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
江老爷怒摔了手里的拐杖，狠狠的砸在赵新如的脚边，气息不稳。
任谁都能都说这种话，可唯独不能对他说。
一辈子的心血都在儿子的身上，现在儿子成了这个样子，他也不想看到，可是赵新如说的是什么话。
棍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正厅里的怒气丝毫不见消除。
“表和日历，为什么不准备？”
赵新如语气淡然，知道现在生气也没用。
青年浑身是血，身体僵硬脸上的皮肤近乎透明，可是那双眼睛却坚定而执着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那样的眼神，让赵新如眼眶发胀。
她走过去，每一步都踩的很轻，说话时候带着温柔，“我来看你了，带着一朵紫色的花朵。”
赵新如反手，一朵小小的野花躺在掌心里。
青年静静的坐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就像是被蒙尘的雕塑，完美，安静，带着绝世的孤独。
慢慢的，稀有的蜡烛光线好似会移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年的脸转过来。
他看着赵新如，眼睛里的泉水终于开始融化，手指机械精僵硬的做着动作，他伸出手停在赵新如的面前。
他想要她的花朵。
江老爷以及这一群人早已经惊诧的说不出话来，眼前的景象太过于不可思议。
没人敢说话。
青年的眼睛里带着泪水，是委屈。
赵新如走过去，把一朵小小的花朵放在他的手心里，指尖接触到的一刹那，青年的身体僵硬。
“没关系。”她说。
似乎是终于有了勇气。
青年的手指动了动，像是百年不曾使用过的机械，声音冷冽。
他握住了小小的花朵，五指慢慢的合拢，将小小的花朵包裹在掌心里，缓缓的收回手，放在膝盖上。
他的视线依旧在窗外，只是没有了淡漠。
赵新如转过身，“暂时不会出事了，你们跟我出来。”
“刚才华儿想自杀。”
江老爷说的华儿就是他的儿子，很多年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早就对这个名字没有了反应。
他也十几年从没提起过。
赵新如摇头。
“不能在这里说。”
心理上受到过伤害的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赵新如给他一个希望，让他有生存下去的欲望。
可是却被爱给蒙蔽了。
到了大厅，赵新如脸上的柔和消失不见。
“为什么没有按照我说的准备？”
一开口，定住了江老爷的身体，他转过身，视线中带着质疑：“我说过，上面的钉子会伤害到我的儿子。”
“所以，你就让他自杀？”
“我没有。”
怒气一下达到顶点，赵新如对此淡然，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给他表是让他知道时间，也许你看不到他在看时间，但是他是知道的。”赵新如慢慢的解释。
至于日历，她说。
“我告诉他我会过几天过来，如果不出意外，他在我走后的几天之内，会自己翻动日历。”
赵新如的话说完，江老爷顿时一身冷汗。
矍铄的眼睛倏然没有了光彩，江老爷就像是时间苍老到极致的老人。
他忽然就累了。
四肢百骸里透着疲惫，江老爷忽然笑出来。
“我尽心尽力一辈子，却连这点都想不到，或许……”
悲戚这种带着他没说完的话。
或许，是他亲手耽搁了儿子。
“我今天会带走他。”这是赵新如的决定。
今天之前，赵新如没有想过，但是今天之后，赵新如知道，如果想要治病，就必须带走青年。
正厅的椅子上，老人沉默。
他在做决定。
“老爷……”老蔡开口，想要劝劝。
少爷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赵新如目前是唯一让少爷有反应的人，如果这么耽搁了。
也许就真的错过了。
赵新如不急。
带走人家的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决定的。
；良久之后，江老爷似乎做出了决定。
“好。”
至此一个字，江老爷消失在拱形门之后。
带走江华比想象中的简单，老蔡准备了几身衣服，还有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还特意叫了几个镇上人。
为了避嫌。
医生患者，可是也是孤男寡女。
赵新如带着江华回到了医馆，大门前就站着老蔡。
“我说，你要站到什么时候。”赵新如很好奇。
这都解放多少年了，哪里还有出门带着随从的，还是站在她家的门口。
门前的老蔡也生气， 更加理所应当，“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平时照顾也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少爷一时间离不开。”
“……”
赵新如服了，转身进去出一手拽着江华的衣服就给拎了出来。
她一把把江华给甩到了老蔡的跟前。
“你的随从，你要吗？”
江华对于任何事情从来不会做出反应。
老蔡笑笑，心里明镜似的，“赵医生，您可真会开玩笑，我少……”
中年男人话没说，骤然睁大了眼睛连说话的音调走拐了七八个弯儿没停住。
只见眼前木讷的青年非常非常的缓慢的动了动手指，指尖挨着裤子一点一点的收拢，然后才抬头 。
他看着老蔡，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底的意思明白。
“你……”
老蔡水果不成话，“他……不是，少爷……他……”
“还不回去？”
赵新如打断了老蔡的话，都得到少爷的允许了还不走，难不成还想跟着江华？
越跟越坏事。
江华的病也不能全说是江华自己的问题。
从她接触江家人到现在，她看到的所有的相处方式都是“替代。”
吃饭，老蔡会指着每一道菜问江华要不要，如果得不到反应就直接给夹过去。
秉持着万一少爷想吃呢！
算了，扔了也浪费不了多少的思维，江老爷更甚，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主，那江华的脑子怎么能好？
她回去，抬手指着椅子。
“你的位置，以后我看病的时候你就站在一边等着，帮我拿药。”
江华还是不动。
但是赵新如知道他听到了。
总要给他适应正常人生活的方式，再说了，医馆里一天到晚也来不了几个人，慢点就慢点，又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