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拼酒
婉青婉青2020-04-28 22:333,954

  “兰兄弟,来,饮一杯!”必勒格将酒杯凑到赵佑岱面前,极为豪迈地朝他劝酒。

  这令赵佑岱颇为意外,这个中午还对他敌意满满的九王子忽然间就变了性情。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必勒格一眼,见九王子眼中一片坦荡。他放下心来,于是大方地站起身,端起了奴仆为他满上的酒。

  “哐当”一声,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赵佑岱将酒一口饮下,将杯子定在桌子上,对必勒格一笑。

  必勒格对他的豪爽很是赞赏,酣饮一杯后,又拿起酒壶,为赵佑岱满上,很是诚恳地说:“兰兄弟,再来一杯!”

  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融洽,似乎中午时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过。两位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一起,成了一幅极为养眼的风景。

  赵佑岱对必勒格的爽利与不拘小节颇感惊讶,这样的性子是他在上京皇宫中见识不到的,看来自己这一趟游历还颇有收获。

  他自然没有推辞,端起酒杯,光影之间,“咣当”一响,一杯酒又下肚了。

  瞧赵佑岱这样,必勒格极其兴奋。

  他没想到赵佑岱看起来这般文弱,居然能和他对饮几杯,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似乎忘了中午是谁在腹诽赵佑岱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个小姑娘给救了,真是没用!

  他拍拍赵佑岱的肩膀,“兰兄弟,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来,我们再来几杯。”

  赵佑岱自恃酒量颇好,但面对着必勒格的热情和这不断满上的酒,他心里有些发紧。

  不过想到在上京从来都不能喝得如此欢畅,偶尔出宫喝酒,都只能浅酌几杯。一旦酩酊大醉,必定少不了母妃与父皇的责罚。

  赵佑岱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酒一饮而尽。之后,他像风一样夺过必勒格的酒杯,定在桌子上,拿起酒壶就往里满上。又将酒杯塞在必勒格手里,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来,九王子,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沈嘉珞本来正吃着肉,饮着小酒,好生悠闲。

  见必勒格端着酒杯过来,她还有些担心必勒格会故意刁难赵佑岱,她早就打定主意,等他们饮了两杯就劝停。

  这样既不会让必勒格失了面子,也不会让赵佑岱为难。

  但令她意外的是,赵佑岱居然反客为主,两人推杯送盏倒是热络得很。

  她摇摇头,不再理会。

  盯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她突然想起了沈嘉言。

  沈嘉言比她年长几岁,与她相比,沈嘉言的性子要稳重许多。沈家世代为官,但都是文职。到了他们这一代,却出了个自幼爱武的沈嘉言。

  这次沈嘉言索性连舅舅家都不来了,说是要专心准备今年的武举。算上今天,自己离开上京已经半月有余了。哥哥想必极为忙碌,竟然一封信也没有给她写。

  她凝神一想,今天遇到的趣事颇多,尤其是下水救人,她可以吹上一阵子。于是她立马打定主意给沈嘉言修书一封,告诉他自己今日的一番壮举。

  说干就干,沈嘉珞用手轻拍了拍已经喝得情深义重,互喊兄弟的两人,往自己房间的方位指了指,又告知了舅舅,便提着裙子走了出去。

  刚出来,一股冷风便将她的裙子吹开了。她抬眼看着夜空,在草原上,似乎连天都要离得近一些,她一伸手,仿佛就能摸到这清透的夜空。只见墨色的天空里缀满了星子,像是上好的玄色丝绸上,用金线缀上了珍珠。若尔草原上的星子看着都要比上京城亮一些,只是这里没有经常打趣她的哥哥还有终日忙碌的父亲。

  若尔草原的风景很美,这里的人也待她极好,只是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遥远的上京。

  她忽然有些想家了。

  沈嘉珞加快步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没走多久,一座亮着灯的蒙古包便出现在眼前。她掀开毛毡,只见萨仁正坐在榻上绣着什么东西。

  沈嘉珞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萨仁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朝她走过来,关切地问道:“小姐,现在身子可舒服一些了?要不要煎点药给你吃?得了风寒可不好。”边说着,还用手摸了摸沈嘉珞的额头。

  沈嘉珞笑着摇摇头,“萨仁,帮我把纸笔拿过来吧。”

  萨仁心领神会,多年伺候沈嘉珞,她对自己小姐的心思还是颇为了解的。没有多问,她应了一声就打开箱子翻了起来。

  沈嘉珞的脑海里忽然间又闪过今日她下水救人一时,于是又补充道:“萨仁,还要宣纸和作画用的颜料。”

  萨仁回过头来,朝她点点头。

  将这些东西都从箱奁里拿出来后,萨仁将它们轻轻放在了方桌上。回身从布囊里拿出一些咕咕常吃的粟米,走到房外叫了几声“咕咕”,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就悠悠地走了过来。

  沈嘉珞正在提笔写字,咕咕一下子就跳上了方桌,歪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沈嘉珞。

  她放下笔,勾起手指唤了几声“咕咕”,咕咕慢慢地就朝沈嘉珞走过来。等走到沈嘉珞手边时,她伸手捋了捋它的毛,又用手指轻点它的脑袋,轻笑出声:“咕咕,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这身子看着胖了很多呢!”

  原本闭着眼睛享受爱抚的咕咕,听了沈嘉珞这一句打趣,居然一下子就将毛竖起来了,宛若一只炸毛的猫一般,怒气冲冲地踱到沈嘉珞写的家书上,使劲踏了一圈。

  那些墨迹还没干,它这样一踩,原本好好的字,全变成了一团团乌黑的墨迹。

  还没等沈嘉珞反应过来,咕咕已经飞下桌子,扬长而去。

  沈嘉珞瞧着这一出闹剧,倒是没怎么恼怒,她对咕咕时不时发作的暴脾气已经习以为常。

  目睹一切的萨仁已经笑出声来,她笑得那么大声,似乎连房顶都要被掀翻了。沈嘉珞扯扯她的袖子,“萨仁,爹说不可以笑得那么大声。女子要掩唇而笑,你学的那些规矩都忘了?”

