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不明就里,他演得兴味正浓哪里刹得住。
“吕小公子好身手,在下佩服,今日就当大家切磋武艺,点到即止,切莫将事情闹大了,若是惊动了泽少可就不好啦。”
相向而立的三人整的整衣裳,捋的捋头发,淡黄色的灯火映在他们涨红的脸颊上微微发橘。
众少年忽然低眉垂眼齐声道:“泽少……”
“对呀,可不就是泽少,虽然我俩关系非同一般,但背后告状之事我绝不会做,你们大可放心……”晏安还在那眉飞色舞、夸夸其谈,忽然被一旁转头望着他背后发愣的吕铭成扯了扯衣袖,眉尾随即抽了几下,也跟着转过身去。
槐树林前的小径上赫然静立着一个修长的白影,那人脸色极其阴沉,在泠洌的夜风中如同覆满一层寒霜。
邵奕泽虽然只比他们年长几岁,但因其修为出众,为人持重严正,在小辈中素来颇有威望,只听他冷冷一声:“都散了吧。”
“是!”四人如获大赦,脚底抹油般悄无声息地涌入林中。晏安嘴里跟着附和,捂住脸拔腿便想跑,可还没跑出两步便忽觉胸口一紧,被人揪着后衣领给拽了回去。
他心头暗道不妙,方才那些小伎俩糊弄几个小辈还行,但凡品级更高的修士一眼即可看出端倪,这回恐怕没那么容易敷衍过去。
“你,跟我走。”
邵奕泽虽看着温润儒雅,手劲却大得出奇,轻轻松松就把晏安给拖进了青波阁。
房门“哐”地重重从内关上,晏安被扔在书案前的莞席上摔得四脚朝天。
映眼帘的是间十分质朴的居室,墙上挂着一把暗红色八角秦琴和几幅清雅的山水字画,床榻前的屏风上,一株傲雪寒梅开得嫣红娇艳,除此之外仅有寥寥几件简单的陈设,瞧不出丁点儿世家公子的奢华做派。
晏安心中正感慨这布置有几分熟悉和亲切,头顶便传来一句凉如秋风的质问。
“上回问你,你不说,这次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开口。”
早知邵奕泽有此一问,既然胡诌不行,索性便讲点恶心人的话,只盼他恼羞成怒抬脚将自己踹出门去。
晏安翻身坐起,满脸痴笑道:“泽、泽、泽少,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是真不知你让我说什么,难道……难道是因为前番多次出手相救,想让小的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他嘴角抽了抽,扭过脸去强忍着笑意,低眉垂眼故作娇羞,继续说道:“这、这种话如何说得出口,虽然你是生得挺标致的,但咱们都是男人,若是被旁人知晓,定会辱你名声……”
“我不介意!”
晏安犹如被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三魂七魄被劈得当场散落一地。
虽说近年来民间男风渐盛,不少显贵都时兴在府中豢养男宠,断袖粉桃也算不上多么令人不齿的癖好,但那毕竟是在民间,眼前这个可是风评极佳、仪表堂堂的邵氏阁主。
持重何在?严正何在?
他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挪得离邵奕泽更远些。对望片刻后,那白玉般的脸上竟连半点红晕之色也未显现。晏安把心一横,暗道:“好你个小古板,我还不信治不了你。”
“既然泽少不介意,我当然是求之不得,那还等什么,让小的伺候您宽……衣。”晏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觍着脸扑身上前就去扯邵奕泽的衣带。
眼前白影掠过,只觉眉心被人轻轻一点,从头到脚仿佛瞬间结成了冰坨子,连对方的衣襟都没碰着便僵在了原地。他除了眼珠能转,嘴巴能张,身体竟维持着刚才往前扑出的怪异姿态,动弹不得。
定身术?!
当年山灵道人的五个弟子中,只有邵家老头邵悯之和梅灵仙子梅舞雪习得此仙法,再由二人传授各自弟子,现今能使用这门法术之人已寥寥无几。若没有施术者解除,便要等上十二个时辰才能自行解开。
晏安修习魔道之前曾师承梅舞雪,自然懂得破解之法,可一旦他这么做了,身份就会立时暴露,无异于不打自招。
正左右为难,脖颈和膝弯忽然被一双手臂环住,横抱而起,绕过屏风“咚”的一声摔在榻上,一阵天旋地转尚未消退,温热的气息已夹杂着清泠的梅花幽香爬上鼻尖,邵奕泽那双闪动的眼眸正从额上六寸之处俯视而下。
“急什么,我喜欢矜持点的。”邵奕泽语调很淡很轻,竟然把一句如此放荡的话说得一本正经,沉默了半晌,他缓缓直起身子转过背去。
晏安如获大赦,悬着的一颗心刚要落下,忽然,脚底拂过一阵风,感觉凉飕飕的,这才发觉靴子被人扯了下来。他抬不起脖子,只能仰面朝天转动眼珠,吃力地往下瞅,还没来得及看清,衣带又给人解开了,外袍利落的从身上剥离下来,散落到床边。
“邵奕泽,你、你别乱来,不、不如这样,你放开我,我自己脱……”
“装,你接着装!”
邵奕泽边说边俯下身子,两手撑在晏安肩膀两侧,脸庞越压越低,越靠越近,直到那细长的眼睫近在咫尺,晏安猛地闭上眼睛,正要破除法术将他推开,霎时,叠在侧边毯子被猛地掀上了半空,旋即轻飘飘的落在床榻上。
“早些休息,你明日还要参加首轮文试。”
晏安睁眼看了看捂在身上的毯子,又竖起耳朵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接着作妖,道:“我睡了你的床,那你睡哪啊?我看还是让我回别院去吧。”
“你把何家和叶家的小辈给打了,难道不怕人家找你麻烦?我就宿在隔壁房间,还是……你想要我跟你一起睡?”
晏安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闭上了嘴,一阵掌风刮过,屋里的灯灭了。
他直挺挺的躺在榻上盯着头顶的床幔,思忖了大半夜:“邵奕泽这是得了失心疯吗?人前人后两副嘴脸,难道近来世家公子都时兴喜欢男人了?他既然早已对我有所怀疑,又为何不一剑杀了我替他父母报仇?”
心中疑惑重重,百思不解,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