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穆衍本来就不知该如何跟原主的家人相处,不见面就省去了许多麻烦,他可以象在道观里一样,静下心来练习内功,制造弓弩。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做这些事情之前,他必须先让自己变得强大。
夜深人静的时候,穆衍在心里对原主道:占有了你拥有的一切,并非我本意,还是很抱歉。可我并不是你,不会活成你原来的样子,所以,该丢掉的我会丢掉,该舍弃的我会舍弃,得罪了。
次日,穆衍便把原主那些成文不成文的,乱七八糟的诗词文稿全部烧了,那些胭脂水粉和各种花朵通通扔了。
天顺王朝举国上下皆爱美,男子涂脂抹粉、簪花的常有,跟性情风流与否无关,跟出身贫富也无关,而是当下的一种普遍风气。至于这种风气的起源,恐怕还是跟科举及第后进士簪花游街的美丽传说有关。
当一个王朝的男子不以佩剑为荣,而已簪花为美的时候,这个王朝就有些危险了。
穆衍是没有簪过花的,习武之人基本都没有这种习惯。
没想到他断舍离的举动,不但让三喜惊掉了下巴,还惊动了穆将军,直接把他叫到书房问话。
去书房的路上,三喜突然对他施礼道:“公子,得罪了,小的奉劝您一句,等会儿将军大人说什么您都不要反驳,不然被罚了受苦的还是您啊。”
穆衍故意问:“大伯以前经常罚我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到底是怎样罚我?”
“也没有经常,就是偶尔罚您去校场扎马步而已。”三喜确认一般,弱弱地问,“公子,您是真的失忆了,是真的吗?”
依着原主的闹腾劲儿,三喜以为他又变着花样找存在感呢。
“难道这也可以装?”穆衍看了眼三喜,这个问题三喜已经问了不下三遍了,从三喜的眼神中看到了“可以”二字后,很多事情瞬间就明白了,原主就是喜欢作死的人,难怪身边的人都敢不信任他,难怪无论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下人都不觉得奇怪。
三喜没敢答话,穆衍郑重地道:“这次是真的,所以,我的人生要重新开启,你也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
“都听公子的。”三喜嘿嘿笑着,反正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还是照旧见机行事就对了。
穆衍进了穆将军的书房后,端正的行了礼,他这是第一次拜见传说中的郴州守将穆大将军,对他还是很尊敬的。
穆将军四十多岁,脸盘方正,体格健硕,自带一身正气。他的桌上摆满了文书,他正坐在桌前在一一批阅。
“看样子你恢复的不错。”穆将军抬头瞟了他一眼,语气平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并不是想象中的训话,就是普通的谈家常一样,至于为什么会把他扔在道观里不管他,穆衍并不在意,也不会问。
穆衍恭敬地道:“多谢大伯关心。”
穆将军久经沙场,喜怒不形于色,定睛一看,发现穆衍焕然一新的样子,只眼神略有波动,继续道:“平日里不要总闷在屋里,常出去走走对身体好。”
大伯对他还是不错的,穆衍应声:“是。”
穆将军不太确定地多看了他两眼,这个傲慢无礼的侄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乖巧了,试探地道:“这次生病吃了不少苦头吧,不如从明日起,你晨起就跟着去校场练功,身子结识了自然就不会再生病了。”
若是从前的穆公子,现在肯定会立刻气得跳起来,高傲地说,校场上那些光着膀子练功的都是粗野武夫,臭气熏天。他可是翩翩君子,风雅之人,纤尘不染的,宁可病死在屋里也不要跟那些野蛮人在一起,更不齿与之为伍。
要去校场啊,穆衍先是迟疑了一会儿,但他必须要融入山下的生活,不能再跟从前一样避世,身为姬穆衍他也要做出改变了,下定决心后,再次低声应道:“是。”
轻轻的一个“是”字,听来仿佛一声惊雷,把穆将军和三喜雷得外焦里嫩,魂不附体。
变化实在太大了,莫非病重后去了一趟道观,灵魂得到了洗礼?他这个侄儿,从小就学了一身附庸风雅的坏毛病,最是瞧不上武将,连他这个大伯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侄儿突然换了个人一样,居然同意去校场练功,穆将军一时无法接受,他要先静一静。穆将军连忙稳住情绪道:“无事就先退下吧。”
穆将军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将问题归结于,大病痊愈后转性了。
