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修文】
云南古滇国,是西南边疆古代民族建立的王国,其领袖自称为献王。国中巫师多信邪术,尤以“痋术”为最;其时,此术盛行于南洋,与蛊毒和降头并列称为滇南三大邪法。后世传人中善使痋术的家族被称为“献王一脉”,其中 “控蝠术”与“空房鬼叫”为不传之秘。
一
外面风吹得很劲,围墙上的杂草不停地摇摆着。天空的云,像泼到水里的墨,在整个天幕中晕开,一会儿就压到头顶,明明是中午,天却黑得像是晚上。刘星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万先生领着刘星进入镜心书斋,还是在那张双驼峰沙发前,两人相对而坐。顷刻,瓢泼的大雨便打在落地窗上,汇成涓涓细流,流向院中。
刘星瞅了瞅外面的雨势,雨点落在路两旁的坑里砸出一个个晶亮的水泡。父亲说过,这种雨,下起来没个完,想到这,刘星闷闷地叹口气:“哎,看来要下一个下午了。在屋子里待着,会闷死人呐。”
万先生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可不是嘛。”
“我还想去一品居收集街谈巷闻呢。”刘星和墨宝同时丧气地垂下了头。墨宝张了张嘴,趴在万先生脚下准备睡觉。反正这天,啥也干不了。他还未曾婚配,也没办法下雨天打孩子。
天空一个炸雷,原本昏暗的环境一下子反白。刘星望了望万先生,笑出了声:“怎么弄得跟黑白底片似的。”
万先生依然翘着嘴角,对着刘星眨了眨眼睛。
刘星来了兴致:“有什么有趣的事?”
“等会儿就有。”
刘星期待地望着万先生:“哦?”
“你真是贪心。明明刚收了《石虎》的稿费。又动心思了?须知人心不足蛇吞象。”万先生起身,走到他的小酒柜前拿了一瓶当地产的甜酒和两只小玻璃杯,回到茶几前,分别倒上酒。
刘星不客气地抄过一杯仰头就喝。
“啧,舒服。”
突然之间,眼角飘过一抹红,刘星低下头一看,眨眼功夫眼前就已娉娉婷婷地立着一个绝色女子!黑漆漆的眸子滴溜溜地转,小嘴儿丰满红润,让人忍不住想嘬上一口,红色紧身T恤包裹着饱满的胸脯,纤腰下的低腰牛仔裤勾勒出浑圆的屁股。无疑,这是一个身材比例绝佳的美女,此刻,像一朵红云一样飘进了镜心书斋。
只是,这个女子背上背着的桃木剑和左肩斜挎着的土黄色、带太极图案的包,与她的形象极不协调。
刘星直勾勾地看着这大姑娘,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万先生头也不回地微笑道:“红姑,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自然是无屎不入茅房。”红姑淡定地说完,迅速占了个位子坐下。刘星让她那句话呛了一口,咳了几声。
红姑瞄了一眼刘星。
“他是谁?”
万先生倒了杯酒递给红姑,笑着说:“我的,嗯,助手吧。”
“小伙子,过来,跟我说说,你跟着老万这懒汉子都干了些什么?”
这一声小伙子让刘星泪流满面。小伙子?我没听错吧?叫我小伙子?明明样子比我还小,竟然这么老气横秋。刘星心里不愤。貌似从他18岁以后再也没被这么叫过了。再一看老万这“懒汉子”满脸写着无可奈何、无话可说、无计可施,刘星平衡了。刚才还听她叫他老万,老万都拿她没办法,那估计自己这点道行还不够她打发时间的。
再说了,红姑又漂亮又正,漂亮姑娘得用爱去呵护。
二
万先生跟红姑你来我往地闲聊了几句,就说起发生在刘星身上的两件好玩的事(老万原话)。红姑很感兴趣,正正经经地看了刘星一眼:“小伙子,说给我听听。”小伙子荡漾了……
刘星跟红姑说定风猴与石虎的事时,红姑手摸着下巴,不住地点头,看样子,对刘星很是看好。
刘星得到美女青睐,说得更是起劲,甚至冒着万先生会揭穿他的危险,也要添油加醋地描绘上一番。在刘星的描述中,他俨然已经成了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齐飞的美少女战士。
到最后,万先生都不淡定了,不得不扶额挥手,打断刘星的滔滔不绝,转身问红姑的来意。
红姑马上收起那副听相声的表情,严肃地开了口。
原来前几天,红姑接到一笔生意,所谓的生意,是安宅。也就是说,帮人把宅子变成适宜住人。
“说吧,是什么事?”
“鬼撞门。”红姑耸耸肩。
“呵呵,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从万生先的口气中,可以推测,红姑,在业界有一定的名气,甚至可以说有着顶级的业务水平,她搞不定的事,一定非常棘手。
不过刘星实在是无法接受两人用如此轻松的神态去谈论一件诡秘的事,可是他们就是如此轻松,好像是做饭一样。
“这次不一样。”红姑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烟点上,吐了一个大烟圈。
大黑狗墨宝不喜欢烟味,呜呜几声,从万先生的身边溜出去了。
“继续说。”
“定时定点,门响、窗响,还有房内的怪叫。我查不出,但能闻到一股怪味。”
“好像有点意思。”万先生的眼睛亮了。
红姑那漂亮的小脸立马刷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确实有点意思,知道你平常很无聊,特地找点趣事给你打发时间。”
万先生严肃地开口:“你不知道最近流行茧居吗?我不出门。”刘星看着老万那张脸心里已经笑抽了。他敢打包票,老万是在报复那声“懒汉子”,不过显然很不成功。这么一来,这“懒汉子”的名声可就坐实了啊老万。
“你不出门?你不出门,我就可能要赔违约金,酬劳的10倍,那可是500万啊。我要穷了,就来吃你的、喝你的,嘿嘿嘿嘿。”红姑说完,阴险地笑道。
老万不为所动。
红姑瞬间刷成阴险脸,一脸鄙视地瞅着万先生:“哼,你果然是个懒汉子,就这么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帮我,墨宝变火锅!金块变鞋带!”
