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在看到了苏蓁的那一瞬间,脸色便垮了下来,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苏蓁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像与的性子,更何况是面对着本就不怎么待见的天帝。
“天帝来的真是时候,赶在战事已经接近尾声,双方都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赶来收拾残局。
以全盛之力对战残兵败将,还能收获一众仙者从今以后为自己死心塌地,真是打的好算盘啊。”苏蓁开口便是嘲讽道。
天帝自然也听出了苏蓁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并未与之争口舌之利。
“本君身为三界之首,自当为三界众神灵谋福德。苏蓁,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天帝什么时候也做起梵境佛祖传道受业的活儿了么?我怎么不知道,怪不得连这种战事都来不及赶来。原来是忙得很。”
苏蓁的牙尖嘴利,一般人都比不上,更何况是一万年不曾听到逆耳忠言的天帝。
她声音之中的讽刺不加掩饰:“只不过这西天梵境都已经沦为一地的废墟了,就算是天帝陛下像改行做了和尚,也没有能够下塌的庙了。”
落月就像是一柄尖刀,短短一日之内攻破最为上乘的九重天与梵境两界,却转身落在了冥府下榻。却不想,转日又同苏蓁踏破梵境佛门,屠戮了近半数的神佛。
没有人知道落月的心里盘算的究竟是什么,他办事向来毫无章法,叫人摸不着头脑。
金龙在逡巡了一圈,将尚有声息的仙者拖起来落在了岸上,这才摆尾飞到了天帝的脚下。
长天之上阴云密布,墨色的乌云打着旋儿盘旋在半空中,宛若末世之景。
这情形,一如万年之前的幽冥之战。夜重华投鼎,凤凰陨灭,至今尚未涅槃。苏蓁看在眼中,却低低的冷笑了一声。
万年前,她为了这三界苍生,誓死也要拉着落月一起封印。万年之后,她却与深以为耻的魔头结了盟,给这整个三界带来血雨腥风。
还真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啊。
落月原以为苏蓁不会站出来,此时见她如此对抗天帝,倒是有些意外。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冰锥炸裂不仅没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伤害,甚至就连法力都没有影响分毫。
“那两个难缠的我来解决,天帝给你泄愤,如何?”落月说道。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容易的就像是两个人分饼而食,轻松地很,完全不将三位仙尊放在眼中。
苏蓁并没有回头看青羊二人,只是依旧横在落月与淳敛光之间没有动,
她的意思很明确,结盟之前便已经说好了的,苏蓁在意的人,他绝对不动。而今青羊是西昆仑君唯一的传承,她自然不允许落月动她分毫。
可这一次,落月却也分豪不让,面对着苏蓁摊了摊手,直接将后背露给了虎视眈眈的天帝。也不知道是没有防备,还是根本不担心天帝能够威胁到自己。
“呐,方才你也看见了,是他们先动的手,也是他们先伤的我。你若是喜欢,那个废柴小丫头你可以留下。至于那只器灵,不过是个替死挡灾的物事,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落月天生的开口让人不舒坦的特质再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他的眼睛里,人命比草芥都轻贱。草芥还能生火烤个红薯果腹,而人命,不过是一群在世间争权夺利而生,为了自己的活儿不断逼旁人死的蝼蚁罢了。
苏蓁掌心一晃,斩魄刀出现在掌心之中,散发着浓重的煞气,氤氲了她半张美艳的脸孔。
额间的翠色孔雀耀起淡淡的浅绿色光芒,就连瞳孔也一闪而逝的耀过一瞬红芒,妖冶万分。眼角下的魔纹也延伸开来,有愈演愈烈之势。
落月眯了眯眼,索性换了个说辞:“你这副神情做什么,不就是只器灵?我赔给你一个便是了。大不了,我帮你将那个也解决掉?”他不怀好意的伸手指了指天帝的方向。
苏蓁冷笑了一声:“用不着,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在乎的人,你最好也别动。”
说着,苏蓁斩魄刀向下一划,直接将冰原劈做了两半,让青羊淳敛光与落月各站在一半儿的坚冰上。随即,提刀向天帝冲了过去。
这一刀的警示之意不加掩饰,摆明了告诉落月,你若是敢近清扬二人一步,这下一刀便要劈在你的身上了。
落月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笑着站在坚冰之上观战了。
金色的道法与墨色的浊气汇集在一处,震的大地皆颤。短时间之内,苏蓁与天帝二人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架势。
苏蓁也不着急,像是猫捉老鼠一般,非要将敌人消耗的精疲力尽,方肯给对方一个痛快。
“苏蓁,你我活到了这副年纪,都已经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出身幽冥,应该比我更清楚落月的强大,也更知道他对这个世间的危害,你难不成还要这样一错再错下去么?”
