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军棍虽不多,军中的惩罚一般都是二十起步的,但黄子易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黄师爷为了显示诚意可是一棍棍结结实实打下去的,黄子易三天都没下来床。
黄子易幼时家境还是不错的,经历过战乱后家道中落,广东路重回天顺以后,黄子易考了个秀才。按理说他可以继续科考,可父母相继病逝,他侍奉父母就耽搁了科考,下次秋闱要等三年后了,黄子易无依无靠只好投奔叔父。
这些年为给父母治病,黄子易省吃俭用,导致身体底子有点亏空,不然十几军棍不至于让他卧床不起。
“叔父知道下手重了些,可你干的也是不要命的事儿,连将军的坐骑都敢拦截,你真是胆大包天了。别说你只是个新来的学徒,就算我们这些老人也没人敢如此以下犯上。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也敢学文死谏的那套。也就是将军仁慈,换做旁人,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黄师爷差点被侄子吓死,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倔起来不要命啊。
“叔父,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黄子易除了动脑袋,浑身上下动哪儿都疼的要命,他知道叔父打他是打给将军看的,就他那大不敬的行为,若是将军按照军法处置,立刻杖毙了他也不过。
“你小子有福气,将军大人大量,非但没有怪罪,听闻你卧床不起,还让人给你送了药过来。”黄师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不管怎样,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你不一定有现在的好运气,我也绝不会留你了。”
“是,孩儿谨遵叔父教诲。”黄子易口中答应着,心却早就飞远了,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去拦路。想到天顺自己人内部打起来,让南夷有了可乘之机,他就不会坐视不理。
尽管将军是接到京中的急报才暂时没有出兵,并不是因为他去拦路,他还是偷偷开心,只要结果是好的,原因是什么不重要。军中的一些密报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的,但他猜到将军肯定又有了新的计划。
将军真是个善良的人啊,上次看到他被骗,不但帮了他还给了他一锭金子,他到现在还无力偿还。这次听闻他卧床不起,还专门让人送了药来。
象将军那么好的人为何要遭遇那些不幸,黄子易想起那日被劫匪劫杀过惨烈的场面,心里就愤愤不平。那是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啊,那个贞烈的女子自尽后隐藏自己的面容,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如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几个月后将军会迎娶那女子过门,他们一定情投意合,幸福美满。可惜没有如果,将军心中肯定会万分的难过,可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毕竟他身份卑微,只是一个没用的学徒。
有了将军送来的药,黄子易伤恢复的很快,等他能下床自由活动的时候军营里的将士又开始整装待发,他猜到又要开始行动了。
等他的伤基本痊愈的时候,听说麻烦都解决了,邪教徒该抓的抓住了,该就地正法的就地正法了。
只是中间出了一点意外,在清剿邪教徒的期间,杜将军因报仇心切中了敌人的埋伏,穆远将军为了救杜将军身中数刀,刀伤倒是不致命,关键是邪教徒中有善于用毒之人,穆远被抬回军营的时候,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岭南唐氏在唐青和穆远的帮助下,里应外合,家主拨乱反正,清除了内部的叛徒。听闻穆远身中剧毒,特意派了精通解毒的高手去军营帮穆远医治。
唐青完成任务,本来要赶回京城的,他还欠秦知忍一刀,不赶紧还回去心里不踏实,临走时他就说好了,等他回去任由秦知忍砍他一刀。可现在他暂时不能走,穆远是穆衍的哥哥,他要等穆远脱离危险他再回京城,也好跟穆衍交差。
而黄子易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他一不会武功,二不会解毒,将军有难他有心无力。当初杜家小姐出事的时候将军不在身边,现在杜家小姐的父亲出事了,将军肯定会全力以赴的去救,来弥补之前的遗憾。黄子易心道,换做是他,他也会这样做的。
在唐氏派来的解毒高手的医治下,穆远已经脱离了危险,就是还没有醒来。唐青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干脆等穆远醒来交代几句再启程不迟。
