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缓缓的扭过去，抬起，慢动作慢慢的播放，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人的脸，但是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是要给赵新如出气？
儿子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几乎是条件反射，想到这个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已经退到了门外的石板上，手指伸开冲着地上的砖头。
只要他有动作，抄起家伙就能打倒他。
儿子想着看了一眼手边的砖头，确定了距离是可以够得到的。
空气诡异的安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没有等到那人的一丁点情绪，反而是自己的那份胆怯已经消耗殆尽。
或许不是替赵新如出气的。
心里松懈下来，儿子往医馆里看。
视线一下对上一双漆黑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好像是藏着万年不变的枯井，枯井里森森白骨。
寒意一下窜到脊椎上，沿着脊柱一下到了大脑。
啪嗒一声，冷汗落在肩膀上，心脏漏了一拍，儿子反应过来，身子僵硬却不敢动，砖头就在身边。
他知道。
可是手臂不听使唤。
江华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儿子几个呼吸之后勉强稳住情绪。
再看过去，那人还是在原地站着，好似刚才的那一眼就像是错觉，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屋子里还是很安静。
赵新如坐在椅子上，眼睛微闭却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
“赵医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儿子问。
有事就好好说话，干嘛叫人这样。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是他不对，但是也并不是说就全错，毕竟吃的是赵新如的药，治疗法子也是赵新如给的。
母亲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夜也是事实。
错并不全在他身上，儿子想着，心里坦然。
“我就是来要个说法，您要是不给就算了，叫个大小伙子是怎么回事，再说了，要是真打起来，您怎么就一定觉得是我吃亏？”
赵新如睁开眼，不是很理解。
“打起来？”她疑惑的重复一句，视线转过去看着身边的江华。
此时，江华还是坐在凳子上，双手平平稳稳的放在膝盖上，五指并拢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甚至，他的面部表情都没有丝毫的不一样。
赵新如收回视线，对着儿子质问“你说我叫人打你，我叫谁了。”
“他！”儿子伸手指着江华。
“不可能。”赵新如笃定，“他是不会说话的，你就是打死他，他都未必能动一下给你看，别说是为我出头了，就是自己吃饭都是苦难事。”
活生生的人，还一身戾气。
说不会动，不会说话，没有情感，儿子觉得赵新如当他是白痴。
“你看我像是个白痴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儿子指着自己的脸，又问，“你以为你这么护着自己的人我就不知道了，不还是要狡辩吗？”
江华就坐在凳子上。
安安稳稳的，好像说的人不是他。
为此，赵新如如也有写无奈，“江华，要不你跟这位大哥说说，到底刚才你动了吗？”
“行了。”
儿子很是不耐烦，好好的还开始演戏了。
两个狡诈的人，儿子也觉得没啥好怕的，进门走过去，站在江华的身边，干农活的手狠狠的砸在了江华的肩膀上。
“我说……”
手下的人，纹丝不动。
儿子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僵在了嘴边。
他的手劲他是知道的，刚才那一巴掌力里带着气，要是说没使劲那是假的。
平时村里就没人敢跟他打架。
一巴掌，打不死牛也能人把人给劈晕，可手下的年轻人却一点都没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赵新如刚才说他不会动。
那刚才跟他对视的人是谁？
身上又是一阵恶寒，儿子猛地一下收回手，视线看着凳子上的江华。
江华长得清秀白皙，肌肤过于苍白而透着青色的血管，毛发很黑，头发尾部是褐色的，带着不健康的光泽。
这人，不是鬼吧！
儿子往后站了一点，底气还有。
“赵医生，我敬您的为人，可越是有名气就越不能这么办事吧，我母亲还在家里，你这就要找人出气，传出去不好听吧！”
说完了，儿子觉得分量不够。
毕竟当大夫的走到哪里都是有名望的，百姓轻易也不会得罪。
便又把知道的名人扯了进来。
“上次在大队部，江先生可是也在，您要是这么不讲道理，我就去找江先生，让他给评评理。”
“哪个江先生？”
“江城的江先生。”儿子硬气至极。
全江城谁不知道江家，那是说话落地砸坑的人，放眼全江城谁不知道？
话说完，没有想象中的低眉顺眼。
反倒是赵新如来了兴趣一般，她先是看了看身边的江华，嘴角勾着一丝笑意便开口。
“既然你都说了说法，咱们不如就找江先生给个公正，若是我的医治没有问题，您要当众赔礼道歉，要是我错了，你尽管开口。”
“要多少钱都给？”
“是。”
赵新如想都不想就回答。
得了答案，儿子急匆匆就走了。
医馆里重新恢复了安静，赵新如走到门口，正要出门的时候转过头问江华。
“你要吃馒头还是烧饼？”
凳子上的江华不说话，冷风吹过，江华的发丝微动。
“那就烧饼吧，村头的烧饼可好吃了。”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脚步声混杂着雨声，一深一浅，逐渐的听不到。
慢慢的，那人的一切都消失在感官里的时候，忽然世界就安静了。
脑袋变得空白，眼前一片荒芜没有焦点，就像是死水，几千年没有波澜的表面镜子一般透亮。
叮咚。
就这一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开了镜面。
湖面泛起点点涟漪，那双眼睛里开始变得有光彩，慢慢的，就像是星星之火点缀在草原上。
无边的黑暗中，有了光亮。
只是太微弱，让人抓不住。
于是等着赵新如回来最好了饭，叫了江华来吃的时候才想起一件事。
“好像是说让你来治病，也没说把饭钱算算……”
明显的，江华的手顿了一下。
赵新如察觉，笑了笑摆摆手，“我也就那么一说，你反正吃的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