“一错再错?”苏蓁手中的长刀骤然砍了出去,削掉了天帝的一缕发丝 ,转而改做近战:“我怎不知,天帝也开始大慈大悲起来了呢?”
落月站在下方,将苏蓁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唇角不由得勾出了一抹笑意。
闪转腾挪之间,刀锋与剑锋数次的擦肩而过,苏蓁握刀缄默而立,思绪却已经荡出去了老远。
青羊授冠之日,他与夜重华曾来北海蓬莱探视,无意之间说起了临渊内的情形。
“临渊下的水冰寒彻骨,却毫不封冻。倒是这极北冰原,冷的彻骨,冰封了上百年的寒冰凝成了冰玉,委实是世间造化。”
当时青羊亲自给二人捧了茶来,笑道:“苏蓁姐姐有所不知,这世间禁地异曲同工,说来,临渊水系与这极北冰原的水,倒还有所相连呢。”
“哦?这我倒是真的不知了。”苏蓁笑道:“极北冰原与临渊千里之遥,所流的水竟然是同源的么?”
“这世间山海相接,特别是这水流,是有大学问的。我们在明面上看的河流不过是三界水域的冰山一角,而真正深奥的,却是埋在地面下的东西。”
西昆仑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挑眉,将手上的杯盏放了下来:“真正藏污纳垢的地方,永远不会放在明面上,真正的底蕴,也从不会放在人眼前。灯下黑这个道理,也不是适用在各处的,是这么个理儿。”
过去的那些话因犹在耳,苏蓁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手中长刀逼向天帝:“我这把刀,也正是解决了梵境佛祖的那把刀,现在再送你一程,最合适不过。”
全盛时期的苏蓁,就像是骄阳一般耀眼,又岂会是这些年已经渐渐有了衰败之势的天帝所能匹敌的?
此时,天帝已经是勉力支撑,眼看着也便要不敌了。
苏蓁冷笑一声,手上长刀斩除两道刀锋,逼的天帝连连后退。
“梵境的伽罗河是个好去处,佛祖葬身在哪儿,也算是身归天帝了。这世间的水流本属同源,我便也送你下去,与佛祖团聚吧。”
苏蓁从来不是争强斗狠的性子,她这人有一个毛病,便是极度的不安全,极度的不信任。
就算真的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苏蓁也不会在敌人尚未完全失去战斗力之前松懈自己。她是真的自己托大,还是因为,她本就不想伤人性命?
天帝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撞上苏蓁的眸子时,心头猛地一颤:“你为祸人间,助纣为虐,就怕不怕未来遭天谴么?”
“天道从不怜悯世人,只会欺负信奉它的信徒罢了。你看我,可曾受过天谴?”
苏蓁说着,却是一张拍了出去,径直印在了天帝的心口之上。
“天帝!”青羊惊呼一声,目龇欲裂。
下一秒,天地口中喷出了一大口殷红的鲜血,身子宛若破碎的纸鸢一般从云头上跌落下去。
苏蓁紧追不舍,手中的斩魄刀在其身上连斩数下,似是泄愤一般疯狂。
“永别了,天帝,你的东西马上就要被我攥在手中了。”苏蓁笑的残忍,望着那穿着金黄色龙袍的男子跌落下极北冰原之下,声音更是近乎狰狞。
就连落月都吃了一惊,不敢想象,苏蓁竟然真的将天帝逼到了死路。
冰原之上,长风呼啸。落月突然轻笑了一声,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无端说道:“还真是心狠啊,最毒妇人心,果真不知是说说而已。”
那回声还未在长风之中散尽,下一秒,落月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去哪儿了?”青羊的声音有些发颤。
就算是经历了再多,再强大,她毕竟也只是个坐了了尊位不久的新人,不能与老一辈的尊神相比肩。
说到底,真正上战场的次数还是太少了,在这样的大战之下,不免会露怯。
淳敛光将青羊护在身后,身后是坚不可摧的蚌母,将青羊围护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别怕,就算是没有阵法,我也能护得住你。”
“未必哦?”狷邪的声音传来,下一秒,一只手洞穿了淳敛光的心脏,猛的一捏。
这一瞬间,淳敛光似是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砰砰身。心脏外壁撞击着落月的掌心,撞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