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不大，所在的中心也不过一个村子的地方，有集市有商业的地方更是少的可怜，临近的几个村子里又有土郎中。
收费低还离得近。
这么一来，赵新如的日子就更是清闲不少。
十月初，秋季才到，寒意带着细细密密的雨水趁着夜色到了江城。
晚上的时候医馆里来了人，是坡脚的老人。
“赵医生，我妈的病情已经拖了这么久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儿子说的悲痛，好似母亲的伤痛一分不少的映射在自己的身上。
江华坐在椅子上，毫无反应。
外面的雨淅沥沥的下着，寒风阵阵。
赵新如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指尖冷的彻骨，她环抱着手，指尖刚才手臂里。
臂弯里暖和，她气色也恢复了几分。
“天色不早了，要是看病需病人亲自上门，若是行动不便烦请白日再来，晚上不出诊。”赵新如说。
儿子站在门外，听了这话脸上一僵，有些难看。
他的视线落在江华身上。
那人木讷，从进门连那张脸都没看到，以前来也没见过他，不过说到底是个男人，他也不好来硬的。
心里转了心思，儿子冷笑。
“赵医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您晚上不出诊？”
这话意有所指，赵新如听出来了，抬头看了眼儿子。
“对，从现在开始。”她故意开口。
揣着明白装糊涂，儿子也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可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质问。
“您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您就是看有钱人人家，就不看这些穷苦百姓？还是说您就尽心那些有钱人。”
儿子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话说的明白。
被人说成了只认识钱的人，赵新如也不生气，反而是笑了。
“对啊！”
赵新如承认的干脆利索。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掌放开撑在桌子上，前半身越过了桌子，一张好看精致的脸往前送了过去。
明亮的眼神在灯光里炯炯有神，清澈见底。
她说，“我以前行医，只认识病人不知道钱，给人开的药，有钱就给，没钱就欠着，若是还了也行，不还我也不去要。”
话说到这里，赵新如顿了一下。
她的眼睛看着那个儿子，平静如泉水的眼神里出现波动。
脊背慢慢的挺直，黑色的影子在桌面上缓缓的后退慢慢的消失不见，赵新如站在桌子一边，手边放着脉案。
她指尖动了一下，滑过脉案。
“但是现在不是。”
赵新如继续说道：“我现在只认识钱，给钱看病，不用被人质疑，不用被人怀疑良心，更不会有人还想借机讹钱。”
“砰”的一声。
大风将门板掀翻在地，骤然的响声把儿子吓的跳起来，呼吸不匀，脸色苍白。
他 粗糙的手抓着另一只门板，瘦弱的身子藏在门板后面，视线呆滞空洞的看着赵新如， 发白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刚才是在说他。
当时，年迈的目前腿脚疼，是赵新如不顾身份跪地医治，是赵新如用后山最常见的草药不收诊金只给看病。
一分钱没用，看了病。
药草吃了效果不见，母亲疼痛。
谁的错。
儿子心里清明却依旧觉得行医看病，既然是仁义之心，就应该把病给看好。
这样想着，心里忽然就有了主心骨。
“赵医生，就算是当时我没给钱，那你也可以部诊治。”
“不给我诊治，请问你进门干什么？”赵新如反驳，又问：“难道你进门的时候就有钱吗？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打算给钱。”
不给钱看病，只有赵新如一家。
对门的是西医诊所，挂号费多少人都不愿意给，何况是诊金？
儿子被问的噎住。
当时没钱是真的，冲着赵新如不收钱先治病的名声去也是真的。
但是没想到，赵新如没有把病治好。
那应该早说的，儿子忽然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要是当时你说用不要钱的药治不好病，我还能让我母亲继续用药吗？说不定，这么几天，病早就好了。”
“哈！”
赵新如被气笑了。
人生气到了极点，赵新如觉得自己都不想发脾气了，也不想说话，她重新坐下，身子后仰，瘫在椅子上。
水滴状的灯泡在房梁上随着风的节奏摇摇晃晃。
屋子里的光线也跟着游荡，光明昏暗，昏暗光明，在桌子上交替更迭。
地板上很细小的动作。
细微到像是蚂蚁搬家的脚步，赵新如有灵力，听到的瞬间，她就停顿了呼吸。
声音还在继续。
一点，两点，慢慢的声音变得密集。
赵新如眯着眼睛，耳边响着声音，从地板的摩擦到衣服布料的摩擦，是江华。
凳子雕塑一样的非常缓慢的站起来。
起身这一个动作，江华足足做了十分钟。
儿子在一边瞪大了眼睛，屏着呼吸，口水都咽下去几百次了，才看到这个年轻人站值了身体。
“呼……”
他长出一口气，视线放在年轻人的身上。
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梦幻，那人慢慢的站起来，双手垂在身侧，指尖贴着裤缝，最神奇的是从要站起来，到站起来。
年轻人好似完全没有改变动作。
就好像，他的所有动作都靠的是外界的力量。
此时，只有赵新如知道眼前的江华身体肌肉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地步。
控制力。
甚至，江华能够控制着腿和腰上的肌肉在没有其他肌肉群的帮助下，也可以直接站起来，不需要任何的帮助。
江华站着，低着头，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
赵新如知道江华的病情，可是儿子不知道。
他就看着江华慢慢的站好，然后等着他的下一个动作，可是过了很久，很久，很久，江华还是站着。
“你是不是那脑子有病啊？”
儿子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拔脚怒气冲冲就上去了，他一把揪住江华的衣领。
“我还以为你要替她出头呢，合着你就是个演西洋镜的啊，还是演皮影戏的，你他娘的耍老子呢！”
怒气之下的儿子正生气。
可是江华就像是才睡醒的婴儿，站着，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