消息已经传回了京里,郴州唐家危机也已经解除了,唐青就等着神秘人出现了,他不会再受制于神秘人,他会跟秦知忍配合,反制神秘人。他答应做的两件事情他都做完了,以后他的命运他要自己主宰。
唐青警觉极高,发现穆远帐子外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见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而且他非常担心穆远却又不敢靠近的样子,唐青不知道他跟穆远的关系,也懒得问,一时心软就放他进去了。
黄子易做梦也没想到,他能被允许进来探视。他小心翼翼地跪在床边,见将军脸色苍白,额头还隐隐有汗,连忙拿了干帕子帮他擦拭,刚一抬手,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吓得他魂儿险些掉了。
等黄子易回过神来,发现将军并没有醒,好像梦魇了一样,死抓着他不放,这可如何是好?他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唐青,唐青不以为然,只说先让他抓着吧,这样他可能有安全感,等他醒来自然会放开的。
黄子易想死的心都有了,要是被叔父知道他又冒犯了将军,肯定会打死他的,或者把他扔出去,再也不管他了。
黄子易囧的不要不要的,唐青却权当无视一样,气定神闲的在喝他的茶。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唐青当然经历过,尤其他独闯金刀阵的那次,死死抓住缰绳才没有摔下马死掉。
穆远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心理上对死亡的抗拒还在,所以他想抓住什么东西,拉他一把。他既然抓住了书生,就让他抓着好了,抓住个活物他心理上应该好受一些。
穆远在昏迷的时候做了很多梦,一度场面混乱,他也不知道到底梦到了些什么。
也可能是想什么梦什么,最后他竟然梦到了杜家小姐,他并未见过杜小姐本人,只见过一副画像,而且那副画像在郴州的家中,他并未带在身边,画像上的样子在记忆中已经非常模糊,只记得那是个看起来十分温婉的女子。
在梦中,杜家小姐的面容穆远依旧看不清楚,杜家小姐似乎要走了,他伸手去抓,抓住的却是一把剑。正是穆衍送他的那把青蟒剑,冷冷的三尺青峰,隐约似有一条五爪青蟒盘踞于上,寒光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
穆远就是用青蟒剑斩了邪教分舵主,活捉了洛书明。原江南路转运使的大儿子洛书明,他父亲犯事后他逃走了,后来跟邪教徒勾结在一起,几次刺杀怀王不成,落草为寇当了劫匪,为祸一方,极其恶劣。
穆远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在梦里他不记得自己救过杜将军,仿佛那就是他应该做的,不用记得。当不成岳父,他也把杜将军当作亲人来对待了。
黄子易吃痛,感觉手腕快要被捏断了,不愧是大将军,人都昏迷了手劲还如此大。捏断就捏断吧,只要对将军有益,断了大不了再接上。
“叫醒他,他梦魇了。”唐青说道。也该醒了,毒已经解了,伤势也不是太重,对于唐青来说不算重。
“将……军……”黄子易壮了壮胆子,支支吾吾地小声喊道。
穆远突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不等他完全清醒过来,手里一空,人已经溜走了。
穆远松手的瞬间,黄子易旋即反应过来,急忙溜出了营帐。不能让将军看到,不能让叔父看到,不然他就死定了。可是京城来的唐大人若是告诉了将军该怎么办?
完了,又闯祸了,黄子易垂头丧气的去找叔父,准备坦白从宽,又不敢说,怕叔父承受不了打击,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一样,心里却怕的要命。
方才的事情,穆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哪个侍卫或者是药童。他醒来后跟唐青交谈了一会儿,知道京城里事儿多,催促唐青赶紧回京,并叮嘱唐青,千万不要把他中毒的事情告诉弟弟穆衍。
唐青不太会安慰人,尽量避免提起杜家的事情。世事无常啊,穆远失去了未婚的妻子,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走不出来的。唐青发现自己是幸运的,最起码他有机会跟心爱之人表白。
这次回京唐青是连同洛书明一起押送回去的,洛书明罪大恶极,劣迹斑斑,带回京城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岭南唐氏曾看在唐青的面子上借道给郴州军和虎头军,唐青又利用自己对岭南唐氏的熟知,借助穆远的力量帮助唐氏内部拨乱反正。现在谁也不欠谁了,唐氏与朝廷驻军的关系还得到了改善。
唐青这一趟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唯一的不足就是穆远中毒差点交代了,要是穆远出点什么事儿,他还真不好跟穆衍交代。万幸一切都过去了,穆远福大命大,救了杜将军,当不成亲家也多了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