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中后,在外威风八面,在内威名扫地的阎君大人与假装蠢萌可爱,实际心机套路的谛听排排坐在床上。
苏蓁双手抱臂站在二人面前,气的有些发笑却还硬是板着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这一人一兽怎么办。
堂堂阎君和小孩子似的同人较劲儿,上古神兽丝毫不在意自己尊贵的身份,拔毛嫁祸,这两人倒是长了出息了!
“你们两个加起来,也就三岁吧。”苏蓁面无表情的嘲讽了一句:“怎么,和平相处就这么难?还非要我时时刻刻的看着你们两个不成?”
夜重华还从没被谁训过,当即道:“是你误会了,我们都是不小心而已。”
“都是不小心?”苏蓁嗯了一声,又将目光望向谛听。
便见谛听完好无损的那只爪子紧紧地捂住了秃了毛的那只,也嗷嗷的叫了两声,一本正经的向苏蓁点了点头。
这两位都不是什么演技派,好在苏蓁也没想过真的让他们两个彻底和解,各自开解了几句便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苏蓁终于看到了其热融融并未掐架的二人。
然而刚一回头,谛听便狠狠地吐掉了夜重华给它掺了黄莲的甜汤,夜重华则藏起了自己被抓出了几道血痕的手臂,一起笑意盈盈的望向苏蓁。
苏蓁:“……”
这两个人的智商加起来,也就只有三岁,不能再多了。
傍晚,夜重华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苏蓁也安排好了谛听,二人总算是能坐下来好好歇一歇了。
夜重华披着外衣坐在桌边,拔了发簪任长发自由的垂下,对正在铺床的苏蓁道:“我明天去一趟西天梵境,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谛听尽快化形。”
苏蓁敛眉笑了笑,爬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张“卷饼”,问道:“怎么,容不下他了啊。”
“那倒不是。”夜重华沉吟半晌:“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若是他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勉强。”
苏蓁跟着点了点头:“你做事向来妥帖,我最放心。”
能在苏蓁口中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夜重华可是比得了狗头金都开心。微风一荡,映的桌上的蜡烛烛火一摇。
夜重华也看不进去书了,索性将搭在肩膀上的外衫挂在披风上,搂着苏蓁滚到了床上。
“别闹。”苏蓁拍掉了夜重华搭在她腰侧的手,眯着眼伸了个懒腰:“明天你不是还要去西天梵境么,早点儿休息。”
“你不和我一起去么?”夜重华偏不让她睡,一根手指拨开苏蓁额前挡住的碎发,轻笑了一下:“若是放你和谛听留在地府,我可不放心。”
苏蓁笑了笑,主动倾身过去吻住夜重华的唇角:“阎君大人,您的醋坛子是不是打翻了?”
夜重华弟弟的抽了一口气,没压住火,终于还是倾身上去将苏蓁压在了身下,缠绵的拥吻起来。
不出意外,第二日二人睡到了日上三竿。
谛听早早地跑到二人房间的门外,两只前爪死死地扒着门缝,却看不到屏风后面的情形,顿时气得嚎叫了两声,跑到别的地方生闷气去了。
夜重华那个表面君子背后小人的东西,竟然趁人之危!
又过了半个时辰,夜重华终于起身,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一眼便看见了蹲在廊下龇牙咧嘴的对着他的谛听。
它那一身柔顺的紫毛都炸了起来,顶着额前的一搓白,一秒从神兽进化为凶兽。
夜重华在廊前站了站,片刻后还是走到谛听的身边,伸手在他的头上轻轻一抚,趁着他一口还没咬过来的时候收了手。
“苏蓁还没有醒,你先别进去吵他,我去一趟西天梵境,佛祖应该会有让你尽快化形的办法。不出几日我就能回来,你别打她的主意。”
一人一兽私下里相处很少会如此和谐,这倒是难得的景色了,谛听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趴在了两只前爪上,不在张牙舞爪。
夜重华笑了笑,起身道:“等你修成了人身,就尽快会西天梵境吧,我和苏蓁马上就要成婚了,不欢迎你前来观礼。”
谛听:“……”
下一秒,谛听嗷的一声咬了过去,却被阎君大人机敏的躲开了。
谛听万般悔恨,他就不该和夜重华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夜重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苏蓁才施施然的起身走出房间,一出门便看到了趴在廊下的谛听。
她连忙走过去,将谛听抱坐在臂弯儿中:“你怎么来了,夜重华走了吧。”
“嗷……”谛听点了点头,毛茸茸的鼻尖在苏蓁的颈边嗅了嗅,又去嗅苏蓁的耳垂。
苏蓁下意识的一躲,可谛听还是敏感的嗅到了苏蓁身上那一丝属于夜重华的味道。
有些私密的位置,是除了配偶不会让任何人触及的。有些时候人类不会太过敏感,而圈地而生的兽类却再敏感不过。
只这么一嗅他就知道,苏蓁再也不会像在西天梵境的那段时光一样,长长久久的留在它身边了。
谛听的耳朵垂了下去,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苏蓁一低头,便看到他这幅耷拉着耳朵的模样,顿时有些想笑。
她伸手轻轻撸了撸谛听头顶的软毛:“怎么了,你和夜重华相爱相杀了这么久,这回夜重华不在了,你倒开始想他了?”