穆衍回房后便开始整理从道观里带回来的东西,三喜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零件是干嘛用的。穆衍暂时不想跟他解释,把他赶到外面去守着,自己在屋里继续制造零件。
三喜心道:还以为公子真的变了呢,还不是跟从前一样,喜欢一个人闷在屋里,只不过,以前都在舞文弄墨,现在改成当木匠了,兴趣变了而已,本质没变。
让三喜意外的还在后面呢,第二日一早,穆衍真的去了校场,由三喜陪着他练习最基础的扎马步。他姿势随意,尽量让自己象一个初学者,他怕做得太好,会被人看出破绽,想让人接受他的改变,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起初校场上的武将们都以为穆衍又挨罚了,不然这位小公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大家都象躲瘟神一样,躲得他远远的。
本身他清冷的气质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再加上看似文弱的个性,更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一般人也不想同他接近。
后来穆将军来了,不但亲自指导了他的动作,仿佛还很开心的样子,让大家日后多照顾着点小公子,大家这才收起嫌弃的眼神,改为观望,有天性开朗的居然对他笑了笑。然后大家一致认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改变不是一时兴起,三喜提议带他出去转转他也欣然同意了,不同的是,三喜带他去的地方,不是之前原主常去的茶楼,而是市井街巷,甚至还带他吃了,原主嫌脏从来都不碰的街边小吃鱼粉。
三喜现在终于相信,公子真的变了,变得随和容易相处,又似乎更加让人不敢让人靠近。从前公子再怎么高傲,三喜也是一直都近身伺候,现在公子已经变得不喜人近身伺候了,连碰都不让碰。
穆衍跟着三喜随便转了转,准备返回的时候还是两手空空,将军府里什么都有,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可买的,他对金钱也没什么概念,吃鱼粉的钱还是三喜付的。
这时,街边有三个兵丁从他们身边越过,走到一家包子铺前,其中一个兵丁随手抓起几个包子,分给另外两个,仨人一起边吃边继续赶路。
包子铺的老板,一位中年大叔脸上堆着笑提醒道:“军爷,您还没给钱呢。”
“给什么钱,吃你几个包子怎么了。”略年长的兵丁呵斥道,“没有老子这些人舍命的护着城池,你早就投胎过几回了,还想在这里做生意,知足吧你,几个包子还好意思计较。”
大叔继续陪着笑:“不是,军爷,我这是小本买卖,给个本钱也行啊。”
穆将军手下的兵就这个德行?穆衍停下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喜怕他惹事,想过来拉他,被他制止了。
“想要本钱是吧,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另外一个长脸的兵丁折回去多拿了两个包子,哪里是要给钱,跟个土匪一样拿起来就走。
大叔急了:“别啊,军爷,我这还有一大家子等着养活呢。”
光天化日之下,兵丁成了土匪,什么世道啊,穆衍皱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出手阻止道:“你们几个站住。”
主要他的外形秀美多于英气,几个兵丁哪会怕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长脸兵丁嗤笑一声,握起拳头示威道:“你是谁啊,想多管闲事也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小白脸。”
“小白脸”这三个字太刺耳,穆衍当即脸就沉下来了。
另外两个兵丁跟着哄笑:“小孩儿,拳头可不长眼,碰疼了就该哭着回家找娘了。”
过路的人都习惯了一样不管不问,大叔怕出事儿连忙道:“小公子,算了,别惹他们,赶紧回家去吧。”
管他叫小孩儿是吧,那就让他们知道一下,小孩儿也是他们惹不起的,穆衍不跟他们废话,冷声道:“要么给钱,要么跟我回将军府领罚。”
三喜反应过来后,赶紧挡在穆衍前面,大声道:“放肆!这位可是穆将军家的小公子,你们竟敢如此嚣张,等着军法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