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东知道瞒也瞒不过，只得实话实说，“报告指导员，他不在宿舍。”
左盛妍皱眉，每每都为杨哲瀚的不服管教头大。
“都这个点儿了，他不老实待在宿舍干嘛去了？”
李鹤东为难地回道：“他……他带着枪出去的，说是要加练。他从下午回来情绪就一直挺低落的，问他什么都不说，晚饭也没吃，不到八点就带着枪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左盛妍一怔，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点点头道：
“嗯嗯，我知道了，你们几个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训练。”
“是。”
左盛妍身上穿着短袖，刚出宿舍楼就被冻的一激灵，裸出的胳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伸手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往训练场走了过去，训练场上几乎一片黑，只有射击场亮着一盏白炽灯，左盛妍就着昏暗的灯光，却没寻到杨哲瀚的影子。
她几步走了过去，旁边放着一件湿透了的作战服，四下打量了一下，左盛妍拿起了望远镜。
果然，在镜头里看到了杨哲瀚。
那人赤着上身背了把枪，像是从一千米外的那个山头的方向跑了回来，左盛妍看他越来越近，悄悄躲到了一个油桶后面。
不多时杨哲瀚跑了回来，呼哧着粗气，整个人卧倒了下来，身子紧紧贴在泥泞的地上，肉眼可见地剧烈发抖。
杨哲瀚稳住了手里的枪，待气息平缓一点之后慢慢把身子靠了上去，轻轻拉动保险，手指扣上扳机……
左盛妍拿起了望远镜，顺着枪的方向看向了一千米外的那个山头，就着月色看清了竹竿上挂着的空酒瓶子。
随着一声闷响，带着消音器的狙击枪射出了今晚最后的一发子弹。
左盛妍看着望远镜里的情形，默不吭声，最后从油桶后面绕了过去，悄悄离开了射击场，没再打扰杨哲瀚。
回到自己屋的左盛妍看着等他的众人，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韩云蕊觉出了她身上的寒气，问道：“你出去了？”
左盛妍没回她，沉默了半晌突然发问道：“韩队，我问你，M21最大射程是多少？”
突然被查作业的韩云飞显然是没有准备，磕巴了一下才回了上来，
“八……八百米？你问这干嘛？”
“你觉得现在这天气适合打枪吗？”
韩云飞闻言看了眼窗外，坦白道：
“极端恶劣，风速和空气的湿度都会严重影响弹道和精准度。”
左盛妍眼睛逐渐失焦，盯着桌面上心情有些复杂，“那你相信有人可以在这种天气下，用M21打中一千米之外的啤酒瓶子吗？”
韩云飞失声笑了出来，似乎是觉得左盛妍魔怔了，“开什么玩笑，这天儿别说打啤酒瓶子了，打那啥都能吓萎了！”
话音刚落，朱崇一拳头砸在了韩云飞肩膀头子上，一边把靠着自己坐的韩云蕊拉进自己怀里堵上了耳朵，一边不满地骂道：“放什么屁呢！这还有孩子呢！”
韩云飞笑得更欢了，连连赔罪，“是是是，不好意思昂！”
左盛妍咬着舌尖，轻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渐渐聚焦，她抬头扫视了一眼众人，小声说道：“我刚才看见了。”
韩云飞笑容僵在了脸上，几秒之后反应了过来，带上了跟左盛妍一样的心情复杂的表情，“你说……杨哲瀚？”
左盛妍点了下头权当是默认。
神枪手、天才狙击手、枪王……左盛妍一时间不知道该把什么样的殊荣加到杨哲瀚的头上，可是他一想到白天那个冒冒失失闯进屋子解救人质的杨哲瀚，就一阵郁结于心。
“左盛妍……”韩云飞忍不住开了口，“他不进五人组，实在可惜了。”
左盛妍当然清楚韩云飞说这话的用意，如果就这么让杨哲瀚退出集训，她比他还觉得可惜。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子的杨哲瀚，浑身发着光，仿佛一个上帝一样俯瞰着众生，掌握着生杀大权，脸上的淡泊足以叫敌人心悸。
左盛妍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这事儿交给我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众人正在训练场练习射击，杨哲瀚照旧提前完成了作业，正在一旁练习移动靶，几枪打下去却没来由的烦躁，脑子里就像是装了个复读机似的。
一遍遍回响着左盛妍说的那些话，每多听一遍就多出一个想退出的心思。
李鹤东紧跟在他后面完成了作业，随着他一块在这加练，看着杨哲瀚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打歪的几个移动靶，李鹤东问道：“指导员今儿没找你？”
杨哲瀚松开了扳机，摇了摇头，“没。”
李鹤东诧然，“她昨天来宿舍找你你不在，我还以为她会再单独找你的。”
这下换杨哲瀚纳闷了，“她昨天来找我了？”
“是啊。”李鹤东说着，换了一梭子弹，“我估计又是因为昨天演习的事，估摸着又憋着要整你，你自求多福吧。”
杨哲瀚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本来听说了训练的事情，左卫行担心自己妹妹和自己兄弟的情况，想着过来看看。
但是左氏集团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有点抽不开身，顾夏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就自告奋勇地提议自己去看看左盛妍，劝劝他们。
左卫行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左盛妍和顾夏暖才见过一次面，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却异常熟络。
左卫行想着有些事情确实女生和女生之间聊起来比较合适，而且左盛妍有什么事情应该也愿意和顾夏暖说。
于是就同意了，和训练基地打了招呼，找了辆专车把顾夏暖送了过去。
顾夏暖一下车就看到了来接自己的左盛妍，两个人谈了许久，今天还陪着左盛妍来训练了。
一梭子弹打完，杨哲瀚刚站起来准备活动一下，就听见了不远处左盛妍的声音。
“全体都有！集合！”
左盛妍看着整齐的队伍，点了杨哲瀚的名，“28256。”
“到！”
“出列！”
杨哲瀚看了左盛妍一眼，心里嘀咕了一下却还是答道：“是！”
左盛妍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把枪拿好。”
“是！”杨哲瀚把枪拿了下来，端在了手里。
左盛妍指着十来米之外的一个靶子，问道：“能打中吗？”
杨哲瀚听完之后皱起了眉，根本不知道左盛妍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就因为他昨天演习的时候一团糟的表现，至于这么质疑他的射击水平吗？
这个距离他再打不中，他是瞎吗？尽管心里有诸多的不快，可是杨哲瀚还是朗声回道：“报告！能！”
“那就好。”左盛妍说完，迈开步子往靶子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一圈人诧异的眼神中，站在了靶子前面，脑袋离靶心紧挨着站着。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呆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杨哲瀚，带着事不关己的口吻，继续问道：
“现在呢？能打中吗？”
杨哲瀚被左盛妍的所作所为完全吓傻了，根本丧失了反应能力。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着急地朝左盛妍说道：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我枪里装的是实弹！会死人的！”
“我知道。”左盛妍那个无所谓的笑，在杨哲瀚看来实在欠揍，“所以我才问你，能打中吗？”
见杨哲瀚默不作声地玩儿鸵鸟战术，左盛妍成心说道：
“要是不能就趁早退出，我左盛妍不要废物兵。”
“你不用激我。”杨哲瀚咬紧了后槽牙，磨得牙齿咯咯响，忍住了当着一众人打左盛妍这个混蛋一顿的冲动，“我不会朝你开枪的。”
左盛妍眸色一暗，说出的话不近人情，“我给你五秒钟，你不开枪的话就摘下头盔退出集训，带上离婚协议书从我眼前消失。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