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山恶水,偏僻之地,眼皮子就是浅,山匪那些不上台面的武器都放在眼里,将官满脸的鄙夷,皮笑肉不笑。
那将官被派到贫瘠之地办案,没什么油水可捞,本来就诸多不满,也是个唱高调不办实事的,在郴州停留了几日,便按照穆将军所说回去交差去了。
那帮失踪的人马,的确传消息回去说要去大明寺缉拿叛贼,可大明寺都没了,他们还能去哪里,总归这锅甩给山匪和南夷就对了。
没人会想到,大明寺之前的那些和尚早就离开了郴州,而残留在大明寺里的骨灰,实际上就是朝廷派来的人马,只不过烧得太厉害,根本无法分辨罢了。
虽然火烧寺庙的事件非常恶劣,但现在山匪已经清剿,这事儿就暂时揭过去了。
剿匪回来后,穆衍一直没闲着,在屋里写写画画了两日后,又送给穆将军一份大礼,这次是古阵法。
穆将军当然会问这些阵法是哪里来的,穆衍也如实回答,都是之前在古书上看到的,具体是什么书忘记了,但阵法记住了,行军打仗应该有用。
说起来所谓的古书,都是穆衍在幽云姬氏当家主的时候读的,当时读来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并不觉得有用。现在才发现,什么叫技多不压身,只有学到的本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任谁都拿不走的,多学些东西就对了。
穆将军也第一次发现了读书的好处,这个侄儿从小就喜欢读书是真的,整日挂在嘴边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原来也是真的。
对于士兵来说,武器和阵法就是他们的黄金屋。之前的武器已经证明他的厉害了,这些奇妙的阵法,若是用于实战,郴州军的战斗力肯定是节节攀升的。
有了新的阵法,就赶紧操练起来吧,于是,穆将军带着穆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练兵,干劲十足。
如火如荼的练兵中,穆将军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才刚过完年,元宵节的灯会还没来得及布置呢,南夷的军队就打过来了,只不过,打的不是郴州,而是奔着郴州相邻的虔州去了。
老百姓是认为,大概是郴州山匪的老巢被顷刻剿灭,朝廷派的人又三番五次的来郴州,让南夷有所顾忌,也可能是穆将军日日严阵以待的练兵,南夷觉得郴州军不好惹,所以直接去攻打虔州了。
殊不知,虔州有邵家两万虎头军,比郴州军可硬气多了,穆将军心里明白,南夷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若是先攻打郴州,再攻打虔州,南夷势必要付出一些代价,而直接攻打虔州,郴州就更加孤立无援,基本处于不攻自破的情形了,所图甚大啊。
难怪南夷一直在集结军队,却迟迟不肯发兵,难怪郴州军剿了山匪的老窝,南夷一直都没有动静,原来是在积蓄力量,集中对付虔州,暂时顾不上郴州。
斥候的战报一日三次准时传到穆将军手里,穆将军密切关注着战事的进展,南夷军队骁勇善战,刚开始虔州虎头军还出城迎战,后来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退守虔州城内,只防不攻,形势不容乐观。
穆衍看完战报,沉思了一会儿,南夷军队比想象中要厉害,以威猛著称的邵家虎头军竟然都抵挡不了几日,被迫退守城池,怪不得之前穆将军整日担心郴州不保,按照郴州军以前的状态,在南夷军面前,的确不堪一击。
虔州邵家,穆衍心道:是时候去跟他们好好谈一谈了。
“穆将军,在下请战!”穆衍见到穆将军,没有称呼大伯,没有自称侄儿,是以下属的口吻在请示。
胡闹,穆将军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侄儿虽然总做些让他既出乎意料,又感到惊喜的大事儿,但是贸然请战可不是儿戏,那是南夷的三万正规军,不是五百山匪,说剿灭就能剿灭了。
就算穆衍跟邵家有婚约,现在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虔州的城池比郴州要牢固,虎头军也不是吃素的,南夷想拿下虔州,没那么容易。”穆将军耐心地解释道,“如今只是围困,谁胜谁负,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再说,虔州属江南路,自古江南就是富庶之地,后方补给充足,南夷围困上几个月,攻不下来自会退兵。若虔州真有危难,江南路转运使定会派兵增援,我们只管守好自己的地盘就行了。”