刘星这回是真开了眼了。这红姑如此生猛不说,光是老万那一脸我拿她没招的表情也够回味一阵子了。
果然一听这话,万先生又叹气了:“唉,小星星,以后要远离老虎,土匪,和红姑。”刘星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差点笑得背过去。万先生摇了摇头,对红姑说道:“好吧,我去看看。但你先说说情况,我心中好有个对策。”
红姑美滋滋地咧开了嘴。她就知道,老万一定会出手的。钱保住了,口碑也没砸,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红姑把她身上背着的剑和包包放下,然后抄起刘星的杯子,呲啦一口酒,说起了她接到的那单生意。
三
这件事很复杂,首先人物关系很复杂,其次闹鬼事件也很复杂。
来找红姑的,是某家公司的总裁助理,一个30岁左右的健硕男人。没有开口,先直接扔了一张50万的支票。
红姑看了看支票道:“我不接来历不明的活。”
那男人也不以为意,声音平平地开口道“这是预付,事后还有50万。活很简单,安宅。”
“说情况。”面对这么一大笔金额,不由人不动心,可是,红姑混迹社会多年,自然知道:钱,不是这么好赚的。看似轻松实则凶险的事多了去了。
“我们总经理家,闹鬼,有东西撞门、撞窗,房间里有老头的怪叫。家里请来的保姆,突然离奇死亡,法医说死因是广泛性前壁心肌梗死。可是,我们请来的保姆,在上班之前,都是做过严格体检的,心脏一直没有问题。”男人说话很简洁。
“那怎么会心梗?”
“我们也有此疑问,法医说,死者面容成惊恐状。但是法医给出的结论是,突发性心肌梗死导致的猝死。”
红姑哼了一声:“我看是吓死的。”
男人叹了口气:“我们也这样想。可什么东西能吓死人呢?我们无从得知,家里一直笼罩在未知的恐惧之中。”
“你们就没调查吗?”红姑好奇道。要知道,有困难找警察可比有困难找先生要深入人心得多。
男人嘴角牵着一丝嘲讽的笑:“我们报警了,警方说,这既不是刑事,也不是民事,无法立案,说我们有钱人,就是大惊小怪。呵呵,这个社会挺仇富的。”
“我也仇富。”红姑甩出这句话,便没再开口。那男人也知趣地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红姑想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如果我受理,我要求加钱。”
男人一脸欣喜,好像在危险中见到了上帝一样:“这个我会打报告。”
红姑看了男人一眼,说道:“嗯,既然你们找到我这里来,想必已经请过不少人了。”
男人也挺郁闷:“是的,但都是些装神弄鬼的人,事情根本没有解决。”
“哦?看来有搞头。”
“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四
湖边,一幢别墅。
原先这里住着一家6口人。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这幢别墅里,就住着一个人,50岁的主人唐南征,另外还有两位外人,一个是去找红姑的那位先生,他是唐南征的助理,另外一位是聘的保姆。
唐南征从他过世的老爷子手中接下总裁的位置才1年。
好不容易把那个废物弟弟唐北战一家子从这幢别墅里赶走,刚过一年,就住得不安生了。
闹鬼。
唐南征有时不得不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弟弟搞的鬼。可是一想到他那废物样——唯唯诺诺、好吃懒做,完全没有父亲唐龙那种杀伐决断的气质,就觉得不可能是弟弟做的。况且,他们一家人,被他安排到邻省的一处房产里住,从未见他们离开过。所以,不太可能是弟弟做的。
对于别墅里无端端闹鬼,唐南征表面上看起来,无比镇定,可半夜听到那像死去的老父亲一样的叹息声,心里就没有一刻的安宁。
红姑见到这位老人时,他已经非常憔悴了,下巴消瘦,颧骨凸起,双眼通红,神情略带恍惚。
可红姑依然能感觉到,这个人,年轻时一定英俊非凡,而且占有欲非常强。
从助理口中得知,唐南征未婚。
孤僻、偏执——红姑在心里又默默地加了两条。
闹鬼1个月以来,唐南征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中,无法好好休息,精神状态很差。
红姑觉得,唐南征虽然望着自己,可视线时不时地会越过她望向身后空旷的湖岸。
红姑几次转身,透过窗户望出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经过短暂的询问,得到的信息和助理提供的一致。
既然如此,红姑决定当晚留宿,亲自观察。
五
月黑风高,铛……
午夜12点。
咚、咚、咚……
果然有敲门声。红姑静静躲在门后,闭着眼睛专心听着,并未行动。
黑漆漆的房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听见那鬼催命一样的敲门声。一声接一声,撞得人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又低沉又绵长的痛苦呻吟声。那声音饱含了无尽的苦楚,像是叹息,又像是被折磨了许久只剩下一口气时、从地狱里发出的最后的求救。
保姆吓坏了。此时未开灯,又找不出声源,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整栋房子活似阿鼻地狱。保姆惊恐地盯着门,仿佛门一开,就会有一群恶鬼冲进来!
