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投桃报李
婉青婉青2020-04-29 00:124,615

  *凤仪殿

  “启禀皇后娘娘,六皇子似乎最近很少露面。宫人对外称六皇子病了,但并不见良妃前去探望。”翠娘在皇后耳边轻声说道。

  “哦?这倒有趣。良妃不是一向对六皇子宝贝得紧吗?皇上呢?可曾前去探望过六皇子?”皇后一边看着宫人为她涂蔻丹,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翠娘。

  翠娘果断摇头,“皇上最近一直忙于政务,并未提起过六皇子半分。”

  那宫人不知怎地忽然手一抖,竟然将蔻丹滴在了指头上,鲜红的蔻丹沁进了指缝里,看起来有些狰狞。皇后挑眉,却并未出声责罚,示意她继续涂,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这六皇子,怕是不在宫里了。”

  翠娘脸上掩不住的惊诧之色,但皇后不愿多说,翠娘也只好侯在一旁,面色不善地盯着宫人,似乎要将她戳出一个洞来。

  半晌过后,宫人终于为皇后涂完指甲。她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求饶,语调凄惨地喊着“皇后娘娘恕罪”。皇后的眼里满是冷凝之色,朝着侯在一旁的翠娘吩咐,“拖下去,以后别出现本宫面前。杖二十,撵出宫去!什么手艺,也敢为本宫涂指甲。”

  说完,便冷笑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宫人,她觉得极为解气。她看着看着,眼前的宫女,变成了良妃。

  若是跪在地上的是那个狐媚子,她指不定要扬天大笑多久。

  不过,像是忽然间想到什么一样,她轻笑出声,从软塌上起身,便拖着华贵的宫裙进了内室。

  她这一怒一喜,都令人胆颤。

  虽然皇后走了,可是宫女还是难逃一劫。翠娘朝外喊了一声,两个身体高壮,面目黧黑的宫女一前一后走进来。粗暴地提起宫人的两臂,就往外面拖。

  翠娘也跟着一起出去了,偌大的宫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望着那袅袅升起的安神香,皇后抿了一口洛神花茶,幽幽冷笑:“良妃妹妹,本宫可不能辜负你给的好机会啊。”

  三人策马奔驰了一个时辰后,一片绚丽的色彩映入眼帘。沈嘉珞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一片花海,拍手对立在身旁的两人高兴地喊道:“必勒格,兰长青,你们瞧,花海在那儿。”

  两人随着沈嘉珞的手望去,果然不远处有一片明艳之色,必勒格咳了两声,“我们打个赌如何,我定是最先到花海那处的人!”

  语气之中有洋洋自得之意。

  沈嘉珞闻言不忿出声:“必勒格,这有什么好赌的?你从小在草原长大,我和兰长青能赢你才怪。”

  必勒格哈哈大笑,“这样,我让你们二人十个数如何?”

  这算是极大的让步了,不过她还是不自信地摇摇头,自己这骑术,还是算了吧。

  见沈嘉珞兴致并不高,必勒格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只好扭头询问兰长青:“兰兄弟,我们两人赛一局如何?”

  赵佑岱虽在自小养在皇宫,但是对骑射颇感兴趣。一有机会,便会跟孙烨出宫去兵营练习,所以对自己的骑术颇为自信。

  他扬眉一笑,“九王子,恭敬不如从命!”

  赵佑岱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必勒格十分满意,他隐隐觉得赵佑岱如果是个商人之子,想必也是皇商之家,一般商家哪能有他这样的气度。

  退居幕后的沈嘉珞只好当起了裁判,她将马绕到赵佑岱旁边,喊了一声:“开始!”

  话音刚落,身旁的两匹马瞬间便冲了出去。沈嘉珞只觉一阵风擦过脸颊,只是这风迷了她的眼睛,将眼睛揉搓了几下后,两人早已跑出老远了。

  她也跟了过去,轻挥手上的鞭子,枣红马一阵吃痛,瞬间冲出很远。

  等沈嘉珞跑到那片花海时,赵佑岱和必勒格已经下了马,神情悠然地等着她了。

  见她勒住了缰绳,必勒格小跑过来,想将沈嘉珞牵下马来。

  她很自然地将手伸过去,稍微一借力,就从马上下来。

  这一幕落在赵佑岱眼里,说不出地刺眼。

  不过已经下了马,必勒格却没松手。

  他的手很大很宽,掌心还有粗粝的茧,可能因为刚刚跑了一阵,必勒格的手心沁出了汗。

  必勒格的手,让沈嘉珞想起了哥哥的手。他长期习武,手上也长了这般粗粝的茧子。

  “咳咳,九王子,明月姑娘,不是要看花吗?我们过去吧?别误了时辰。”赵佑岱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沈嘉珞的遐思,意识到牵着自己的是必勒格而不是哥哥,沈嘉珞赶紧松开了必勒格的手。

