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群仙聚集。
风神的尸体已经被打捞停在了案上,三位尊神站在最前方,躬身向尸体鞠了一躬,而后化出冰棺,将风神的尸身葬入虚无之中。
夜重华与苏蓁一直远远的看着,并未出声。直到众神散尽,三人才悄悄地走了出来。
凤凰警惕着四周的情况:“我说你们两口子,若是说有什么怀疑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还有三位尊神作为见证,总好过现在自己跑出来扒棺材吧。”
“若是没被人发现了还好,若是被人给瞧见了,咱们就算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凤凰耸肩道。
苏蓁将夜明珠塞在夜重华的掌心中,施法打开混沌之境的结界。
“我们在这个世界人微言轻,尊神林立的时代,三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尊神也不值钱的很。与其废那个麻烦,倒不如这么私下里偷偷的走一遭了。”苏蓁道。
凤凰犹有些想不通:“这个时代的尊神虽说不值钱,却也不是随便拉出来一个就有你我三人这等实力的,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眼前的混沌向两侧分离开来,苏蓁似是耗费了不少的法力,将混沌移开的时候,自己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因为,怕麻烦啊!”苏蓁白了凤凰一眼,转身同夜重华一起走进裂缝之中。
凤凰翻了一个白眼儿,指望苏蓁嘴里说好话,还不如指望狗嘴里吐出象牙。
三界之外的混沌是一片终年无光的黑暗,域外的漂浮物按照一定的轨迹缓缓飘浮着,数座冰棺漂浮在混沌之中,葬着的都是当初曾赫赫有名的尊神。
夜重华擎着夜明珠,望向这无边混沌之中的一座冰棺:“应该是那个。”
“确定了?”凤凰顺口问了一句,却没有迟疑,直接张开羽翼,将那座冰棺打捞到了三人的身前,划出臂刀,将棺盖撬开。
正如夜重华所猜测的,棺材里果然是风神的尸体。
尸身面包如新,素雅的白袍穿在身上,除却胸口上晕湿的殷红血迹,就连衣角袖口都是素洁的一尘不染。
夜重华先是伸手在风声的颈边贴了一下,触手冰冷全无内息,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凤凰趴在棺材边沿,宛若一只吊死鬼一般看着夜重华的动作:“你让我们跟过来,废这么大力气把棺材拘过来,就是为了看看风神是不是真的死了?”
“当然不是。”夜重华起身,走到棺材的中央,对凤凰一伸手:“刀给我。”
凤凰虽说与夜重华接触的并不多,但心中还是相信的,夜重华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侮辱尸体的事情来,便将臂刀摘下来,将之递给了夜重华。
匕首镂空的刀柄握上去凹凸不平,还未等二人开口发问,夜重华直接一刀,插进了风神尸体的胸膛之中。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苏蓁与凤凰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看到夜重华这行为,还是心下一惊。
凤凰连忙上前捏住夜重华的手腕:“你究竟在怀疑什么?人死如灯灭,现在尸体都停在这儿了,你又何必再来一刀?”
夜重华闻言,只是拂开凤凰的手,握着刀柄在伤口中轻轻搅了搅,随即松手。
“伤口没有流血,死因应该是鲜血流尽,或是一剑毙命。”夜重华从苏蓁的腰间抽来一块帕子擦着手:“你自己试一试,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凤凰闻言,半晌看着那刀柄不知所措。
“你就别和我卖关子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我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儿了!”凤凰声音几乎渡上了几分不耐烦。
夜重华捏着帕子,擦净了每一根手指。
“经常上战场的人或是杀手,都会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确定人死没死的时候,都会直接在要害上补上一刀,这样不管是死是活,都绝无生理了。”夜重华道。
此话一出,苏蓁和凤凰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凤凰先伸手,就着夜重华插刀的部位转了转刀柄。苏蓁也接着走过去,那伤口正好比拎着一根骨头,小幅度转动的时候,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刀刃划过骨头时,有一初极细的凹痕。
若不是凤凰这把匕首的刀刃纤细如发,怕是都发现不了这根骨头上的刀痕。
“如此看来,风神不是死于冰锥穿胸?”苏蓁问道。
夜重华拔出匕首丢给凤凰,上面还沾着洇洇的血迹。凤凰抖手接住,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着。