红姑听到那呻吟声还以为是唐南征所发。可是定眼一瞧,在场的四人,全都是闭嘴凝神,处于极度紧张、惊恐不安的状态。
敲门声愈加急促频繁,红姑听不出那呻吟的来源,便起身准备开门。
只见一个黑影扑腾扑腾地钻入对面的树林里。
“是实体!”红姑心道。
随着那黑影的离开,呻吟声也渐渐地弱了下去。
红姑扶着门把想对策,助理在客厅把灯打开。唐南征也出来了,身后跟着瑟瑟发抖的保姆。众人都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里。
在灯光开着的情况下,又见一个黑影撞在大玻璃窗户上,咚地一声响。
如老人般的呻吟声,随着黑影敲门敲窗此起彼伏。
红姑剑指北斗,默诵咒语,冲出草坪,左右刺杀,动作极其优美,在屋内的灯光的照射下,形影交错,如梦似幻。
若不是扔出的黄符,如烟花般燃烧、若不是掷出的铜钱叮当作响、若不是撒出的糯米沙沙如雨,大家也许会认为她在跳舞。
平时立竿见影的作法,到这里,丝毫不见动静。
对面的树林,仍有嘶嘶怪叫声传出,屋内依旧有如老人呻吟的声音。
红姑不管外面,迅速进屋寻找声源,可这声音却像是无处不在,完全找不到声源所在地。
红姑让助理打开所有的灯,端坐在沙发上,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折戟。
“这超出了我的业务范围。这些东西,是未知的实体。”
“什么?”唐南征不明所以。
红姑解释道:“就是活物。”
听到不是鬼,住在房子里的3个人都松了口气。是活物就好办了,活物可以抓到,赶跑,甚至还可以弄死。心里有了底,被折磨的皮包骨头的唐南征急急问道:“那怎么解决?”他是一天也忍受不了了。
红姑摇了摇头:“无法解决。”
唐南征冷笑了声:“你收了订金。”
“我退给你。”
“想退就可以退?”
红姑本来性子就跟汽油似的,给点火星就能爆炸,再加上今天晚上受了挫,听到这话噌就蹦起来了:“那你想我怎么办啊?这是活体,根本不是我所能操作的项目!”
“一是付违约金,一是你自己想办法。你看着办吧。”唐南征说话不容置疑,在上位久矣,早有一种果断的气势。
红姑一想到要付违约金就肉疼。
红姑二话没说,马上启程去找万先生。
六
“这就是我为什么来找你了。你说吧,我该咋办?”
红姑把故事交待了一遍。
刘星和万先生都听得十分仔细。
对于红姑的问题,刘星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虽然跟着万生先这么久,经常会碰到些匪夷所思的人、匪夷所思的事,但这次的闹鬼,还是让刘星激动不已,这意味着,他又将有一篇精彩的故事可以写。投稿到《今古传奇》的话,1个月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最近编辑催稿催得很紧。
万先生轻抚着光洁的下巴,凝眉不语。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刘星很少看见他这个样子。
想了很久,万先生才慢慢的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不能让人认出我来。”
红姑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个你放心,我来处理,你化个妆。”
万先生终于开口说话了,刘星却听得莫名奇妙。
红姑随万先生走进他的地下室,约摸30分钟后才出来。
西装革履、墨镜、络腮胡,要不是眼看着老万走进去,刘星还真认不出来。
“走吧。”
3人跳上红姑的越野车,引擎轰鸣,绝尘而去。
2小时后,来到200公里外的湖边别墅,在这种速度下,万先生从车上下来,还能保持整洁的仪表,让刘星感到不可思议。
踏上地面开始,万先生就伸着鼻子,用力地呼吸,甚至用手将周围的空气扇过来闻。
这个举动也就只有红姑明白。
“是有股味吧?”
万先生依然闭着眼睛嗅着:“嗯。”
“真是狗鼻子,这么远都能闻到。”红姑小声嘟囔。
3人沿着小径向别墅走去。
来到门口,万先生斜着眼,单边眉毛上扬,鼻子也皱了起来。
“怎么了?”刘星问。
万先生没有回答,反而是红姑帮着说:“味太浓。”
刘星耸了耸鼻子到处闻着:“我怎么什么也闻不到?”
红姑白了一眼,没有理他。
助理已经通过闭路电视看见3人过来,早就开门等候。
“这两位是?”
“我请来的帮手,隐世已久的高人,要不是我,不会出山。”
助理听罢边连呼“失敬,失敬”,边伸出手来。
万先生却没有和他相握,背着双手,径直走入别墅。助理嘴角抽了抽,有点尴尬,刚好刘星握上他的手,这才给了他台阶下。
红姑忙上前解释:“他是怪人一个。有本事的人,都这样。见怪不怪。”
万先生进入里面后,这里闻闻,那里闻闻,最后走到窗户前,伸手摸了摸框沿,送到鼻子底下闻。
然后,又楼上楼下地逛了一圈。一圈下来,依然紧闭着嘴巴,什么话也不说。
幸好唐南征白天在睡觉,不然,见到万先生这种怪人,不定会发什么脾气呢。
万先生挥手,招来红姑,低头耳语一会儿。
“我朋友问,你们怎么不搬到别处住?”红姑代万先生发言。
助理一脸沮丧:“试过了,搬到哪里,都被缠身。”
万先生又对红姑耳语了几句,红姑听罢挑眉问道:“你们这里原来一家几口人?”
“你是问,唐家?”助理迟疑了一下。
“嗯。”
“老太爷在那会儿,6口,老板还有个弟弟,唐北战。弟媳,李敏。双胞胎侄子,唐奇、唐秦。”
万先生闻言,假胡子动了动。红姑又问:“他们呢?”
“呃。这个……”助理面露难色。
“你可以不说,但是,我觉得,可能对这件事有帮助。”
“这是家事,我不好张扬。老板的弟弟让老板逼到邻省的一处房产住,管着一个小分公司,也没指望他们赚钱。您这是?”言下之意,是怀疑唐北战搞鬼。
“是的。”
助理笑了,笃定地摇头:“不可能,他们一直在老板的‘视线’之内。”
“那两侄儿呢?”
“他们?他们和伯伯,也就是我老板,关系很好,一直帮忙打理集团。”
红姑回头望了望万先生,只是这家伙低着头,戴着墨镜,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小胡子偶尔动一下,红姑心里有了底,得,就把自己当福尔摩斯吧。“最近呢,有没有见他们来?”
助理摇头:“一个陪父母去了,另一个,去东南亚谈一件生意去了。”
“也就是说,在闹鬼之前,两人都不在这边?”
“是的。”
红姑若有所思,缓缓问道:“有没有可能,潜伏回来呢?”
助理不悦地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姑不为所动,只是略带歉意地欠了欠身:“不好意思,我要考虑到任何一种可能性。”
“你们怀疑是人为的?”