谛听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轻轻的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
苏蓁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片刻后,别扭着的谛听终于扭过头来,黑亮的唇收敛起了一口锋利的犬齿,轻轻地擦过了苏蓁的侧脸。
苏蓁还并没有意识到这匆匆迎来的一吻,诧异的一低头,谛听却突然从她的怀里跳了出来,不再让她抱着,而是自己追着她的脚步慢慢的走。
转眼之际,便是几日过去。
幽冥地府距西天梵境足要一周的路程,不过算一算,今天夜重华也应该回来了。
苏蓁本想去迎一迎,可刚一起身,便被鬼差毕恭毕敬的请去了地府正殿,说是有一件要紧事一定要让苏蓁过目。
地府里不管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称之为要紧事,是以夜重华的桌案上,总是能堆着厚厚的几摞卷宗等待批阅。
不过很多时候,就算是没有夜重华在,也还有十殿阎罗可以互相商议着定夺的,没有来请苏蓁拿主意的道理。
能是什么要紧事?
苏蓁不敢大意,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可做,就去地府正殿走一趟也没什么。
地府正殿乃是她的前世亲自起建的,巍峨壮阔宏伟大气,颇有豪迈之风。
苏蓁刚一踏进殿中,便见十殿阎罗全都聚集在这一间小小的正殿里,全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苏蓁也有些诧异之色:“这是怎么了?阎君今日就回来了,地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等阎君大人回来再说?”
秦广王顶着一张头发花白的脑袋走上来,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卷宗呈给了苏蓁:“君后,阎君在路上怕是还没有接到消息,就只好先拿来请您过目了。”
苏蓁拿过卷宗来扫了一眼,低低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北海蓬莱玄武神兽的遗体出现在北海海域之上,肉身不知所踪,只剩下一副残存的龟甲。
而龟甲之中,还有一小段残存的精神片段,只是此时无人能够解毒。
“现在三界所有的仙者都在赶往北海蓬莱,先是蓬莱仙尊应天劫羽化,再有玄武神兽被人击杀在北海水域之上,看来蓬莱这一次是真的要穷途末路了。”
这玄武神兽苏蓁并不是很熟悉,准确来说是只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在九重天的瑶池宴上,另一次便是在同心阵内。
按理说,玄武神兽的术法乃是以防为首,攻击次之,就算是遇上了强大的敌人也应该有自保之力,怎么会被人轻而易举的击杀在北海水域之上?
就连一点儿求救的消息都发不出?就连一点儿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三界的有头有脸的仙者苏蓁也全都见过了,谁会对玄武下手呢?亦或者说,击杀玄武神兽的本身就是他极为亲近却又不设防的人?
苏蓁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之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都摒弃出去,顿时有些如临大敌。
“这下北海蓬莱算是真的没落了,西昆仑君仙逝,玄武神兽也死了。只剩下那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小丫头,被人夺去了位置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苏蓁正在专注的思考着玄武的死,根本没听到众人议论的声音,突然之间指尖处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刺痛。
她诧异的抬起头,便见谛听不知何时爬到了桌子上,正轻轻地咬着她的一根手指向外拖去,似是意有所指。
苏蓁立刻便反应了过来,嘱咐了十殿阎罗一句:“阎君尚且出门在外,我先行一步去北海蓬莱,等夜重华回来了,再让他来同我会合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各路仙家都齐聚蓬莱仙岛,若是冥府没有个人过去问候一下,委实有些好说不好听。
十殿阎罗闻言,连忙应声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