,足足可坐上千,官人是还嫌不够么!”她听出来钟明营这是还嫌不足。
“若是普通平民、市井之徒都能前来,岂不是更好!”钟明营说道。
郭庆其摇了摇头,道:“这要说来,还是凌家娘子说得对,若是市井皆可进竹楼,岂不是无所区分了!”郭庆其经营蜀中正赛多年,今年提升了彩金,设置了金鞠,无不是要让自家的茶坊在蜀中博一个盛名,请来的各路达观,若是看到与市井之徒同坐,口中不说,也会觉得这郭家不过尔尔。
钟明营指向后面说到:“你们且看此山,在入口之处山势回转,将此处遮掩的正好,而绵延到这里,已然势态缓和,层叠而升,虽在高处,但不置竹楼,略微平整,即可引来众人观战于此,岂不妙哉!”
钟明营如此一说,凌淑云和郭庆其立马明白其用意所在了,如此布置果然两全其美,郭庆其又将带来众人安排各处,请了工匠按着历年布置的旧俗,在四周增添一些物什。当天红茶行院的各家都有烹茶之所,大家均可采买。
今年蜀中正赛本已经是满城皆知的大事,再加上云社新语说的,今年只要50文即可入场围观,更是说要携家带口前来。
钟明营更是极尽所能,让云社将各家蹴鞠社逐一介绍,散发于市集之中,更是重金求取各家消息,一时间成都城中围观各家蹴鞠社习练之人也是蔚然成风,争相将所闻所见告与凌家云社。
当然最为火热的就是蒙山云社了,不过是孙之蔺、云延敬,连着云社八个要参加白打的,都被大家争相追捧,这是后话。
而钟明营也终于没有忍住,单独一日找到了郭府。
“钟家大郎,可是这蜀中正赛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还亲自来了!”郭庆其也是意外。
“这倒没有,郭员外说起来也是成都商界泰斗,之前元问初来,张狂得很,还请郭员外不要见怪了!”钟明营满脸诚恳的说到。
郭庆其一听,这是话中有话啊!道:“莫非是钟员外跟大郎讲了什么?”
钟明营微微一笑:“郭员外果然厉害,那看来您与我钟家确实是渊源甚深了,不知您可认识我们钟家号斗营的薛季山!”
郭庆其心中一抖,这一问,他倒是心中卷起回忆,不知从何说起。
这默不作声,也是在钟明营意料之中的,道:“实不相瞒,爹爹送了信来!”钟明营将薛季山在建昌府遇袭一事,从头道来,不过只说了薛季山已经送回灵川道,并没有说身死之事。
郭庆其眯着眼睛看着钟明营,道了一句:“到了此时,大郎还要有所隐瞒,倒是瞧不起郭庆其了,说起来,我还确实是长你一辈呢!”顿了一下,看着钟明营的眼睛问道:“薛季山却是遇到了横山步跋子?”
钟明营听郭庆其语气,心中有些紧张,但也还是点了点头,这可是杜六亲自说的,而且是简恒直接验了伤口。
“那你还要遮遮掩掩的,薛季山此时若回灵川道,必死!”郭庆其摇了摇头,心中想着薛季山一世英雄,终究是着了西夏人的道。
“郭员外,您了解的如此深切,可能告诉我,钟家到底哪里招惹了这西夏人,竟然三番五次的针对钟家号!”钟明营对于能够解开这个难题充满了期待。
“此事我并不知道,不过这毒我是曾经解过,但是也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郭庆其显然并不愿意讲的太多,告诉钟明营,自己曾经跟随着钟家老爷子钟孟杰,前往兴庆府做些生意,也在吐蕃诸部游商互博茶马,自己当时也还是少年哥儿一个,而钟孟杰可是当时名震川蜀的大商,不仅控着灵川道,更是把持诸多大宗生意,如自己这般跟随仰慕者,也不是一个两个。
“你是说,你与我家也是泛泛之交咯?”钟明营自然不相信这套说辞,“那说这曾经解过横山步跋子之毒,又是何故?”钟明营知道一味的追问自然也是无用的,只能就事论事的问下薛执掌中毒之事。
郭庆其向后一靠,说到:“其实这事情也是件极为巧合之事,横山步跋子是西夏精锐不错,不过其中很多人当初也是寻常百姓,所以这所谓的横山奇毒,也并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东西,在西夏境内,许多人都知道这毒的配方,用的就是当地特产的一种蝎毒。”
“蝎毒!”钟明营确实没想到。
“偏偏西北有一灵兽,专食此蝎,用其血制丹药,自然可解此毒!”郭庆其循循道来。
钟明营看着郭庆其,眼神中还是不解:“若是如此,岂不是应当常备些丹药即可!”