“只能说,可能。”
助理松了口气,肯定地说道:“那我告诉你,他们不可能潜伏回来。”
红姑不高兴了:“凭什么这么断定?”
“在父母身边的唐奇,在我们‘视线’内,东南亚的唐秦,每天都会打一次电话回来,报告项目的进度。”
“哦,”红姑一副了然的样子。刘星听在心里却觉得真是活得累。要说这有钱人家也真是有意思。个个都有被害妄想症,时刻都要掌握假想敌的动态。天天这么干,没病也能瞎琢磨出病来,人家没想着害你,被你这么一盯梢也想要害你了。
助理无奈地抚额:“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总是打听老板的家里事?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行不行?”
万先生的小胡子又抖了抖。
红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先生。立刻刷新状态,把福尔摩斯抛弃掉,有些尴尬地亮了亮牙:“好,我回去准备一下,今晚见。”
说完,红姑拉着两人,离开别墅。
助理望着红姑开车离去,卷起无数落叶。
七
万先生带着两人来到一品居饮食店,跟陆老板边低声说着什么边走进内间,刘星和红姑只好边吃着陆老板提供的极品云吞面边在外面等。
过了约有半小时,只见万先生手里多了包东西。
刘星能闻到浓重的药味。
离开一品居,万先生又带着两人前去古玩店博古轩,又是跟着伍老板进了里间。
如此半小时,出来时,手里又多了一样东西。
红姑不问,刘星也不大好意思问,毕竟他现在顶着老万助理这头衔呢。
3人回到竹林别墅,万先生便开始交代事宜。
万先生招刘星过去,附耳交代,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红姑嘀咕着:“神气什么呀!”
3人简单地商量了下,又赶回湖边的别墅。
助理想必已经跟唐南征交代过,今晚会有3个人过来。
天刚擦黑,3人来了,刚和唐南征寒暄完,门窗就开始咚咚作响。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红姑搬来了救兵,这些东西示威似的,特地提前骚扰。
刚开始时,是出现了一两只黑影在门窗外飞来飞去。
刘星疾步奔近窗前去看,却已消失。
这会儿,屋内又响起来那“咕咕”“嗯嗯”似婴儿又似老头儿的低呻声。
刘星望了万先生一眼,万先生点点头,刘星就把藤箱子里的那条经过万先生训练已久的黄金球蟒——金块放了出来,原本懒洋洋的金块,“ 听到”怪叫声后,身子立马竖了起来,一付警惕的样子(蛇几乎没有听觉,但这条球蟒可以感觉到声波在空气中的振动)。
迟疑了数秒钟后,金块以极快的速度在屋内游动,刘星3人也快速地跟上去,不久,就见金块游进一间卧房里,对着床底下,嘶嘶吐着信子。
刘星想要把床翻开,发现力气不够。回头难为情地望着老万和红姑。红姑翻了个白眼走近前来,把刘星推开,单手轻描淡写地让木床翻了个身,刘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惊诧地回过头看了看一身007装扮的老万。只见老万的小胡子抖得厉害。刘星发誓,老万此刻百分之一百二的在嘲笑他。
这是一个怎样的变态女人?这是刘星心中此刻的想法。
几个人打量了一下房间,木质地板很正常,床底也很正常,可是金块不会无的放矢。
只见万先生双手按在地板上,感受那一阵阵的声浪。也就只有他,才能感觉到这么细微的振动了。刘星和红姑大气都不敢喘。
万先生接着便在地板上摸索,又不停地敲动。
果然,在靠墙放床脚的地方,那块地板发出的声音有所不同,比较空洞。
手摸起来,合缝不严。这时,角落的助理,脸颊抽动了下,马上又恢复正常。
红姑马上配合地递过一把刀子。
万先生用力一撬,“啪”的一声,露出一个笔记本大小的暗格。
刘星好奇地探过头去,看到暗格里有一个材质非常好的锦袋。万先生把它拎了出来。众人凑了过来,看是什么东西。
万生先让大家站开一点,解开锦袋的绳索向下倒,咚的一声,掉出一团东西来。
仔细一看,让人感到一阵恶心,原来,那是一只极其丑陋的癞蛤蟆,身上还带着黏液和血液。
“这就是那个鬼叫的声源了。”红姑见万先生已经负手而立,便对助理解释道。
仔细看去,这只半个足球大的巨蛙,嘴巴让人用针线缝了起来,边上很多凝固的血痂,在灯光下,眼睛眨啊眨的,泛着痛苦的泪光。
“这,这是唐奇少爷的宠物!”助理挤过来,端详了一会儿惊讶地叫出声。
“嗯?”红姑斜眼。
助理咽了口口水:“我认得出来,这个蟾蜍,好像长着角,唐奇少爷的那个就是这个样子的。”
“你说的那个是角蛙,这个是蟾蜍,不同类。”万先生第一次在这里开口。
“哦!”红姑释疑。
又问:“为什么缝着它的嘴?”
