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没想到夜重华竟然直接将枉死之魂给唤过来了!也是,他是阎君,他是老大,他做什么都对。
夜重华的气场强势的很,不管是在千丈幽冥之下还是在凡世,都让人不可忽视。
那枉死的冤魂只抬眼看了夜重华一眼,便慌乱的跪倒下来,双膝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大人!我是枉死的,我是被人害死的,求您让我还阳吧,我不想死啊。”
那富家子弟一声的金鱼绸缎,就连鞋子上都缝了金线,一看便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子弟。
苏蓁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夜重华亦是如此。
刚来到幽冥地府的亡魂,十个会有八个说出这样的话,说自己不像死,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说自己不想下地狱,夜重华早就习惯了他们这一套说辞。
而今再听来,不痛不痒,丝毫没有感觉。
巷子里没有座椅,二人就只能站着,对着一个枉死正在痛哭流涕的冤魂面面相觑。
那哭声有如共鸭子叫,刺耳的很。夜重华不厌其烦,问道:“杀你的,是不是那个女人?”
“是!就是她!我命不该绝,全是她害我,请大人容我还阳吧!”富家子弟泪流满面,别说多凄惨了。
苏蓁现在只想将刚刚说那女子没骨气的话全都踹回肚子里,与这个富家子弟一笔,那青楼的姑娘可不就是个巾帼英雄么?
富家子弟见夜重华不像个好说话的样子,竟手脚并用的向苏蓁爬过来,想要去抓她的裙角:“姑娘,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夜重华冷哼一声,小巷之中顿时出现两名鬼差,将那富家子弟的魂魄抓了回去。
苏蓁其实很想告诉他,就算是他求自己也没用,若是他的手刚才真的碰到了自己的裙角,以夜重华那小心眼的程度,想必他投胎转世后就要少一双手了。
便见阎君大人冷着一张俊脸,俨然一副冷面阎罗的模样:“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给我交代!到底是不是那个娼妓杀的你,你若是说谎平白害了一条人命,下辈子可就指不定投胎成什么了。”
富家子弟被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不敢再开口。
见他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怂包,夜重华也懒得再问,随手换来一只黑乌鸦道:“将十殿阎罗换来一个,带着生死簿和功德簿过来。”
十殿阎罗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苏蓁对夜重华这善于利用手下资源的行为深感欣慰,然而还没等黑乌鸦飞走,那怂包枉死鬼便再一次哀哭了出来:“我说,我都说,不是那个婊/子杀的我!”
两名鬼差将人摁的紧了,才没让这枉死鬼再扑过来。
“我喜欢那婊/子好长一旦时间了,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的银子,可她就是不让我睡!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想了个办法,让家丁将她迷晕了,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她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跟了我。”枉死鬼道。
苏蓁接了一句:“然后呢?”
那枉死鬼就算是死了也贼心不死,见苏蓁长得好看,竟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谄媚的说道:“我偷偷溜进她的房间,没想到事儿还没办完,我就变成这样了。”
“我说大人,您就是传说中的阎王吧,您看我真的是枉死的,我命不该绝啊,求求您就让我还阳行不行?我若是活过来,我保证再也不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这种怂人向来如此,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指不定转过头去便将这承诺给忘了。
正巧,黑乌鸦飞了回来,两界通道开了一个口子,一名阎罗走了出来,手上托着两本厚厚的册子递给夜重华:“阎君大人,您要的生死簿和功德簿。”
夜重华伸手接了过来,施法在生死簿上翻了翻,反手丢回给那阎罗:“他阳寿已尽,此生强抢民女欺压百姓恶事做尽,让他投畜生道。”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您饶了我吧……”
那声音拖了老远,好在凡世的人看不到鬼魂,否则怕是要误会苏蓁与夜重华杀猪了。
苏蓁本就不是个好心软的人,对这种恶事做尽的人更是提不起一丁点儿的心软来,便跟着夜重华一起汇入到了街巷之中的人流中:“我就说吧,这姑娘不是个敢杀人的。”
夜重华也跟着迎合了一句:“恩,确实可惜了。”
他执掌地府多年,看过了太多的不平事,像这女子这样枉死的鬼魂也是不计其数。
可命数谁也说不准,若是随便一个人夜重华都要去救,她便也不用做这阎君了,直接开个冤魂救助中心,两全其美。
可苏蓁却不一样。
她是真真切切的在这红尘俗世之中生存过,也比夜重华更知道,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到底有多么难。
或许有很多人都知道,人不是花魁杀的,却也喜闻乐见的前来看热闹。
这世间又有几个人真的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真的不曾吃过人血馒头?