“南夷攻打虔州是筹谋已久,不是一时兴起,后面定有大招。盐贩子起家的吴家叛军已经占领淮南路,江南路与淮南路相邻,江南路还要堤防叛军南下,暂时不会增援虔州。
浪人和海盗勾结在一起,两浙路正忙着对付沿海的倭寇,更没有精力出兵支援虔州。各路守军隔岸观火,虔州与郴州一样,孤立无援。”穆衍分析的头头是道,大多数信息都是包打听三喜搞来的,三喜现在是打听消息的高手。
穆衍的分析没有错,穆将军比穆衍更知道当下的形势,叹息道:“那又怎样,要想出兵增援虔州,也要先上报荆湖路转运使,我们一个小小的郴州,驻军不过一万,自保都是问题,哪有本事去管他人。”
即便那个他人就是未来的亲家,穆将军也不敢拿郴州的安危去赌,所以一直避开婚事的问题不谈,穆衍也很配合,没有提及与邵家的婚约。
“穆将军,您比我更清楚,若虔州不保,下一个就是郴州。当务之急,郴州必须联合虔州击退南夷,才是最大的自保。若虔州被攻占,南夷以虔州为后盾,郴州就真的没救了。”穆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保住郴州,继续道,
“在下知道,穆将军担心郴州出兵会使得城内空虚,其实在下只要三千人马即可。”
“不可。”穆将军肃然,立刻否定,“上次偷袭五百山匪尚且派去一千人马,你拿三千人马去对付南夷的三万正规军,纯粹是以卵击石,是去送死。”
“将军放心,在下不会跟他们正面较量,我们的人马只需在战术上将南夷的队伍冲散,剩下的就是虎头军的事儿了。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于谋。实在打不过就跑,我们有霹雳弹掩护,逃跑还不容易。”穆衍笑了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说的容易,战场上刀枪无眼啊。
穆将军犹豫再三,还是摇摇头道:“此事不妥……”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虔州还能撑上一段时间,烦请将军再考虑考虑。”穆衍故意提醒道,“只是,虔州一旦成为南夷的后盾,怕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究竟要不要出兵支援虔州的问题,穆衍刚刚提出了建议,穆将军还在反复思考中,知道的人也没几个,但是不知为什么,消息居然走漏出去了。
百姓们倒也没什么,基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那帮读了点书,有点文化思想的书生们率先不愿意了,坚决反对郴州出兵支援虔州,直接闹到府衙前面去了。
穆将军气得直接清理了身边的几个人,这叫军情外泄,尤其是战场上,容不得半点疏忽。
穆衍得知此事后,决定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被三喜给拦下了,三喜咧嘴嘿嘿笑道:“公子,您还是别去了,恕小的直言,怕是您去了,会惹一堆麻烦回来。”
“为何?”穆衍问。
三喜抓耳挠腮的,欲言又止,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穆衍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公子以前和那些书生是一起的,只要有集会您肯定是要去的,将军大人拦都拦不住您,有次您为了去见他们,翻墙出去差点摔坏了腿。后来您生病去了道观,他们才没再找过您了。”三喜小声道,
“您现在突然去了,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呢,他们可是反战的,您要是主战,他们肯定会找您麻烦啊。”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穆衍初见三喜的时候,三喜就跟他提过,原主号称自己是高人一等的文人墨客,动不动就写篇文章批判旁人,还四处乱发,甚至是收养他的穆将军也没有逃过他的魔抓。
经过深思熟虑,穆衍还是决定要走一趟,一来好奇,原主以前接触的那些书生究竟都是什么人,二来想了解他们反对出兵的具体缘由。
旁的先不提,可以肯定的是,原主以前是没有朋友的,无论他在道观还是在将军府,都不曾有朋友过来找过他。既然和那帮闹事的书生算不上朋友,就谈不上谁针对谁了,都是无所谓的了。
府衙前,一群书生有老有少,穿戴整齐,面带斯文,举手投足间不禁流露着愤世嫉俗的不满。
穆衍刚一出现便有人跟他打招呼,一个身着灰色直缀的年轻人,在人群中冲他招手,兴奋地道:“这边,穆公子,我们都在这边,快过来吧,就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