万先生平淡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这是一种控制动物的方法,将胡椒塞入它的口中,再用针线缝上嘴,它口中含的胡椒既吞不下,又吐不出,再将它装入一只竹筒或者布袋里,密封起来,仅留下几个透气的洞孔。到了半夜时分,这藏在暗处的癞蛤蟆便像半死不活的老人一样,发出恐怖的怪叫。”
看了看不敢置信的助理和面色平静的红姑,刘星在想,不会是唐南征的侄子搞的鬼吧?在他的卧房里,发现一只嘴巴被缝、晚上怪叫的类似他宠物的蟾蜍,稍微有点想象力的人,也会想到这一点。
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因为,窗外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黑影。
门窗被撞得咚咚作响,声势很大,大有入侵的趋势。
刘星来到窗前,只见天空黑压压一片,全是吱吱怪叫、疯狂飞扑的活物——上千只蝙蝠,不禁让人寒毛直竖。
八
万先生对红姑点了点头,接着便打开门,黑色的蝙蝠如潮水般涌过来。他护着头冲出去,顺手用力把门带上,免得让蝙蝠飞入屋内。
还是有几只漏网之鱼飞入屋内,吓得助理和刘星抱头鼠窜,红姑反应迅速,桃木剑飞舞起来,不一刻,地上就掉下几只蝙蝠尸体。
屋外,万先生脸颊已出现一道血痕,在如此数量的蝙蝠攻击下,难免有些左支右绌。
他脱下黑色西装外套,不停地挥舞着,天上的蝙蝠像一个黑色的巨手笼罩着万先生,却又无法靠近。
只见万先生扔开了外套,两手一挥,一层白粉撒向天空,凡是靠近的蝙蝠,纷纷落地,好一阵噼里啪啦。那些稍远一点的,好似遇到滚烫的开水般,迅速逃离。
这些蝙蝠,在天空中,打着漩涡般飞舞,乍一看,像是龙卷风,不断地吱吱叫着,不肯离去,又害怕粉末,不敢靠近,于是一直在天空围着万先生盘旋。
万先生抹了把汗,对着窗户前观看的红姑几人,摇摇手,示意不要出来。
接着,他双手拍了拍,周围立刻出现一层红雾,然后,他带着环绕在身的红雾,疾速地向树林飞奔。蝙蝠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引诱一般,疯狂地跟在万先生身后飞去。
万先生这是要把蝙蝠引开。
红姑哪肯让老万涉险,立刻开门追了过去,刘星虽然不济什么事,可见红姑一介女流都跟了出去,他怎么好意思停留在别墅里?
于是乎,刘星与红姑也向树林奔去,后面还跟着个神色慌张的助理。
蝙蝠虽能超声定位,可是进去树林的蝙蝠数量过于庞大,速度太快,还是有不少撞到树干掉在地上。奔跑中的刘星却有一种感觉,这些蝙蝠,疯了。
等红姑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树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了一层白雾。原本潮水似的涌过去的蝙蝠,像是老鼠遇到猫似的纷纷炸开,可被红雾吸引着又像是被牵着线的风筝一般,挣脱不开,没片刻,又像是着了魔般,蝙蝠之间开始相互攻击,天空吱吱声汇成一片。
这龙卷风暴般的蝙蝠群,在万先生施法一般的手法下,一牵一扯,直如扯线木偶。
这般僵持了半个小时,蝙蝠都耗尽了力气,又受了万先生白粉的影响,终于纷纷掉落地面,真个是猪油遇烙铁,纷纷消融。
红姑小心地避开地面上或死或活的蝙蝠,来到万先生面前。
“你是怎么搞出这么大阵仗的?”
万先生笑而不语。
这时,树林里,走出了两个人。
红姑撇撇嘴:“我说呢,原来是一品居和博古轩的老板呐。”
胖胖的陆老板,嘿嘿干笑两声。
略瘦的伍老板忙道:“老万相托,当然得出力。”
刘星见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也松了口气,便过来与两位老板寒暄。
红姑看事情差不多了,便回身走向跟来的助理,准备跟他尾款。
算起来,一共出了6个人力,分起来到手的也不多,不过,总算没有砸了红姑的招牌,也算是赚到了。
名利名利,只要名不坠,自然还有利来的。
看着满地的蝙蝠,小跑着过来的助理喘着气咽了口唾沫说:“辛……辛苦了。”
万先生一脸高深地点点头,又拍拍手,招呼大家回别墅。
助理在后面跟着,小声地问红姑:“这算解决了?”
红姑摸摸下巴:“你看啊。鬼叫,是蟾蜍,处理了。撞门,是蝙蝠,搞定了。”两手一摊,双肩一耸:“你说呢?”
助理尴尬地笑了笑:“是是是……我会把尾款处理好。”
刘星听到他们的谈话,笑眯眯地跟在后面。
九
次日,竹林别墅。
红姑问:“老万,事就这么完了吗?”
“不清楚。”
“什么说法?你这样说,我这钱也收得不安心呐!”
万先生一脸无奈:“以后,没把握的活,别接。”
红姑不依了,厚着脸皮凑上来:“哎,那你给我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嘛。”
万生先只好给众人做一番解释。
原来,这些不过是旧社会里,一些邪教惑众的江湖小伎俩,那个蟾蜍,就是所谓的空房鬼叫。原理,就是利用胡椒的刺激。
重点是这些蝙蝠的控制。数量如此庞大,可不是一日之功啊。
起先,红姑闻到的怪味,就是引蝠粉。所谓引蝠粉,是用天南星研为细末,用米醋调匀鳝鱼的血,涂在窗户或者墙壁上,到夜深人静时,附近的蝙蝠便会闻香而来,撞击窗户或者墙壁,宛如有人敲门。
具体什么原理,万先生说无从知晓,可古人就是会留下一些奇怪的生物控制技术,有人把这些技术,故意神秘化,很容易就可以披上宗教的面纱迷惑一些愚民愚妇。
只要说有鬼,就会有一些人上当,请人来驱鬼,用此来骗钱,屡试不爽。
当年,白莲教就用此术妖言惑众。
“我说呢,有股味,又说不出来,原来是黄鳝血,老万,你先别扯这么一大段的旧故,给我说说你那白粉是什么东西?过我两招,下回好应付。”万先生无语,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脸皮实在是用千层底糊的。
摇摇头,似是无奈自己交友不慎。他叹了口气才继续对红姑说道:“唉,这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说给你也无妨。我一共用了两种药。我在别墅前用的,是由普通的驱鸟剂加上一味特殊的药制成。这味特殊的药,就是蝙蝠的天敌烈火蜥蜴的粪便,晒干磨的粉。当时,我往天空撒,蝙蝠群畏如蛇蝎,就是怕它们的天敌。没办法,这是与生俱来的恐惧。一物降一物嘛。”
红姑满意了:“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刘星,你赶紧记下,写稿写得逼真一点。”
哪还用得着她开口啊?刘星早已沙沙地动笔记录了。
“那树林的呢,也是这味?”刘星跟着问。
“我说小刘,你用点脑子行不?”红姑白了刘星一眼,又对万先生说:“老万你说是吧?”
