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前后不过百十年的寿命，在神仙的眼中，甚至是宛若蜉蝣一般脆弱，朝生暮尽。
可神仙却也不是真的长生不死，真正活了上万年的尊神，早已经看遍了这世间的因缘际会和风云变幻，也早已经不在意自己存在的形态是什么了。
或许对他们来说，所呼吸的这口气，倒还不如化作泽被苍生的灵力，哺育世人要好。
在三人来的那个世界，苏蓁可谓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在她驻守冥府的那段时日里，少有人会比苏蓁的资历更久，或是比她活得更长。
就算是天帝和佛祖，也未必敢和苏蓁比资历。
可就算是如此，苏蓁生自上古时期，也不敢说自己全都识得洪荒时期的东西。
不过，夜重华方才切出来的这块黑石，她却是识得的。玄穹之石，洪荒时期最好的煅兵之物，指甲盖大的一块抹在刀刃上，便可吹毛立断。
更何况，是夜重华方才切出来的拳头大的一块。
与这玄穹之石相比，方才切出来的拿两块灵石只能算得上是开胃菜，而寻常之人，怕是都认不出这块黑石的玄妙之处。
夜重华将玄穹之石拾起，握在掌心上抛了抛。大步赶来的石先生吓得满面通红，生怕夜重华将这好东西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谁都不知道，夜重华这凭空出现的人究竟还要在这赌石园里切出多少的奇迹。
也不知道，他还要缔造出多少的奇迹。
“玄穹之石，却是好东西，不过我已有神兵，我夫人平日里也不用刀兵，就算时留下也可惜了。”
夜重华微微勾了下唇，神秘莫测的一笑，看了一眼几位石先生和随着启明城主一起走过来的几位上仙。
“方才与城主在茶楼之中有一面之缘，便遥遥敬了杯酒，没有什么好物相赠。而今终于切除了些好东西，便送给城主，当做见面礼吧。”夜重华道。
得知了这女子是谁，苏蓁倒也不在吃那飞醋了，面色倒是平和的很。
这玄穹之石实在是好东西，就算是留给这些赌石园的老头，也实在是浪费了。
既然如此，送给了在场地位最高的那个人，既免去了自己的麻烦，又给自己未来铺了一条康庄大道，再好不过。
启明城主先是看了苏蓁一眼，见苏蓁面无异色，这才接了过来：“公子客气。既然如此，我便恭敬多从命了。”
“不瞒你说，我夫君洛水水君最近正在锻造神兵，正好缺这一块玄穹之石相佐。公子今日，当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这一番话，即顾全了苏蓁的面子，也隐晦的说明了自己与丈夫之间恩爱和睦，倒是个极妥帖的人。苏蓁向来喜欢聪明人，此时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几位石先生眼巴巴的望着玄穹之石落在了启明城主的手中，却又有些敢怒不敢言。
莫说这赌石园，就连整个启明城都是启明城主的似有之物，想要什么不是宛若探囊取物？
而今从这院子里拿走一块玄穹之石，他们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夜重华倒是好手段，三下五除二的将在场之人都收买的七七八八，干净利落不留后患，少有人能像他这般有舍有得。
一块玄穹之石，换来在这启明城内，启明城主的庇护，倒也算是收获颇丰。
石头已经挑了出来，夜重华也不耽搁，转而便切了剩下的两块石头。石头里依旧是绿色的灵石，维持在几位石先生扶额叹息，却还不至于悲痛的抽过去的地步。
夜重华是有分寸的，在场真正懂行的人早就看出来了，便也不担心他真的切出来什么好东西带走。
而外围一众观看夜重华切石的人便有些不过瘾了。
谁都想要亲眼看到旁人缔造出来的神话，这些围观的人也是如此。然而，夜重华踏入第三重院子的时候，一对其貌不扬的男女走进了赌石园内。
“我说今日怎么城中没什么人，原来全都堵到这儿来了。”女子说着，极目向园子里面望去。
坐在赌石园正中的男子似是感应到了女子的目光，睁开眼睛看到了这对男女，似是丝毫没有意外这二人的到来，反而对二人点了点头。
与女子结伴而行的男子也向采石园内的男子点了点头。
“这赌石园中好久没有围这么多的人了？今天可是切出什么好东西了？”
夜重华已经进入了第三重院子，距离太远，外围的人已经看不见了。好在整个赌石园都被阵法围绕着，此时石先生启动阵法，夜重华挑选石料的模样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兄长，你快看！”女子瞧着半空中映出来的夜重华虚影，点指算了算：“为何这个人……不在因果之中？”
男子惊诧：“不在因果之中？怎么会？”
女子道：“确实如此，至少在现在，我算不出这人的因果。”
言罢，二人却是一阵的缄默。怕是谁也没想到，女娲娘娘和伏羲大帝便在这时来到了采石园内。二人收敛了容貌和仙泽，混在人群中，倒是也不起眼。
