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让您的儿子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你也不在乎么?”苏蓁厉声诘问道。
那贵妇像是被苏蓁这咄咄逼人的气势给吓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再说话。
苏蓁望向那名娼女子,并没有过分的要求衙役给她开锁,只是温声安慰了一句:“你不要害怕,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我真的是来帮你的。”
那女子眼中含着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那个终日缠着她的富家子弟家中有权有势,家中人一定会杀了她泄愤,亦或是将她卖到更低贱的暗窑去。她本已经计划着要咬舌自尽,苏蓁就这么来了。
就像是干旱后的一场大雨,柳暗花明又一村,就算是不知她会不会真的给自己深渊,她也想要赌一把,试一试。
苏蓁对押送犯人的衙役坚持道:“我要看尸体,只要让我见到了尸体,我就能证明这位姑娘是冤枉的!”
衙役却是不愿意的。
富人家的案子最是不好办,而今抓到了这娼妓,人赃并获,草草结案便是了。他们只想找出来一个能够定罪的人,并不想理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凶手。
可苏蓁的出现,却打消了他们这个想法。
若是这姑娘真的不是凶手,这么长时间过去,真正的凶手早就不知逃到那儿去了,他们再去找人抓人岂不是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要知道,死者家是整个金陵城最富的富商,就算是县太爷也要礼让三分。若是惹了这家老爷不高兴,受苦的还是他们。
搞不好,一众人全都要吃挂落。
那衙役看了苏蓁一眼,见她衣着富贵,也不敢真的说太重的话:“人就死在她的身边,不是她杀的是谁杀的?万一她就是凶手,却被你给放跑了怎么办?”
苏蓁看出了这衙役的心中所想,冷笑了一下:“这位大哥,难道死在她的身边就一定是她杀的么?这位姑娘是娼妓,对自己的客人当然是能讨好则讨好,难不成你没逛过青楼?”
衙差被苏蓁这一句话怼的面红耳赤,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笑之声。
“笑什么笑!都不许笑了!谁都不许笑了!”衙差怒瞪着苏蓁:“人就是她杀的!县太爷已经结案,绝对不可能翻案了,我劝你还是不要胡说八道,当心我将你也抓进去!”
这样的话,或许能糊弄一下凡人,可对于苏蓁来说,和开玩笑没什么两样。
她双手抱臂,环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道:“那我不如来猜一猜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其实你也相信人不是这位姑娘杀的,只是觉得若是再去找凶手,一定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所以宁可草草结案,也不想听我一言,是不是?”苏蓁狡黠的问。
那衙差被苏蓁戳中了痛脚,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那你为什么不肯让我去看一看尸体,咱们证据说话,有什么不对么?”
“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苏蓁问道。
四面八方看热闹的人全都跟着起哄:“让她去看尸体!让她去看!”
戴着镣铐的姑娘眼中终于绽放出了一抹光芒,像是相信了苏蓁真的能为自己深渊似的,终于痛苦了出来。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的了的了。
而今苏蓁这话一出,若是他们不将真的凶手拿回来,在场的百姓都不会放过他们这些衙差。
那衙差望着苏蓁,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还不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女给抓起来!”
身侧的衙役连忙冲上去,想要拿住苏蓁,却被一只手轻轻松松的折断了手腕,哀嚎声不绝于耳,两人倒在地上,痛苦的滚来滚去。
夜重华施施然的收回手,掏出了一块雪白的帕子揩了揩手:“好好说话,别动手。”
苏蓁汗颜,夜重华总是这么兵贵神速,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将人给解决掉了。
衙役惊恐的看着夜重华,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夜重华的存在感极强,一直不容忽略,他倒是没想到,夜重华这容貌俊朗一眼看上去更像是个读书人的男子,倒是个厉害的人。
竟然能徒手折断成年男子的手腕儿。
那衙役向后退了两步,惊恐的望着夜重华:“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夫人说了,要看一看尸体,难道你没听见?”夜重华声音阴冷的说道。
他的话自始至终都平稳的很,没有什么火气,可在外人听来就像是夜重华因为他们对苏蓁不敬而气的急了,下一刻就不是扭断人的手腕儿,而是扭断人的人头了。
凡世的帝王身上的气势尚且不俗,更别说夜重华这一界之君了。
苏蓁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她从始至终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救人。
若是将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连走过去,狗腿的接过夜重华手上的帕子,将他的手指揩了揩:“乖啊,别生气,你不是答应我不打人了么?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可赔啊。”
夜重华:“……”
戏精遇上戏精,真是有理说不清!