“不错,林中,我用的是另外一种药,都是托老伍老陆搞的。那些药,是让蝙蝠失去判断功能、有麻痹作用的药粉。”
红姑恍然大悟:“哦,那天你们在内间嘀嘀咕咕,就是搞这些啊?”
“嗯。”
“那顺便把这个方子也揭了吧,嘿嘿!”
万先生看着这千层底,头一次有了想把人拍飞的冲动。厚脸皮,难道真的是没有极限的吗?盯着红姑那张见牙不见眼的脸,万先生默默的开口:“阴起石、阳起石、草乌、半夏各等份研粉混合密封20天后再用,如遇群敌时,速将药抛出,群敌着药后立即被迷倒,不分你我,自己互相乱打。这叫迷魂阵,旧时,有人用来做鬼打墙。”
“要20天?可你们不是昨天才弄的吗?”
话刚出口,红姑便遭到万先生的鄙视:“老陆老伍他们干这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有备用的。”
红姑讪笑着挠了挠头。刘星还是第一次见这炮仗一样的红姑如此状态,张大了嘴一脸惊讶。红姑被看怒了,提起脚就要踹过去:“看什么看!”
看着刘星躲跑了,红姑才又问:“老万,你们是怎么想起来的呀?怎么知道是这些东西?我怎么就不知道啊?”
万先生继续鄙视她:“做什么事,都讲究望闻问切。一望上去,他们那别墅,就特别容易被动手脚。还没进屋,我就闻到了鳝血的腥味。根据交流就知道他们家里人的关系复杂,不过,我们不过问人家的家里事。但从中就可以推断出,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布置。既然切中了要害,当然我就得做出相对应的策略了。”
听到这里红姑大大的眼睛里闪烁出了八卦之光,神经兮兮地凑到万先生跟前说:“那你说,究竟是谁弄的这一切?会不会是两侄子?”
万先生觉得自已的修养实在是太好了,否则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把她拍飞出去呢?万先生苦笑了下,摇了摇头:“蟾蜍在他侄子的卧房里找出来,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我们既然已经解决了问题,人家家务事,我们就不要过问了。”
既然万先生都这么说了,大家就不好再多问了,反正,对方已经把钱打了过来。
事情解决了,红姑也就不再担心她的招牌被砸,索性放自己几天假,就住在万先生的别墅里。
这一天,刘星也赖着不走,说是要在这里写稿子,清静。
十
3天后,红姑手机铃声作响。
“哪位?”
“唐家,请你们务必过来一趟,出事了。”又是那助理的声音,只是事情急,他的声音倒不怎么显得急。大概,应付突发状况多了,也就能处变不惊了。
“什么事?”
“你们那事,还没收尾。”
“什么?”红姑提高嗓音,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望着在逗弄墨宝的万先生。
“请过来一趟。”
“好,马上。”
挂了电话,红姑跟万先生又复述了一下,说完后抱怨地问:“你不是说解决了吗?怎么回事?”
万先生笑:“我可没有确切地说解决。事是解决了,可人没解决啊!知道春风吹又生吧?看来,除恶得务尽。走吧,我的大小姐。”
化完妆,收拾了工具后,3人又开车前去湖边别墅。
大厅里,坐着面色铁寒又苍白的唐南征,正在吸着氧。
身旁站着几个医生和护士。
助理摒退医生和护士,说:“2天前,我们召回唐奇、唐秦两兄弟,他们承认是他们做的。”
“然后呢?”红姑问。
助理叹口气:“他们两兄弟对老爷把他们父亲赶出这里,耿耿于怀,便想报复。”
心思缜密的红姑却提出疑问:“那他们一个富家子弟,哪里学的这些江湖伎俩?”
助理垂下头低声道:“不知道。我们还没审问,他们就倒地不醒人事了。”
“什么?”一直不吭声的万先生吃了一惊:“现在人呢?”
“在卧房里。”
“带我们去看看。”
征求过唐南征后,助理带着3人到唐氏兄弟的卧房里,只见两人安详在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助理说,在要审问两人时,两人就倒地不醒人事了。只知道他们说记恨自己伯父的所作所为。
红姑说:“怎么不送到医院去?”
助理苦笑道:“您不是开玩笑吧?唐家是什么人物?送医院去,不是把事扬开了吗?我们可不想上娱乐头条——富商之子为争家产对亲人使用邪术。我们也没有报警,家里的私人医生,用现有的条件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既然他们使用过这些邪术,我想,现在也跟这些东西有关联,只好把你们请过来。”
说完,助理挑衅似的望着万先生。
万先生无视助理,径自走到床前给唐氏兄弟把了把脉,又翻开眼皮查了查。
“我还是和唐老板谈谈。”
说完万先生又踱回大厅。
“我能和你聊两句吗?”
唐南征点点头。
万先生低声笑起来:“我本来不想过问你的家事,可是,又不得不问。你这两侄子,也算恨你恨入骨髓了。”
唐南征不解地抬起头来,神情有点激动,低沉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他们的邪术,学自哪里吗?”
“我怎么会知道。”
万先生直视唐南征:“献王一脉的门规极严,想学其术必须入赘。一旦加入就终生不得背叛,而且要随时做好为家族献出生命的准备。若有违叛,族长会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南征听到这里,不停地大口喘气,助理忙叫医生过来。
在医生过来之前,只见万先生按住唐南征的两手臂内侧中间(后来,他说那是内关穴,能改善心肌的供血供氧),片刻,唐南征缓了过来就把医生打发走了。
原本就虚弱的唐南征此时更显羸弱:“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恨我?”