  萨仁将嘴巴捂住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发髻,“小姐,这是草原,萨仁一下子便忘了”

  沈嘉珞只好作罢,看着那只被她气走的信鸽,她有些头痛,忍不住嘀咕出声:“咕咕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大,长那么多肉,不知道还能不能飞得起来。”

  望着一团糟的信纸,沈嘉珞只好重来,她这样开头:哥哥,你的武举准备得如何?爹最近事务依旧忙碌吗?我今日在若尔河里救了一个人,他长得跟你一样好看。我知道你也许会骂我以身犯险,但是我今天学着你当时救孙柔嘉的样子,把他给救活了,你应该夸我厉害才对……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终于写好了,望着信纸上端正的簪花小楷,她满意地拍拍手。顺手将信纸装在信封里,用封泥细细封好,又嘱咐萨仁要把信给绑牢固些。

  萨仁拿了信便走出去,沈嘉珞铺开宣纸,调好颜料,开始作画。

  酒宴上,必勒格和赵佑岱喝得酣畅淋漓。

  必勒格棋逢对手,对这么能喝的赵佑岱惺惺相惜,那些对赵佑岱的揣测和提防,似乎在一场拼酒之后,都被他忘在了脑后。

  而赵佑岱在喝得醉眼迷离时,却暗暗佩服自己的酒量居然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等回到上京后,一定要让孙烨陪自己喝个痛快。

  夜渐渐深了,酒宴也散了。奴仆将喝得醉醺醺的两人送进房里休息。必勒格神智略微清晰一些,他嘱咐奴仆给赵佑岱准备厚实些的被子。

  奴仆应声,必勒格放了心,拥着被子便闭上了眼睛。

  而回到房里的赵佑岱,心中却极为畅快,他嘀咕着叫奴仆给自己再拿些酒来。奴仆见得多了,也不搭话,将赵佑岱伺候上床后,便走了出去。

  沈嘉珞听着那边的动静小了很多,想来夜已经深了。她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凝神看着眼前的画作:若尔河边,一个少女正涉水入河,河中有个正在挣扎的男子,画得真是惟妙惟肖。还没起名呢,沈嘉珞鼓着腮帮想了一会儿,好,就叫它《美救英雄图》罢。

  一夜转瞬即过,这一场盛宴和那醉人的美酿不知让多少人跌入了沉沉的梦境。

  第二天沈嘉珞是被萨仁摇醒的,萨仁依旧含着笑望着她,“小姐,起了吧,九王子和兰公子都在外边候着了。”

  沈嘉珞一头雾水,她好像并没有和两人定下什么约定。但想到赵佑岱初来乍到,对这里并不熟悉,而必勒格和他气场并不相合。虽然睡眼惺忪,她还是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跃起,挑了件衣服换上,叫萨仁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收拾妥当后,她掀开毛毡,只见赵佑岱和必勒格都已神清气爽地在外边候着她了。

  奇怪,昨天不是喝得醉醺醺的吗?怎么今日精力还这么旺盛?她嘀咕着,快步朝两人走去。

  令她颇感惊诧的是,必勒格对赵佑岱似乎亲近了许多,眼神里再也没有了那股时隐时现的冷意。

  而赵佑岱还是一脸平静,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见她过来,必勒格先朝她走了一步。一脸期待地对沈嘉珞说:“明月,今天我们陪兰兄弟去草原上赏花怎么样?”

  赵佑岱心下一惊,赏花?他看起来是会欣赏花花草草的人吗?怎么看自己也是阳刚男儿啊!

  不待赵佑岱出言婉拒,沈嘉珞疑惑对问道:“必勒格,兰长青当真喜欢那些花花草草?你问过他么?”

  必勒格眼见兜不住了,本来之前就没问过赵佑岱,只是将他也拉了出来,他只好解释说:“明月,你不是稀罕那些吗?正巧兰兄弟也没有看过,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呗!”

  只是话音刚落,必勒格的耳垂却偷偷红了。赵佑岱眼尖,对九王子打的算盘一清二楚。分明是想讨沈嘉珞开心,却要遮遮掩掩,倒是有些憨直。

  他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有些隐约的酸涩。

  他想看看必勒格是怎么讨沈嘉珞欢心的。

  赵佑岱启唇附和:“九王子这个建议倒是极好的。长青确实也没有见识过草原美景,有两位带路,定能饱览胜景。”

  看见客人都点头了,沈嘉珞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早就想去看看了。七八月,草原上的花儿开得正好,远远望去,全是一片姹紫嫣红。昨天只是远远观望了一番,原打算回来时再好好看看,谁成想会遇见那样的事情。

  沈嘉珞走进舅舅的房里,告知了她今日的安排,让舅舅不必担心。阿尔斯楞对必勒格一向放心,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挥手让她出去了。

  萨仁还是老样子,絮絮叨叨地叮嘱:“小姐,出去可别乱跑,好好跟着九王子和兰公子,他们年长些,会好好照料你的。”

  这些话沈嘉珞已经听了许多遍了,萨仁什么都好,就是太唠叨。

  但她还是乖乖点头,一边应着,一边翻身上马,然后偷偷对两人眨了眨眼。

  两人马上会意,也迅速翻身上马,三人一起朝着东边的草原奔驰而去。

  望着转眼间便跑得没影的三人,萨仁无奈地笑笑,便转身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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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照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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