苏蓁沉吟半晌,终还是决定:“不行,她这样的身份,定然不会有人帮她说话了,我得帮帮她。”
“你想怎么帮?仙者干涉凡人的命数是触犯规则的。阿蓁,你也知道,在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平事,你不可能样样都管。”
“可我至少要管一管我还管得了的,不是么?”苏蓁拍了拍夜重华拉住他的那只手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就算是不用仙术仙法,不暴露身份,我也有办法救她。”
苏蓁生平有一个梦想,便是做笑傲江湖的大侠。
奈何她生了个女儿身,还剩在官宦世家,不仅没能当成大侠,还入了深宫做了皇后。
而死了之后,她又做了阴间的神仙,自然不能完成自己的梦想了。不过既然今日遇上了这不平事,苏蓁自然也不能再坐视不理。
身前是里三层外三成的人,苏蓁想要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之间挤上前去救人,显然有些不太现实。
却不想,就在此时一方黑袖伸了出来,替她隔开两侧的人群。
苏蓁诧异的回头,便见夜重华大步的走上前来,牵住她的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向前走来。
他这个人身上像是自带气场,苏蓁怎么挤也挤不出一条路的人流,夜重华竟毫不费力的便走了出来。
一众女子诧异的望着夜重华,似是在思索着贵气的公子是从哪儿来的。便见下一刻,夜重华一只手掀飞了两个拦着他与苏蓁的衙差,施施然的站在路中央,挡住了那名娼女子。
有那么一种人,就算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是简简单单的在原地一站,也能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显然,夜重华也是这样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阻拦衙役办差!”一人上前呵斥道。
苏蓁抬了抬手,一笑道:“这位小哥,有话好好说,先别发怒,我也是来说句公道话的。杀人的不是这位姑娘,凶手另有其人。”
“你说不是她杀的人,你有什么证据?”衙差问道。
苏蓁一默,她确实没有证据,她总不能对这些人说,阎君是我夫君,就是站在身后拦路的那个,这姑娘不是凶手的事情是他告诉我的吧。
这太过耸人听闻,怕是还没等苏蓁说完,便要被烂菜叶给丢一身了。
苏蓁看了一眼身上带着加锁的女子,那女子眼圈红红的,脚上的鞋子丢了一只,最为私密的部位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羞愤自不必说。
肩膀上压着的镣铐和枷锁也足够沉重,手腕被弄掉了一层油皮,渗出隐隐的血迹。
可那双原本已经失去了光彩的眼睛此时却满含期冀的望着苏蓁,似是希望她能为自己伸冤似的。
那样的目光,苏蓁见过了太多,不论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以后。
他抿紧了嘴唇,在这一刻脑中动作飞快:“死者的尸体应该还在吧,让我看一看尸体,我有把握能够证明人不是这个姑娘杀的!”
“你是哪儿来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儿子都已经死了,就是这个贱人杀的!”就在这时,人群之中走出一名穿金戴银的贵妇,指着苏蓁怒骂道。
夜重华踱到她的身边,压着声音覆在苏蓁的耳边说道:“是方才那枉死鬼的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刚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的心情,苏蓁自然能够理解。只是这贵妇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这样的态度叫苏蓁有所不喜。
她望着那贵妇,说道:“夫人,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正杀害了你儿子的人是谁么?”
“除了这小贱人还会是谁?我一定让她死!让她给我儿子偿命!我可怜的贵儿哦,他还没到加冠的年纪,就被人给害死了!”
苏蓁心想,就你儿子那样,就算是活到了加冠之后,也不过是给这世间多添了一个渣滓,没什么好可惜的。
只不过这话并不能放在此刻说罢了。
苏蓁转过身望向那贵妇:“这姑娘死了,真正的凶手可就逍遥法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