“这点,得问您。”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只要您愿意。”
唐南征环视了一圈,众人都会意地退开。
“一看万先生,就是世外高人。”
老万笑得宠辱不惊,小胡子抖了抖:“过奖。”
“希望万先生能为我保密,当然,我知道我是多虑了,您肯定不会长舌。”唐南征此刻眼里饱含着无助。
“您可以说了。”
“其实,唐奇、唐秦,是我的儿子。”
真是一颗重磅炸弹,不过,万先生似乎无动于衷,大概是世事见得多了。
“请继续。”
看到万先生没有出现震惊的神情,唐南征先是不安,后来,又平静了。
“我弟,是个废物,既游手好闲,又胆小怕事。我年轻时,是个多情的人,见到李敏,就动情了,你也可以理解成,动欲了。再说我弟怎么配得上她,于是我勾引了她。不久,她生了唐奇、唐秦。起初,我不知道是我的小孩,李敏也不知道。后来,李敏偷偷告诉我,我弟是个无精症患者。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无精的,谁也不知道。我弟这个人生活太糜烂了。”
“后来呢?”
唐南征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愧疚:“后来,我一直也没有娶。当时我也没有想到两个小孩是我的。有一天,我突发奇想,验了两人的DNA,没错,是我的小孩。当时我就想,要为两个小孩留下最好的东西,就是现在的集团。我弟是个败家子,要交他手上,迟早会被败光。于是,我逼走了我弟。”
万先生点点头,语气平平地说:“哦,原来是这样!”
唐南征激动地抓住万先生的胳膊:“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也许。这么说,你是想我救活他们吗?”
“务必。”唐南征恳切地望着万先生。
“试试。”
十一
万先生试过几遍,仍无法弄醒两兄弟。
“他俩究竟是怎么了?”红姑抹了把汗。
“中毒了。”
“看得出来。我问的是中了啥毒?”
“疯草菇。”
“什么玩意儿?”
“自然是献王家族中的痋术。”
“有解?”
“等。”
“等什么?”
“等人送解药来。”
“谁?”
“失去耐心的人。”说完,便踱回客厅,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天色黑了下来,一同黑下来的,还有助理的脸色。
月色下,撞门声又响起。
万先生再次打开门,月光倾泻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几片打着卷的落叶。万先生走出门外,只见3只脸盆大小的蝙蝠,悬浮在空中,一上一下,扑腾着肉翅。
“呼……呼……”扇动着的肉翅作着响。
见万先生出来,当中一只蝙蝠疾飞而下,尖牙利爪闪着蓝幽幽的寒光,眼看就要伤到万先生,他却向侧边一转身,让了过去。
“好险。”窗户前的刘星拍着胸口。
“小心。”红姑大叫,随手掷出一枚铜钱,击开了一只打冷枪的蝙蝠。这两只蝙蝠从侧翼攻击万先生。
3只蝙蝠组成一系列有序的阵法轮翻攻击。
从蓝幽幽的寒光中,可以推测出,3只蝙蝠爪牙上肯定有毒,绝不能沾到一丁半点。要是万先生一出事,现场恐怕没有人能够镇得住场子。
谁都没想到,一向温文儒雅、懒得跟条蛇似的万先生,此时动作像只石虎般灵活。
可是3只蝙蝠也不是好对付的, 双方谁也占不着谁的便宜。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但伍老板、陆老板没跟来来,红姑又没有万先生的身手,谁也帮不上忙。
此刻,双方都有些筋疲力尽。
当众人都集中精力在屋外的人蝠之战时,屋内也开始悄悄地响起了怪叫。
等刘星发现时,屋内已响成一片,声音宏亮又怪异,十分可怖。
红姑和刘星警惕地看着四周,以防有什么不测,这时发现助理不见了。
此时,本来游离在远处的三只巨型蝙蝠已经疲于攻击了,可突然像受了什么刺激,又开始不要命地攻向万先生。万先生从地上拾起的那根树枝,虽然抡得浑圆,密不透风、水泼不进,但枝桠已经断得七七八八了。
再过片刻,估计要落败了。
就在这时,红姑发现,树林中有个黑影鬼鬼祟祟。她马上把刘星的黑色外套扒下来穿在身上,掩盖住她那醒目的红色上衣,然后从后门抄小路摸向树林。
“助理?”红姑心里吃了一紧,怎么会是他?
助理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局,不时地吹凑着唇下的笛子。奇怪的是,明明看着他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吹着笛子,可就是听不到半点声音。
奇怪,太奇怪了。
红姑悄声上前。
一个全神贯注,一个身轻如燕。助理在这种情况下,绝对发觉不了此时身边已经多了个红姑。
红姑一记手刀,狠狠地劈在助理的后项上,助理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晕到了。
那边的蝙蝠在助理倒下的瞬间,同时落到地上,不住地哀鸣蠕动,想要再爬将起来飞走,却是脱力了。
万先生松了口气,扔了树枝,瘫坐在地上。红姑忙走过去,用外套把三只蝙蝠包起来,扶起万先生,又叫刘星把助理拖着,一起带回别墅。
十二
客厅内的唐南征脸色铁寒。
为防止再出意外,三人留在别墅里,不得已,参加了审问大会。
助理痛苦地醒来,手扶着后脑勺,片刻才反应过来,忙四下摸索。
“别找了,在这呢!”红姑扬了扬手里的笛子。
助理绝望地呆坐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唐南征生气地问。
助理眼神空洞。
“唐奇、唐秦两兄弟是不是你搞的鬼?”
助理抬起头,眼神依旧呆滞,却说话了:“是我搞的鬼。”
唐南征气极了,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为什么?”
助理痴痴地笑着:“为什么?呵,当然是为了灭口。”听完这话,唐南征像是受了打击,脸色灰白地瘫在椅子上。
红姑见状,便接着开口问:“哦?这么说,他们两兄弟是伙同了你?”
助理哂笑:“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两兄弟了。应该说是我伙同了他们。”
“哦?”
“你以为献王一脉的东西是这么容易外传的?”