“是,也不是。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夜重华将棺盖扶起,重新盖在冰棺上。
“法力凝成的冰锥温度,会瞬间封冻住伤口,让鲜血不至于流出来,便也不会鲜血流尽而死。”
夜重华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是一剑穿胸,待鲜血流尽,奄奄一息,再用冰锥刺入。如此一来,不仅蒙蔽了世人的眼睛,给风神安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死法。”
言罢,他轻笑一声,似是带上了嘲讽之意:“又掩盖了自己的手段。”
阴谋,又是阴谋。在三人来的世界是如此,而今又是如此。
而真相,就像是埋藏在幕障后的美人图,若隐若现之余,还带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赧,叫人看不清庐山真面目。
夜重华捏了捏眉心:“没什么要看的了,走吧。”
来的时候,三人小心翼翼,走的时候,心中却各有所想,一路回到凤凰明王神宫,三人也未说一句话。
入到殿内,凤凰看着二人凝重的神色,只得向开口:“接下来怎么办?你们打算查下去么?你二人若是执意要查,我没意见。”
“不过现在咱们可都是全无线索的,就算是查下去,也未必会有结果。”凤凰伸手摘了一片梧桐叶,放在唇边咬着:“不过若是不査,委实还有些心中过不去。”
苏蓁点头:“确实,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是不查下去,可惜了了。”
“怎么想的?说说看?”凤凰抬了抬下巴:“我和苏蓁打仗还行,用脑子的地方着实是不如你。是进是退,你且说句话。”
苏蓁向来承认,自己着实不如夜重华行事周全。可一听凤凰这么说,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智商不行就说你自己的,我跟你可不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秃毛鸟!”苏蓁嘲讽道。
凤凰闻言,也炸了毛:“嘿?我可是天生神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毛秃了!”
“我两只眼睛全都看见了!冥府的那场大火里,若是我不将你捞出来,怕时这会儿你就烤熟了!”
“好了,别吵了。”夜重华将苏蓁拉回来,捏了捏她的后颈,抚平了她炸起来的毛。
苏蓁原本也没真的和凤凰吵起来,只是夜重华那双微凉的手像是天生带着魔法似的,刚一触上苏蓁的后颈,她便安静了下来。
就像是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猫儿,整个安静乖巧了下来,缩着脖子站回到了夜重华的身边。
“既然风神之死全无头绪,便去凡世走一遭吧,去瞧瞧穆雪清所说的那个地方。”也充换捏了捏眉心:“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事情赶到了一处,也总不会全无联系。”
凤凰完全没有意见,看着苏蓁偃旗息鼓的样子,玩儿心大起的走过来,并指在她额头上“咚”的敲了一声。
“回去睡觉!明日一早再启程。”
苏蓁捏着拳头,险些一下子砸在凤凰的鼻梁上。对待某些不识好歹的人,就不能以德服之,打一顿就完了!
……
次日清晨,苏蓁二人早早起身,在院子里左等右等,也没能将凤凰等来。
大须弥山没有日升月落,终年都是金灿灿的佛光。苏蓁喝了一盏茶后,放下茶盏抄着手:“秃毛凤凰该不会是还没起吧,要么去催他一催?”
“凤凰从来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若非大事,应该不会迟到,我们再等一会儿。”
金灿灿的佛光洒落大地,被梧桐树的枝叶分隔成一个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
苏蓁向来不喜欢佛光,她就像是个天生的泼猴,对一切的规矩和规则不感冒,只是恣意的生活在自己的小空间里,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
而像是西天梵境这样条条框框一大堆的地方,从不是她所向往的。
一来二去,看这梵境便也越来越不顺眼,这不顺眼也从不藏着掖着直接全都挂在脸上了。
壶中的茶已经放的冰凉,凤凰才姗姗来迟。来的还不是凤凰的原身,而是一根尾羽化作的虚影。
苏蓁等了许久,见凤凰就遣了一个分身来,嗤了一声:“这几步路的距离,你还放个分身做什么?”
“凤凰神族的族长老了,我毕竟是凤凰族的后人,要回去看上一眼,怕是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你们前往凡世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有事情便联系我。”凤凰传音道。
既然是凤凰神族族内出了大事,苏蓁也不好在苛责,只好放凤凰先行离去了。
后世凤凰神族凋零,就只剩下凤凰这么一根独苗。是以回到了几万年之前,凤凰与族老们亲近一些,倒也是名正言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