  必勒格看着沈嘉珞有些绯红的脸,心情颇为舒畅。

  沈嘉珞轻轻开口:“走吧。”抬眼望向赵佑岱时,他那双一贯平静的眸子,却隐隐有了些暗色。

  还没有等到沈嘉珞想明白那是什么时,赵佑岱又换上了笑颜,“走吧,今天长青也有幸能见识一番。”

  看见那片开得正好的花,沈嘉珞将刚刚的疑惑都抛在了脑后。她一蹦一跳着走进那片花海里,轻轻凑近花朵闻了闻花香,像是上瘾一般,深深吸了一口。这一朵闻完后,又跳着去闻另一朵,乐此不疲。必勒格和赵佑岱跟在沈嘉珞身后,必勒格的脸上挂着能溺死人的笑意,嘉珞怎么生得如此天真可爱呢?一片花海就能让她高兴成这个样子,等以后她嫁给我,我种十片花海给她看。

  如此想着,必勒格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得意忘形之时,他勾着赵佑岱的肩膀,“兰兄弟,这草原之景如何?可比得上梁朝的烟雨长廊?”

  赵佑岱微微一笑,“九王子,梁朝烟雨长廊胜在柔婉,而这若尔花海却胜在色彩绚烂,两者各有千秋罢了。”

  赵佑岱说话滴水不漏,既不夸耀,亦不谄媚。

  必勒格心中的猜想明确了几分。看沈嘉珞越走越远,必勒格忽然压低声音,神色正经地问道:“兰兄弟,你的身份怕不仅仅是商人之子这么简单吧?”

  一听这话,赵佑岱颇有些紧张。于胡虽然与梁朝交好,但是自己此行并不打算暴露身份,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必勒格来上京时,两人并未见过。何况经过易容伪装,必勒格是如何看出他身份不寻常的?

  正打算搪塞过去,必勒格清清嗓子道:“据本王子猜测,你家中多半是皇商吧?”

  一听皇商二字,赵佑岱长舒了一口气,他极为慎重地点点头,“家中世代均是皇商,九王子好眼力!”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必勒格倒是笑了,他走出花海,寻了个稍微平整一些又可以看着沈嘉珞的地方坐下。“兰兄弟与本王子年岁相仿,生在商家,正是应该熟悉经商运作之道的年纪,你却离家游历,不知此番来草原有何目的?”必勒格虽然笑着,但是眼神里却满是探究之色。

  赵佑岱的身份,实在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草原的人。

  闻言赵佑岱微微怔楞,必勒格这时要逼问自己的底细了。思索一番后,他毫无惧色地迎着必勒格犀利的神色,缓缓走到离必勒格一步之距的地方坐下,带着些许怅然开口,“并无目的,只是从小见惯家中兄长争斗不休,一时厌弃,想出来散散心罢了。”

  此时赵佑岱的眼睛正看向缓缓流淌的若尔河,湛蓝的天色下,若尔河如同一条玉带绕着葱绿的草地。可是他望着望着,就看见了梁朝皇宫的碧瓦飞甍,看见了那一双双冷漠而刻毒的眼睛。

  赵佑岱这话一出口,必勒格有些惊诧,但他没有漏在明面上,只是稍微敛了神色。他排行第九。父王身体渐弱,几个哥哥都对于胡王之位虎视眈眈。他若不争,便毫无胜算,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稍微想了一下,必勒格开口安慰道:“兰兄弟,与你相比,王宫的争斗也许更甚。”

  这话一出,赵佑岱飘忽的神思回了一些。

  必勒格信了自己的话。

  “那兰某敢问,九王子是不争不抢那一类,还是要抛却仁义,与亲室兄弟斗个你死我活那一类呢?”赵佑岱的语气稍重,这是他抛给必勒格的问题,也是他一直徘徊不决之事。

  必勒格却大笑出声,“兰兄弟,实不相瞒,我想做的是笑到最后那种人”,顿了一下,必勒格也望向远方,“自古成王败寇,倘若别人不仁,我何必义?为了权力,人可以变得连野兽都不如。”

  赵佑岱心里一沉,必勒格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杀之意。

  他起身朝必勒格拱手:“兰某受教!那就恭祝九王子所念皆成真。”