“那你是怎么撺掇起他们的?”唐南征接着问道。
“这多亏了你啊,嘿嘿。”助理一丝冷笑。
“我?”唐南征皱起眉头。
“要不是你把他们的父亲逼成那样,他们怎么会记恨你呢,我只不过是偷偷教他们秘术来对付你,帮他们争回家产而已。”
“可我不明白,他们恨我,针对我,我能理解。你跟我,哪来这么大的恨?”唐南征直起身子。
“不明白?”助理一脸的恨意,把一顶绿得发黄的军帽扔到唐南征的脸上。
唐南征愣了一下,颤抖地捡起这顶帽子。
助理恨恨地说道:“你还记得广西杜马庄大鸣湖畔的夏语禾吗?”
唐南征闻言激动得一下子站起来,可惜身子已经支撑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刺激,还没站稳便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去。刘星手快,从旁边扶住唐南征又按回椅子上。唐南征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把帽子用力地按在胸口,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泪流满面。
助理充满恨意地盯着唐南征,渐渐双眼聚满痛苦,成串成串的泪珠止不住地掉下来:“你当年一声不响地扔下她,她生下我后,受不了那些流言和鄙视,把我送进道观,自己投井自尽了……你说,我不该恨你吗?我没有理由恨你吗?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的!”
听到这里,万先生对刘星和红姑两人招招手,说:“人家家务事,我们就回避吧!”
红姑不情愿地离开,走到半路,突然停下:“不是啊,老万,咱还有事儿没处理完呢。”
万先生摘下墨镜:“什么事儿?”
“那两兄弟没醒啊!”红姑有点急了。
“助理会救醒他们的。”万先生笑道。他之所以能忍受红姑,就是因为这臭老娘们虽然爱钱脸皮厚,但是心肠着实不坏。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人家现在是一家团聚。”
“不是啊,屋里不是还有怪叫吗?我们得回去看看。”
万先生无奈地摇摇头。
“那怪叫不就是蟾蜍吗,只不过,这次换了大只的,我不用去看就知道。”
“为什么啊?”
万先生按了按眉头:“因为那三只血顶蝙蝠啊。”
“怎么说?”
“血顶蝙蝠和银线蟾蜍是一对组合,用在吓人方面,非常有效。”
某只千层底发挥了不耻下问的精神,死缠烂打的,非要老万给说明白。
“血顶蝙蝠,得要献王家族的驭蝠笛才能控制,驭蝠笛也有特殊的吹奏方法,一般人没机会掌握。只有族长才能接触。”
红姑嘿嘿一乐:“哦,难道那个助理是个核心人物?”
万先生呶了呶嘴:“有可能,不过,我猜是偷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偷出来这么长时间,献王家族会不会放过他们很难说啊。”
红姑不说话了,有点心不在焉地握着方向盘。过了一会又回过头问:“不说这个,你说银线蟾蜍是怎么回事?”
“这银线蟾蜍,只有血顶蝙蝠飞近了,才会怪叫,不似一般蟾蜍,只要暗下来就叫。”
“这里头有说道?”
“有说道,其实,不是这银线蟾蜍怕这血顶蝙蝠。”
“那是什么?”
“关键在于银线蟾蜍嘴里的东西。”万先生微微一笑,却不再开口。
“里面是什么啊,你急死人啊,说话别半截的,吊人胃口。”红姑捶了他一下。
万先生指着前面:“看车!”红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到逆行方向上了,差点与一辆车来个负距离接触。刘星吓出一身冷汗:“红姑啊,我很惜命的!”
红姑大言不惭:“我技术很好的。再说这车我改装过,放心啊小刘,和别人撞上了,我们有80%的可能性会赢。”刘星内在的小灵魂真是崩溃了:“不怕你撞车,我怕你撞树啊!”
听着他们斗嘴,万先生微笑着也不说话,红姑一边调头一边戳他:“哎,你还没说呢,那蟾蜍嘴里到底有啥啊?”
万先生笑道:“里面有一只破叶虫,这破叶虫十分惧怕血顶蝙蝠,只要附近有血顶蝙蝠,它就会拼命地躲起来。”
红姑做出一脸恍然的样子。
“我明白了,是将十分惧怕血顶蝙蝠的破叶虫塞入银线蟾蜍的口中,再用针线缝上银线蟾蜍的嘴,然后将银线蟾蜍装入一只布袋里,把布袋密封起来,仅留下几个透气的洞孔,因为破叶虫的特性,只要附近有血顶蝙蝠,破叶虫就会钻到银线蟾蜍肚子里以保护自己,银线蟾蜍就痛得发出怪声,对吧?”
万先生微笑着点点头。
刘星听了连连乍舌,“这银线蟾蜍和破叶虫的生命力倒是挺强的!”
万先生点头:“是啊,这银线蟾蜍可不容易捉,一般胡椒还治服不了它,只有这破叶虫才行。”
“嘿,这世间事还真奇怪,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刘星感叹道。
“可不是嘛!只是,现在不知道这一家人会怎样,关系可够复杂的啊!”红姑眼里闪着八卦之光。
万先生闭目养神:“家务事就别掺和了,那两兄弟中的疯草菇,得要破叶虫晒干磨粉,就着血顶蝙蝠的血喝,才能解毒。”
“哦,那,我看那助理一脸的恨意,他会解吗?”
“会的。”
“你怎么知道?”
“直觉。”
“一个老男人直什么觉呀?”红姑嘟囔道。
万先生刷地坐起身直视红姑:“你说什么。”
明明是一句平静的句子,红姑却差点吓得咬了舌头:“你干嘛跟挺尸似的啊!没,没,我没说什么,我说那服务费应该会添点吧?”
“你个财迷。”万先生摇头苦笑。后视镜里刘星正在专心地记着什么,压根没注意他们的谈话。
3人有说有笑地回到竹林深处的镜心书斋。
次日,接到唐家电话,听语气,很平静,说是感谢红姑的服务,会额外再加一笔钱,同时要求这事对外保密。
又听说,唐家兄弟醒来了,唐北战搬回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