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开始前,薛长庚先带白小平去开了个包间,在这相对私密的空间里,向他交待了此次慈善拍卖会的来龙去脉。
原来拍卖会是由日本在华第一大商会“出云会”牵头,联合上海总商会的骨干成员共同举办的。名义上是拍卖仿品古董,为兴建医院和免费学堂筹款,背地里上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猫腻。
拍卖会筹备已久,由出云会方面负责找匠人仿制,又出重金担保,等拍卖会结束后就会交还宝物。到时候还会给提供古董的参与者一笔好处费。
由于年代工艺的限制,仿品本就很容易分辨,不用担心被掉包。这不用出钱就能名利双收的好事,自然有不少商贾富豪趋之若鹜。
薛长庚的姑丈,闸北商会会长钟瀚华,此前也响应号召,拿出了家中祖传的“战国雷纹龙凤出廓”玉璧由日方负责找人仿制。
最近祭祖之,钟瀚华要求先拿回玉璧。交还之时,他原本亲自找专人鉴定过确认无误。然而没过几天,当他再拿出玉璧时,才发现竟变成了假得不能再假的仿品。
这钟家府上虽谈不上戒备森严,但也不是一般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且玉璧收藏在钟老爷书房的隐蔽之处,除他自己之外,家中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接触得到。
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出云会搞的鬼!
钟瀚华带人上门,想找会长横山一郎理论,不料却被对方的秘书平七海一番冷嘲热讽,又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只能铩羽而归。
钟老爷一口气没上来,回家后不久就病倒了。
钟瀚华夫妇一直对侄子薛长庚视如己出,如今家里出了此等大事,薛长庚的姑姑钟太太,自然第一时间想到在政府机要部门工作的亲侄儿。于是她便差人找到他,叫他一定要替姑丈讨回公道,并拿回家传的宝物。
经过一番暗中调查,薛长庚发现,出云会近年来笼络了不少民间的奇人异士,其中也包括南派茅山道人和北派出马弟子。
会长不过是个挂名的老家伙,出云会的实际管理权,都掌握在秘书平七海手里,而这平七海又是“黑龙会”的骨干之一。
当时,黑龙会控制着日本的内政、军事和外交,并一直觊觎中国的东三省,就连组织的名称也是取自于黑龙江,足以见其野心昭昭。
所以这次薛长庚的任务,一方面是要在拍卖会上拿回姑丈的传家宝;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搜集证据,阻止日本人假借慈善拍卖的名义攫取国宝,防止国宝外流。
“既然他们有意作假,那拍卖会上中标的,想必也都是自己人。”
白小平一拍大腿,忧心忡忡道:“不管你抬价多高,他们只管往再上叫就好,反正钱都是进他们自己的腰包。建医院和学校,也是走他们自己的账。薛老板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跟黑龙会唱对台戏?”
“不知道。”
薛长庚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指了指白小平身旁的公文包:“反正我姑丈全部身家都在这了,几十家商铺柜上的现洋兑成支票、几处宅子田产房契地契、包括跟亲戚朋友借的,大概也就一千两百多万大洋吧……”
“啊?”
薛长庚说得轻巧,白小平却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惊叫一声,忙一把将刚还觉得有些碍事的公文包搂在了怀里:“你是说,这里的支票和地契——值一千两百万大洋?我滴个乖乖!”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薛长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又不是真要花出去,不过是作为保证金撑撑门面罢了。反正这家传的玉璧,我肯定是要帮姑丈拿回来的。至于这钱,一个子儿都不能便宜了出云会那帮孙子!”
见白小平愣愣的盯着自己,薛长庚转头又发难道:“话说回来,那金香玉叫你请她跳舞,你能应付的来吗?”
“舞会我是没参加过。”白小平想了想,轻松敷衍道,“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无非就是些快三慢四华尔兹之类的,光看也看会了!”
说罢,他站起身,展开双手,像模像样的在薛长庚面前摆了摆姿势。
“不知天高地厚!”
薛长庚冷哼一声,突然滕地起身,一手抓住白小平的手掌,另一只胳膊则搂着他的后腰,手掐在他腰侧,用力向前逼近一步,便迫使白小平向后倒去,好险没闪到他那比金香玉粗不了太多的腰。
“薛,薛老板!我,我知道错了!不行了,哎呦!快!快拉兄弟一把!”
被定格了一会,白小平终于忍不住告饶道。
薛长庚轻轻挑了挑嘴角,居高临下、饶有兴趣的盯着白小平慌乱的样子,却不急着拉他,直等他又喊了几声之后,才稍一发力,将他拉入自己怀中。
“笨得要命,还不好好准备,等下想叫那女人看你笑话吗?”
虽是责怪的语气,薛长庚声音却很轻,而且又紧贴着白小平的耳畔,令他紧张得有些无所适从。
“那您去不就得了!反正那位又是您的老相好!至于我嘛,负责给您拎包、拍照就好了,毕竟采访取材才是我的强项。”
白小平撇了撇嘴,不满的抗议道,同时向后挪了挪身子。
他不习惯和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尤其又是像薛长庚这样太有魅力、又动不动喜欢给人出难题的危险分子。
要他白小平和一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学跳交谊舞,当然不如让他去守着那一千两百万大洋的“金库”来得开心。
“反正这钱也是要拿一半去作保证金,先压在对方那。而这公文包,等会儿我自会照看。”
薛长庚并没有理会白小平的不满,也没放手,反而踢了踢对方的皮鞋尖,示意他后退一步:“至于你,去替我摸清那胡仙的底细,想办法请镜仙出马对付他!”
“这事您自己办不就得了吗?”
白小平无奈,只得跟着对方的舞步,嘴上还不忘找还道:“区区一个胡仙,对您薛道长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吧!”
“废话,我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薛长庚想当然道,“你只管服从命令就好!”
碰了一鼻子灰,白小平不愿再和对方争辩,只能先闷声由对方指导自己舞步。
不过他也算扳回一局,没几下便给薛老板崭新锃亮的皮鞋踩满了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