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仨不认识这位小公子,但是一般没人敢乱拿穆将军的名号说事儿,再看这位小公子清冷贵气,绝对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万一是真的呢。
仨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管他是不是真的,先逃了再说,只要抓不到就没办法治他们的罪,仨人不管不顾的撒丫子就跑。
只是,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穆衍只是看似瘦弱,实则紧实,在山里跑着打猎可不是白练的,即使内力不足,老虎都能杀,想要制服几个吊儿郎当的兵丁还是轻而易举的。
三喜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呢,只见一个人影闪了过去,三下两下就把那仨兵丁制服了,没错,是通通按在地上制服了。
“公……公子……”三喜顿时目瞪口呆。
“三喜,先把包子钱给了,然后押他们回府。”穆衍起身厉声道,“你们仨再敢跑就打断你们的腿,不信大可一试。”
包子铺的老板和路人也都傻了眼,似乎见识了什么叫英雄出少年。
闯祸的仨人立刻认怂了,又是磕头又是赔不是,是他们有眼无珠,敢在穆公子面前撒野,是他们自己找死。穆家是武将世家,穆家的人哪个是好惹的,活该他们倒霉,自己往枪口上撞。
但穆衍说一不二,并没有就此罢休,他们是穆将军手下的兵,兵就该有个兵的样子,他们是在给穆将军抹黑丢脸,穆衍现在身为穆家的人,理应将此事交给穆将军处理,以绝后患。
就这样,穆衍和三喜押着仨犯错的兵丁回了将军府,直接将他们带到穆将军面前,并将他们的罪行一一罗列给穆将军听。
三喜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那还是他认识的娇弱公子吗,赤手空拳,毫不费力,一下就制服了三个壮汉,等等,他得再缓一缓,得好好想想怎么跟将军大人描述刚才的过程。
可惜穆将军对事情的过程并不关心,大概以为穆衍是打着他的幌子将人押来的,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仨兵丁一眼,叹了口气道:“你们先下去吧。”
仨人是老油条了,急忙叩首道谢,然后灰溜溜的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什么情况?现在轮到穆衍震惊了,他们犯了军规,理应军法处置,可号称御下严格的穆大将军,就这样把他们放了,到底怎么回事?
见穆衍还立在一旁,穆将军摆摆手道:“你也退下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穆衍迎上他的目光,失望至极,世人敬重的穆大将军,居然如此纵容手下,他是郴州守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郴州的安危,军纪败坏,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孙武为肃军纪,怒斩吴王爱妃。司马穰苴斩庄贾以徇三军。法不加于尊,曹操践麦,割发代首。”穆衍慷概激昂地道,“古往今来,心怀百姓,军纪严明,方能打胜仗。郴州守军亦是如此。”
就知道这个侄儿没那么容易消停,表面乖巧,实际又长了新本事了。穆将军敷衍地道:“行了,大道理谁都懂,回头我扣他们军饷,我这还忙着呢……”
“穆将军!”穆衍挺直腰板肃然道,“郴州几万百姓对您推崇备至,您竟然如此放纵手下,此事理应军法处置,否则难以服众,您就不怕寒了百姓的心吗。”
“百姓是人,将士们就不是人吗,他们也是谁家的儿子,谁家的丈夫,甚至孩子的父亲。但要打起仗来,他们是冲在最前面的,最先丢掉性命的就是他们,就因为他们是兵。”穆将军拍案怒吼道,
“不是我吓你,如今战事吃紧,南夷随时都会打过来,将士们随时都会丢掉性命,可能我们谁都活不了。都不知道还有几天好活了,何必揪着一点小错不放呢。”
穆衍心道:简直不可理喻,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但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他才没有脱口而出,但脸上写满了倔强。
