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墙壁下面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币,皱巴巴软踏踏的,应该是被水打湿了还没有干透。
而床上,男人的身子在被子底下隆起一片。
他动了动,肩膀瑟缩在被子里,有明显的畏寒,赵新如走过去,脚刚抬起来,床上的人人开口。
“拿这桌子上的钱,去买点牛肉,她喜欢吃火锅。”
说完了,男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要买太瘦,她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心里一下就酸了。
赵新如只觉得眼眶里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她咬着牙,忍着不让自己出声。
屋子里太安静。
陈启山听着呼吸,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眼底闪过涟漪和不确定。
手臂藏在被子底下,他转身。
眼睛滑过发黄的屋顶,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她穿着一身素衣,肩膀上带着濡湿开出的水花。
手里捏着粗瓷的牛奶瓶。
瓶子上的封口都还没解开。
喉间发干,心脏的位置开始咚咚的响,在这一瞬间,那些死去的东西重新再一次有了生命力。
陈启山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
“谁让你动了。”赵新如的声音里藏着颤抖。
眼前的男人眼窝早就已经黑青,一张脸俊逸不在,邋遢着胡茬也没收拾,干裂的饿嘴唇上带着干皮。
他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对上男人的眼睛,却一眼见到底。
赵新如胸口憋了一股气,故意别过脸不去看陈启山。
她走过去,将陈启山的被子改好,男人乖巧的躺好,任由女人的手摆弄他身上的被子。
“手拿出来。”
陈启山听话,将手从被子里递出去,下一秒手腕上贴上一丝冰凉。
她的手指很凉,很瘦,落在肌肤上只有小巧的一点,若有似无,可给陈启山的是安全感。
脉象虾游若带跳,四十三经脉皆有受损,内脏安好肝肺伤,是郁结所致。
他其实过的不好。
心里一疼,赵新如收回了手,却在一刹那手腕被人抓着,不肯松开。
“你这样干什么。”
她问陈启山。
男人的躺在床上,呼吸游走在被褥的边缘,被子很凉,挨着赵新如手的边缘,如她此时的心境。
“跟我就回去好不好。”
陈启山将她的手拉近了一点,声音里带着妥协。
那样高傲的男人,说着这样的话,换做是哪个女人,大概都是会动心的,赵新如这样想。
可她不是别的女人。
她手臂使劲想要收回。
可是男人的手劲更大,掌心翻转一下将女人的手黏在掌心里。
“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陈启山说。
“你……”赵新如一惊,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喉间凝集酸涩让她不能呼吸。
前前后后快一个世纪。
恩恩怨怨几十年,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可是现在赵新如不想要了。
他的爱,太艰难。
赵新如用力,“你再这样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不会的。”陈启山笃定。
如新医馆到这里不近,他又给了小光明确的命令,不允许小光把他的地址说出来,但是赵新如还是来了。
她一定坚持过。
不然小光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只要她肯见他,陈启山以为自己就满足了,可是见到这个人,小小的满足就变得贪婪。
他还是想要赵新如。
想要她的爱,想要她的人,想要她跟自己说话,想要每天回家看到她在煮火辣辣的火锅,笑嘻嘻的问他要不要吃。
那是他曾经拥有的。
掌心里的手还在挣扎,陈启山攥着。
忽然一个用力,他将她带入到了怀里,被子铺天盖地将他们包裹在黑暗里。
鼻腔都是男人的味道,赵新如一刹那的失神,恍惚回到了从前。
身子一下被紧紧的抱住。
男人的呼吸就在头顶上,温热带着一股急切,赵新如动了下,发丝滑过男人的唇角,他碰了碰。
久违的温柔让赵新如心里软了下来。
“我带你回去好不好。”他说。
回去?
神思在这一刻清明,赵新如不动了,甚至不想去挣扎。
周青峰,孩子,永远是赵新如和陈启山之间的隔阂,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她摇摇头,“一年前,我走的时候就问过自己,还会会回去不会。”
腰上的手臂倏然一紧,僵硬。
赵新如笑了出来。
原来陈启山也会紧张。
手臂按着床,很硬,她挪动着身子起来,男人看到了她的坚持,任由她去了。
“我那个时候就告诉自己,我不会回去了。”
屋子里忽然变得沉闷,陈启山的病在这一刹那边的严重,嘶哑的呼吸声在空气里蔓延着,让人不能忽略。
赵新如咽了喉咙里的酸涩。
她坐在床边,收回了手臂,声音很低,“你不该来的,一年前的决然不是空穴来风,你知道的,我们都过不去那道坎。”
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
窗外的光线开始变得晦涩低沉,屋子里越发的黑暗。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就连屋里的摆设都看不清楚,窸窣的声音响起,陈启山起床,身子掠过赵新如的肩膀。
他在黑暗中尤其高大,一双腿依旧有力的迈着步子。
沙沙两声,屋里燃亮了火苗。
“家里没什么吃的,我等下去买点,吃……”
陈启山的话没说完,他想起村东的屠夫已经回家了,哪里有最新鲜的牛肉,本来是要去买的。
应该老不及了。
无力感让他觉得疲惫,忽然赵新如站起来。
“走吧,去我家。”
话刚说完,气氛怪异,赵新如察觉, 积极地又添上一句“你是病人,需要住院,我哪里设置的有观察室。”
她是要给陈启山治病。
男人低沉的笑了,道:“好。”
晚上的楼梯不好走,陈启山让开路放赵新如走在前面,他手里拿着手电筒走在后面。
耳边闪过一道尖锐的叫声。
“啊!”
“小心。”
赵新如声音想起的一刹那,陈启山已经稳稳的将赵新如护在怀里,手臂圈着她给她最大的保护。
旧楼瓦房,有老鼠很正常。
赵新如知道是一回事,可是一只老鼠跳到了脚上,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