苏蓁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望着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夜重华不忍直视,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不好意思,我夫君脾气不太好。”苏蓁干笑了一下,问道:“我们现在能去看尸体了么?”
“你……”那衙差惊恐的望着苏蓁,还要说什么。
苏蓁声音微扬的“恩”了一声,眼角垂了下来:“重华,我突然有些不开心了。”
夜重华上前一步,衙役“嗷”的一声退后了数丈,这才喊道:“你们跟我过来,尸体还停在县府衙门,你们跟我回县府衙门!
一众看热闹的人们嘘了一声,竟然全都跟着夜重华和苏蓁去了县府衙门。
多少年了,没找出一个敢于和衙门对着干的人了,简直是喜闻乐见啊。
苏蓁一路走过去,牵着夜重华刚刚扭断了人手腕的手,感觉夜重华似乎整个手臂都有些僵。
不至于呀,不就是几个凡人,夜重华瞪一瞪眼都能将人全部撂倒,不至于因为几个凡人便受了伤吧。
苏蓁捏了捏他的臂弯,关切的问道:“你的手臂没事吧,我怎么觉得有些僵啊。”
“没什么,只是想去洗个手。”夜重华握了握苏蓁的手,这才将手臂的僵硬压下去了些许。
他刚刚就不应该徒手扭断那些人的手腕,现在有没有清水以供洗手,当真难受的很。
苏蓁这么一听,便猜到是夜重华的洁癖病犯了。她道:“先别急着洗,我总觉得他叫咱们过去像是去赴鸿门宴,待会儿估计还有一架要打,话说,你能打得过么?”
夜重华微微垂下头,眼梢微微挑起:“你说呢?”
“能,你最厉害了!”苏蓁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她最是受不了夜重华这样的神情,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每次看到他这副神情,苏蓁心里就算是有滔天的怒气都被他这表情暖没了。
更别说今日夜重华不仅没惹她生气,还帮她打了一架。
二人一道来到县府衙门,便见数十名衙役执着棍棒候在了门口处,显然是等二人等了很久了。
所有人都将同情的目光落在二人的身上,苏蓁却岿然不惧,直接大步走了进去,对着坐在高座上的衙差道:“尸体在哪儿,让仵作重新验尸。”
“你是哪儿来的贱民,也敢这样和本官说话!”话音刚落。夜重华折断了最后一根杀威棒,施施然的走进大殿,找了个椅子坐下,冷着声音道:“打水。”
夜重华将外面的一众衙役解决的太过迅速,还没等苏蓁回过神儿来,外面的人便全都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栽倒在地了。
还都折断了一只手腕。
还都是右手。
夜重华这人似乎有点儿强迫症,做事还总是喜欢对称,委实有些过分了。
苏蓁默默地哆嗦了一下,在心中庆幸了一番自己没有真的将夜重华逼急了,要么以夜重华心狠手辣的程度,不剥掉她的一层皮夜字都能倒着写的。
她随手幻出一块金牌,执在手上举了举:“朝廷钦差,上座的是九殿下,还不快下跪行礼!”
不过是一座城池而已,怕是这座城中的人一辈子都没面见过天颜,更别说皇亲国戚与当朝王爷了。
夜重华的气场太过强大,苏蓁也岿然不惧,县太爷甚至没敢去检查苏蓁拿着的令牌是真是假,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原来是朝廷钦差,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九王殿下。”
那县太爷甚至都没去思考,朝廷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九王。
夜重华眼都不太一下,一声金贵的黑袍纤尘不染,华贵的衣料看不出是哪里织造出来的贡锦,总而言之就是一个词,贵气。
他神情淡漠的望着跪地的一众人,重复了一遍:“打水。”
苏蓁汗颜,连忙解释:“全都平身,还不去给九王殿下打水来!这么没有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