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江老爷被问的语塞。
儿子以前，吃饭穿衣喝水上厕所，无一不是被人伺候着，十几年了，虽然让做什么做什么。
但是现在……
“自主意识。”赵新如说了个新时代的名词。
21世纪，谁都能听懂的话，足足半个小时后，咣当一声，拐杖倒在上。
苍老的面容上缓缓的开始变化。
起初是惊诧，慢慢的那双眼睛里开始出现一点喜悦， 融化开的喜悦之后便成了不可置信的感慨。
更多的却是悲凉。
“赵医生……”
江老爷开口，声带的颤抖掩藏不住，“您是说……是说我的儿子，他……”
“他开始有意识了，尽管是在反抗把你们的想法，但是更多的是在表达他的想法，他看着窗子，说明，他有自己的思想了。”
太意外的答案。
手指禁不住的抖动着，心里的那是光亮被放倒最大。
江老爷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赵新如的面前，手指抬了抬却没敢动，“剩下的要怎么治疗，您说，多少钱我都愿意，对，我还有宅子。”
家里所有的东西在心里过了一遍。
能想到的东西都想了一遍，甚至这条命，只要赵新如开口，他就愿意给。
思维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赵医生，前几次是我的不好，小人之心了，您别见怪。”
赵新如从脉案上抬起头，眼睛里融着老人的悲戚。
别的都是假的，那点希望的光是真的。
她垂下眼睑，说话很是清晰。
“他的病我没有把握，除非……”
“除非什么？”
江老爷急急的追问，做好了倾其所有的准备。
桌子后面的人浅浅一笑，松了口气，“还是那句话，听我的，我想知道什么就告诉我，我不想说的，你们就不要问。”
这话说过一次，但是没有后半句。
这是给自己儿子治病，连问问病情都不行，江老爷不大能接受，可有不敢反驳，毕竟孩子刚有点起色。
“不问可以，但是能不能，也不说太多，稍微告诉我们一点消息就好。”
“一点点就好。”
江老爷的态度近乎乞求。
“不行。”赵新如坚决。
老人重重的跌坐在凳子上，手指捏着桌子的一角，指尖泛白，丝毫不见血色。
他是真的不安。
为人父母者，都是这样吧！
小腹一侧有隐隐的疼，是那个没有见到世界就消亡的孩子。
终于，她无奈，长长的出了口气，算是妥协、
“每次我治疗之后会跟你们说病情，这样你们就能看得出来，哪里不一样。”
“好好，好，谢谢，这样就很好。”
江老爷感恩戴德。
回到江家，这是第一次白天看到桂花树。
很高大的一株，墨绿色的叶子包裹着整棵树木，枝桠末梢有浅浅的黄色，是新长出来的叶子。
她站在树下，想着当年小小的孩子。
“那个时候，他一定很高兴。”
“什么？”
老蔡听到赵新如的话一愣，不知道她说是谁，便问道，“您刚才说的是谁？”
“你家少爷。”
这话显然吓到了老蔡，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新如。
少爷种桂花树的时候才几岁。
不过，那个时候的少爷却是高兴，每天笑嘻嘻的跟他们玩儿，还会说大人才懂诗句，也会写字。
写的很好看。
可是后来就不一样了。
老蔡脸上的惊讶被黯淡代替，赵新如转过身。
“去把那扇窗户打开吧！他想看看桂花。”
“不行的。”
老蔡反驳，脸上的黯淡变成了惊恐，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解释。
“那扇窗子是老爷让封起来的，您都不知道，每次少爷看到那扇窗子就发发疯，还会自杀。”
这是第一次，赵新如听到关于青年病情的描述。
后者心有余悸。
用手捂住了嘴巴，声音更小，“少爷虽然不说话，但是闹起来也是厉害的，尤其是不要命的时候。”
为什么？
一个少年，看一棵为什么想去死？
赵新如点点头，去了少年的房间。
屋子里的灯光依旧昏暗，地上浅浅的映着少年的影子，他坐在床上，膝盖并拢朝着窗户的方向。
听到动静，他没动。
赵新如进去，语气轻松，“知道你不爱说话，我就没敲门，有打扰到你吗？”
床上的人睫毛抖了一下。
他对她有反应。
赵新如走进去，随手开了灯，然后才问青年。、
“我可以开灯吗？如果你介意的，我关了。”
青年不动，气氛没有丝毫的变化，赵新如知道，他不介意。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赵新如没有过去坐，而是站在一边，她的目光也看着那扇窗子，久久不动。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
赵新如如梦初醒，深呼吸笑了出来、
“我该回去了，下次来看你。”
说完，她拉开门，空气有些凉，她笑容更深，扭过头问青年，“后山上开了很多花，你喜欢什么？”
青年的严重闪过涟漪，极轻，极小。
“那我每一种都给你带点，你喜欢就留下。”
赵新如出门，迎面便是江老爷。
他在等着赵新如说病情。
殷切的眼神藏不住焦灼的心，赵新如说：“给他一个表，还要一本日历，要过一天必须翻页的那种。”
“这……”
江老爷为难，犹豫了一下才跟赵新如解释，“那上面有钉子，我怕……”
“不会的！”
赵新如有信心。
约定有了，没有日子。
赵新如依旧每天在医馆里，邮差十五天送来一封信，都是陈启山。
上面的话越来越少，甚至到最后，只有一个开头。、
“见信即安。”
洋洋洒洒的话了没了，赵新如开始想不起那张脸的样子。
慢慢的，她开始不回信。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直到两个月后，老蔡一脸血的出现在赵新如的家门口。、
“赵医生，您救救少爷吧！”
老蔡说着，重重的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
“到底怎么回事。”
“少爷刚才自杀，用头撞了墙。”
“不可能。”赵新如不信，急急的跟着老蔡去了江家，到了房间，忽然怒喝：“你们不想让他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