伏羲大帝望着夜重华挑选石料的模样缄默了半晌，开口道：“还是再看一会儿吧，说不定便能看出什么端倪呢。”
依旧是三块石头，夜重华切的不紧不慢，甚至不知疲惫。
可外围的人却看得大呼过瘾，夜重华每一次都能或多或少地切出些东西来。
或许并不是很珍贵，可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抽奖一般。明知道他一定会得到奖品，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看看，他这一次得到的奖品是什么。
就连女娲娘娘和伏羲大帝也不例外。
如此，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夜重华已经走进了第六重院落。
天亮之时，也该是风神娘娘的授冠大典了，可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夜重华的一双手上，竟不约而同的忘了这一场盛典。
当最后一颗启明星也西沉之时，祭坛上的锣鼓之声已经响了九重。
想象之中人声鼎沸的十里长街，却不见一人，此时，但凡挤得进来的，全都围绕在了赌石园的四面八方，看夜重华掌刀。
第六重的院落，从赌石园开建以来便少有人入，就算是有人进来切石，也多是一些叫得上名讳的尊神。
像夜重华这般，从未被人注意过的人来，倒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石先生最初已经有了预感，却没想到夜重华竟然真的能在一夜之间闯到第六层，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儿。
“公子，公子请留步。我们院子第六重向来少有人入，公子之前若是挑中了什么石头，尽管拿去，这里面的院子可是不能再入了。”
凤凰抱臂笑了一声，倒是不好相与的模样：“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拦着顾客道理。难不成是我这兄弟给你的价码还不够不成？”
这一路切出来的东西，夜重华都没什么留恋的，权当身外之物尽数换了出去，一样不留。
如实说来，这采石园此时早已经赚了个钵满盆盈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更何况，这院子内驻着尊神，自然也没有让来历不明之人随意进入的道理。
石先生见劝不动凤凰，只好好言好语的去请夜重华：“公子，您就信我一句吧，小老儿还能骗您不成？想必您也瞧见了，这园子的主人就在里面，我们实在不敢再放你进入了。”
第六重院落，已经距离正中的院落很近了。
在这个位置，已经隐约能看得到赌石园正中的石台上坐着的那个人。
那人周身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就像是行走于世的佛陀，但是三人都知道那人绝不是佛。
佛陀修身而神修心，那人身上的气息，能让人很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就算是离了这么远，那种压制性的强大，也叫人不可小觑。
夜重华缄默半晌，却是缓缓伸手，对赌石园正中的尊神躬身一拜：“晚辈夜重华，恳请尊神准我三人入园。”
片刻静默，四下无声。
苏蓁甚至怀疑，赌石园正中的那位尊神已经不会回应夜重华了，就连石先生也这样认为。
就在石先生还欲开口再劝的时候，尊神开了口：“你切了这么多的石头，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的位置，究竟是求什么？”
原来，那尊神的目光一直未离开三人的身边。
苏蓁自知瞒不过那尊神的眼睛，可她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算是这诸神低头的时候，她也敢抬头注视那尊神，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些许端倪来。
可那人的周身，就只有刺目的金光，甚至比凤凰显露出真身之时还要耀眼。
夜重华也是缄默片刻，简单的回应了一句：“为世间所安。”
尊神终于睁开了眼睛，望向了三人。他没说话，只是淡淡的望着，想要看出什么不同之处来时的。
“你们一个是神禽凤凰，涅槃归来，一个琼玉化生，修的是仙道。一个来自幽暗邪恶之处，修的是鬼煞之力，手上沾染鲜血无数，又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你们的话？”尊神道。
夜重华淡淡的皱了皱眉，并未回答。
他就算是做了上万年的阎君，可毕竟身上的神性更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