桌上的文书让穆将军头疼欲裂,南夷那边刚安稳了几天,又在调集人马,本以为可以平安的过完今年,现在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穆将军发完火,又觉得自己过分了,这孩子做得没错,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得过且过吧,他语气缓和了些:“你下去吧,我会处理此事。”想了想又道,“对了,如果你不喜欢去校场,明日起就不用去了。”
穆衍以前除了练剑,也研读过不少兵书,但没有实际带兵打过仗,不曾亲身体会,不该妄加揣测。所以他没有反驳,一直保持沉默,他在想该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形,南夷若出兵,又该如何抵御。
穆衍默默地行礼,缓缓退出穆将军的书房,心情也是异常的沉重。幽云姬氏曾经在他手里覆灭,他能理解穆将军的心情,现在的郴州知道大敌当前,总好过当年姬氏的毫无防备,既然还有准备的时间,郴州就还有希望。
刚离开书房没多远,迎面走来一个长相酷似穆将军的年轻男子,身形健壮,风尘仆仆,应该是刚从外面赶回来,他直接拦住了穆衍的去路。
三喜忙施礼:“见过二公子。”
原来是穆将军的二公子穆远,他该喊一声二哥,出于礼貌,穆衍主动行了礼。
穆远眼睛微眯,语气不善地警告道:“别在这跟我装模做样,你以为你是谁啊,读过几本破书就能上天了。你凭什么指责我父亲,身为儿子,我对他从未敢有半分的不敬,你算老几啊,再有下次,我可真的不客气了。在你屋里好好待着,别跑出来丢人现眼的,想不想活了。”
这位二哥眼里,对他是显而易见的厌恶,刚才他与穆将军的谈话,他大概听了一些,找茬来了。
“方才我对穆将军并未有半分的不敬,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就事论事。”穆衍平静地问,“你可知事情的全貌?”
刚才和现在都没有称呼大伯,而是直接称呼穆将军,穆衍是在强调他在对事不对人,强调事情的重要性。
穆远当即掏出一块银子扔到他身上,胸口微疼,但他纹丝未动,银子掉到了地上。
穆远振振有词:“不就是帮几个兵丁垫付了包子钱吗,我还你就是,何必小题大做,惊动我父亲。他现在为了郴州的安危,费尽心神,你能不能不要再给他添乱,以后不准你再去烦他。”
穆衍不恼,语气坚定地道:“战事吃紧,不是御下不严的理由。”
“你上过战场吗,你懂什么!”穆远瞪眼不屑,“我不想听你的夸夸其谈,赶紧滚。”
“此时应该严阵以待,而不是未战先衰。即使敌众我寡,战术得当,以少胜多的战例也是常有。”穆衍分析道。
“以少胜多。”穆远狂笑,恨恨地跺脚道,“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你拿什么跟人家拼,人家的武器和装备都是最新式的,并且粮草充足,就算不打,只要围城,单耗两个月就能耗死我们。
而我们呢,我们手里的刀还是十几年前的,刀刃都卷了,拿在手里做样子罢了。连粮草供给都成问题,你说该怎样打?指望后方支援吗,现在都各自为政,谁会支援你;指望朝廷吗,朝廷都快自身难保了,又怎么管的了你。打仗打的是银子,没有银子你拿什么跟人家打。”
这些事情,穆衍是头一次听说,朝廷和援军先撇开不说,武器和粮草的确是最棘手的问题。郴州的处境甚是艰难,无路可退,无处可躲,只能坐以待毙。
穆远继续发泄道:“穆衍亲弟弟,我父亲对你怎样你不知道吗,比对他的亲儿子还要亲。你是不是记恨他,把你扔在道观里不管你啊?
你可知前段时间,南夷纠集了兵马差一点就打过来,身为亲儿子的我和大哥,必须守在前线,与城池共存亡。父亲之所以埋名把你隐藏在道观里,就是想着,万一郴州失守,南夷屠城,你或许会躲过一劫。
大概是听说郴州瘟疫横行,南夷就暂时退了兵,但也只是暂时的,这一仗迟早要打的。
说起瘟疫,你不该自我反省一下吗,偌大的将军府,为何偏偏只你一人得了瘟疫。还不是因为你不听劝,非要去参加什么文人的集会,自己身子弱还不知好歹,命都差点没了也不知悔改,简直无可救药。”
原来是这样,之前因被扔在道观里,穆衍还曾替原主抱不平,现在看来都是误会。原来穆将军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这个侄儿,尽管侄儿做了一些错事,穆将军依旧肯包容他,原谅他,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他。
浮尘乱世,乱的不仅是天下,更是人心,穆将军不是神,他也会害怕失去郴州,失去亲人,也舍不得将士们去送死,所以他现在对手下的过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穆衍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