  必勒格脸上的冷峻之色有所松动,他扯出一个笑对赵佑岱说道:“兰兄弟,你我萍水相逢,不知如何,今日竟说出这番不合时宜之话,扰了雅兴。”

  赵佑岱淡笑道:“九王子多虑了。”

  “必勒格,兰长青,你们二人怎么还歇上了?这边的花生得极为好看,快过来看看。”沈嘉珞正在不远处喊着。

  必勒格应了一声,脸上闪着十分真切的笑意,与赵佑岱朝着沈嘉珞走去。

  “九王子,明月姑娘似乎从不对你用尊称。”赵佑岱淡淡出声,语气里带有一丝疑惑。

  “明月的舅舅与本王子是忘年之交,因为这层缘故,我与她相识已久,有这些规矩,倒显得关系疏远了。”必勒格出声解释,面有得意之色。

  相识甚久,赵佑岱仔细揣摩这句话,心中许多疑惑都有了答案。

  见他们两人已经走到跟前,沈嘉珞扯着必勒格的袖子,将他拽到一朵花面前,睁着清凌凌的杏眼对必勒格说:“必勒格,你瞧这朵花怎么样?是不是极其好看?”

  必勒格蹲下身将那花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潇洒起身,面带笑意地对着沈嘉珞说道:“我仔仔细细看了,果真十分好看。”

  沈嘉珞一听就更为得意了,扬起脸对必勒格说:“必勒格,还是你会欣赏,要是哥哥在,他只会说我随便扒拉一两朵花也比这个好看。”一想到沈嘉言那张总是说不出好话的嘴,沈嘉珞微微鼓起了腮帮。

  必勒格倒是没有出声为沈嘉言解释,只是淡淡地笑着。

  赵佑岱就站在他们身边,他也仔仔细细地将那花好好看了几遍,的确认可她哥哥那句话,随便扒拉一朵花,也比这个好看。

  只是他听见必勒格那负心违愿的话时,一时怔楞。抬眼看着两人时,必勒格周身那股温柔几乎让他恍神,而沈嘉珞的笑让他觉得心里有股涩意。

  他们,很早就相识了。

  只是这股涩意一闪而过。很快沈嘉珞又跑开了,必勒格与他跟在沈嘉珞身后。

  必勒格将刚才沈嘉珞说好看的那种淡黄色小花采了一束,用细软的草紧紧捆在一起,扑鼻的香气盈来之时,必勒格忽然想拉着沈嘉珞的手说:“嘉珞,以后我给你采一辈子这样的花好不好?”

  想到沈嘉珞可能的反应,必勒格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赵佑岱看见必勒格在采花,心念一动,也跟着采了几朵。

  他想,她望着这束花笑的时候,也许自己心里也能感到一丝甜。

  沈嘉珞玩心来得快也去得快,没过多久,她就从花海里走出来,坐在山坡上,闭眼闻着风带过来的香气。

  忽然,一个带着凉意又满是花香的东西被塞在了她的怀里,她睁眼一看,原来是一束花。

  必勒格的声音从跟前传来,“送你的,你不是喜欢这种花吗?”细细一听,其实带着颤意。

  沈嘉珞一下笑开了,她倒是没听出必勒格语气里的不对劲。

  这束花极大地取悦了她,想到必勒格今天的所作所为,又想到沈嘉言那张嘴,两相对比,沈嘉珞有了合计。只见她忽然站起身,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对着必勒格说道:“必勒格,我决定了”,正到关键处,沈嘉珞却突然顿了下来。

  必勒格十分紧张,看沈嘉珞这幅样子,不会被他感动得要做出什么事吧?如果是真的,这招也太管用了。

  他满心期待地等着沈嘉珞的话,赵佑岱在不远处看着,也有些紧张,一束花,就感动成这样?

  那也太好骗了!

  “必勒格,以后我认你当哥哥好不好?”沈嘉珞终于说出来了。

  话一出,两位男子脸上的表情都极为精彩。

  必勒格气泄了一半,但是他还是强撑笑意对沈嘉珞说:“好,妹妹喊吧!”

  沈嘉珞诚心诚意喊了一声:“必勒格哥哥!”

  虽然必勒格也时常捉弄她,但是他不是很想让她叫他哥哥吗?今日他这样取悦她,那她叫他一声哥哥也不为过,投桃报李嘛!

  赵佑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眼底藏着欢喜。

  但是想到自己,他又怅然起来。

  无论是情谊还是什么,他与她好像都不及必勒格与她。

  他们好得似乎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了。

  自然也容不下萍水相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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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照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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