“你也知道这种毒已经成了横山奇毒,就在于西夏人将懂得次方之人尽皆杀尽,其余人只知道大概之法,具体配方如何,也是没人可知了!”郭庆其说着,“不过这方子你们灵川道钟家也是有的,就是缺了这血引子!”
钟明营没想到的是,自家还有这方子,那为何不早些时候制一些存着呢?
“此物所用极少,不过我这里恰好有半颗!”郭庆其说着,“所以说也是巧合,这半颗恰恰是曾经钟老爷子用来救我的!”
原来郭庆其虽然没有中过这横山奇毒,但是却被这蝎子咬过,命在旦夕时,钟老爷子曾经拿出一丸,不过言说半颗足矣应付这蝎子的天然之毒,这另外半颗让郭庆其备着,若是无效,再服半颗。
“所以半颗确实有效,所以我爹爹才知道你这边还留有半颗!”钟明营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我才说并不是十拿九稳,但是你说薛执掌已经返回灵川道,那必定是已经自知不治,或者已然身死了吧!”郭庆其一声叹息道,“当初前来送药之人,正是薛执掌!没想到竟然……”钟明营虽然觉得郭庆其还是有所隐瞒,不过却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得先做罢了。
蜀中正赛前一天,竟然已经有人陆续从各州赶来,这也幸亏了十几日之前,凌淑云就已经将不少蜀中正赛的消息放在凌氏茶坊的品册之中,所以除了专门邀约而来的诸门大户、各家商行,以及名家士子之外,也有不少市井之中的蹴鞠所好之人赶来,更有些直接早早的等到了场地之外。
“钟家大郎,这单单入场之所用、茶水、饮食各样,竟然就远远超出我们各家所出了!”郭庆其这些年经营,无不是靠着这彩金贴补,才略微平衡支出,没想到今年如此大费周章,竟然还能收获颇丰,不禁对钟家夫妇二人,更加佩服不已。
也幸亏郭庆其按着二人所说,带来了数倍以往的人手,才让现场不至于失控,而凌淑云的选址与布局,也让各路豪富、诸家士子极为满意,凌淑云也专门给每个竹楼之中都放置了一本蒙山书院时文册,算作所赠!
而凌氏茶坊的红茶难得的无限供应,不过价格自然是极高的,而蛋果仔则是各家哥儿、姐儿的所爱,两样东西是每家每户都点的。
当中只有一家颇为不屑,正是嘉州冯家,此时其中坐着的,只有三位,正是冯安中、冯安德、冯安先,三人并没有和自家的许社众人在一起,而是现在此处休息着,虽然也点了不少东西,不过都是家中的女眷们在用着,三人打量着四周,那真是好奇不迭。
这边钟明营倒是与云社之人一起,云延敬看着场地,悄悄地说:“听说此次蜀中正赛盛大,没想到竟然如此规模。”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如果没有山势相隔,估计早就要挤进来了。孙之蔺不以为然的说着:“这些人,无非就是看着咱们云社拿下这蜀中金鞠的!何足道哉!”
钟明营倒是被这豪气说的频频点头:“还是汝明说的在理!”
不过此刻最忙碌的,竟然是简恒,此刻生怕再出了什么西夏刺客,暗中看护着整个场地,斗营之士遍布其中,毕竟如此多的贵宾云集,稍有闪失,就是大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