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哲瀚比作“手枪”的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圈，最后“枪口”对准了左盛妍的胸口，两个人怔怔地看着对方，杨哲瀚眼眶发涩，倏地红了眼圈，他声音抖了一下。
最后还是轻声开了口，“啪——”
“啪”的一声，十八岁的左盛妍觉得胸口一阵痛，然后被击中的地方“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十八岁的左盛妍，头一次知道心软的一塌糊涂是个什么感觉的形容词。
“杨哲瀚，你会去参军吗？”
“既生瑜何生亮。”杨哲瀚还是那副关我吊事的臭屁表情，所有的情绪在那副表情之下掩藏的很好，“我去了和你作对吗？”
“我们是一种人，都是为国家和军队而生的，你早晚会来的。”左盛妍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说服力度不够，又加了一句，“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二十岁的杨哲瀚面无表情看着那张倔强的脸，最后抬眸笑了。
刚刚枪口落脚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左盛妍被那个笑晃得睁不开眼睛，她看着那人亮晶晶的眸子，心里想说，“小眼聚光”可能是真的……
左盛妍把脸埋进手掌心里，最后深吸一口气使劲搓了两把脸，好笑地摇摇头。
果然，人老的第一特征就是爱回忆从前。
自从跟杨哲瀚结婚以来，她就老爱一个人的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她又看了一眼25小队漂亮的成绩单，自言自语道：“虽然说这帮臭小子容易翘尾巴，可该鼓励还是得鼓励一下对吧？我这个当指导员的是不是应该去鼓舞一下士气啊？嗯，去吧。”
左盛妍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心安理得地合上了演习报告，站起来抄过椅子背上的外套套在了身上。
走到杨哲瀚他们寝室门口，里面过于嘈杂的嬉笑声让本来心情挺好的左盛妍又皱起了眉头。
“这帮兔崽子，刚演习完就把内务条令忘干净了，大半夜还这么大声喧哗，我看他们是找削！”
左盛妍走到宿舍门前，这才发现门是虚掩的，她想都没想就推门进去了。
几乎是一瞬间，里面的四个人就像是四座雕塑一样凝固在了原地。
李鹤东先反应了过来，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立正！”
其余三个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惊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杨哲瀚喝的有点儿上头，爬了一次没爬起来，最后被张振霖硬拽着站起了身。
四个人歪歪扭扭战成一排，肩膀碰胳膊的，连站都站不稳。
左盛妍一进门，闻见味儿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几个胆子会大到在特种部队喝酒，懵逼完全盖过了愤怒。
左盛妍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开口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报……报告。”杨哲瀚醉醺醺眯着眼看了一下左盛妍，浑然不觉左盛妍的怒气，“我们在……在庆功！”
“你闭嘴！”李鹤东一看左盛妍这样就知道事情闹大了，低声喝住了杨哲瀚，省的火上浇油。
左盛妍猩红着眼珠子，眼神像是要把他们几个撕碎了一样，她一字一顿地骂道：“你们还知不知道这是应急部队！你们知不知道禁酒令！你们是傻逼吗！”
左盛妍几步跨到李鹤东跟前，离他几厘米的距离，近到吼出来的声音震得李鹤东耳膜疼，“李鹤东！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有没有把纪律放在眼里！”
李鹤东没敢吱声，站得笔直，冷汗直往下淌。
左盛妍气得肺快炸了，太阳穴突突直跳，骂道：“如果现在出任务！就你们几个人的鬼样子！是要把人质的尸体给我抬回来吗！”
所有人听完之后，大气都不敢喘。
站在一旁的杨哲瀚却突然搭腔道：“报告，我觉得我们喝点儿酒不影响作战。”
左盛妍把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紧紧攥着团头遏制住自己一巴掌呼死杨哲瀚的念头，浑身都在发抖，咬着牙冷笑道：“是吗？不影响作战？28257！”
李鹤东一愣，立马回道：“到！”
“打我。”
李鹤东懵了，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左盛妍没敢动手。
左盛妍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吼道：“聋了吗！我他妈让你打我！”
李鹤东咬咬牙，最后眼睛一闭，心一横把拳头伸了出去。
结果还没摸到左盛妍的衣角，下一秒就被左盛妍一个反擒拿扣在了地上，左盛妍正在气头上，手里力气使了十成十，疼的李鹤东满头的汗往地上砸。
左盛妍冷冷看了一眼杨哲瀚，把李鹤东扔了出去，凛声说道：“28256，看着我的眼睛，请你现在告诉我，喝酒不影响作战。”
杨哲瀚呼吸有点急促，低着头没敢应声。
左盛妍突然暴吼出声，“杨哲瀚！你他妈告诉我！喝酒不影响作战！你说！”
杨哲瀚咽了口唾沫，酒醒了大半，嗫嚅道：“我……我……”
左盛妍看着噤声的其余人，语气凛冽，“酒是谁带进来的？”
杨哲瀚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左盛妍气极反笑，讥讽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杨哲瀚咬着下唇皱着眉头，最后脖子一梗，对上了左盛妍的视线，“报告！是我！”
“行。”左盛妍了然地点点头，气过了头反倒平静了许多，她看了眼那三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同伙”，恨铁不成钢道：
“不是不困吗？你们三个，五百个俯卧撑！做不完不许睡觉！明天所有人休假，你们继续训练！”
杨哲瀚听完有点儿生气，他都已经说了酒是他带进来了，为什么又体罚别人？
“报告！我一个人做1500个！跟他们没关系！”
左盛妍在被他气疯的边缘拼命拉回最后一点理智，她看着那张脸恨得牙根痒痒，声音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你以为跑得了你是吗？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到禁闭室去！等我处理完他们再找你算账！”
杨哲瀚不服气的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刚想走就被叫住了。
“站住！”左盛妍皱着眉头指着地上剩的那半瓶子酒，一脸的不耐烦，“把你东西拿走。”
杨哲瀚紧紧抿着嘴角，什么话也没说，回过身去把地上的瓶子拾了起来。
左盛妍一时间五味杂陈，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替自己不值。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她满心以为杨哲瀚已经开始学好了，结果现在明知故犯的是他，死不认错的是他，打死不改的还是他！
想着想着，左盛妍口不择言地说道：
“杨哲瀚，明天你就给我收拾收拾滚回家当你的太子爷去！我这儿容不下废人，也容不下烂人！一个把军规军纪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我救不了他！
也麻烦你回去时候告诉你爷爷，不是我不管他孙子，是他孙子这人实在太次了，我左盛妍真没那本事翻天覆地！”
杨哲瀚捡瓶子的动作突然就僵在了那里，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了一下，他手一松瓶子“咣当”掉在了地上，那三个做俯卧撑的人齐刷刷看了一眼杨哲瀚，暗暗地替他捏了把汗。
杨哲瀚没什么表情，他缓缓直起了身子，淡淡看着左盛妍，心跳有点仓促，“你再说一遍。”
左盛妍板着脸，一字一顿回道：“我说，让你滚回家，当你的太子爷去。”
杨哲瀚踢开脚底下的瓶子，瓶子没拧紧盖子，酒撒了一地，酒精味儿刺激的左盛妍头皮发麻。他几步走到左盛妍跟前，把她怼在墙角，压低声音道：“左盛妍！你再说一遍！”
左盛妍冷笑一声，如他所愿，“滚回家！当你的……唔！”
“不会说话就闭嘴！”杨哲瀚恶狠狠撂下这么一句话，就亲自堵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