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不厌诈,我们打平了。”七王早已退回到北狄的阵营,顾不上受伤的手臂喊道,“爷还就要定你了,大家冲啊,将小美人儿拿下者重重有赏。”
也没指望他说话算话,他们要是讲理的人,就不会想要抢占天顺的地盘了。
“列阵,迎敌!”气势上穆衍没有被比下去,但真正迎战的时候,郴州军却是边打边退。
对方至少两万人马,郴州军用五千人马跟他们硬拼是划不来的,必须利用点什么。
扔出一批竹筒,爆炸力不是很强,也足以让马儿受惊,将敌方部分阵型暂时打散。
霹雳弹都让苏兆和武都尉带走了,他们要突袭的是几万北狄大军,必须用霹雳弹尽快将北狄的阵营抓炸出一道缺口,他们才能与凌侯爷汇合,助凌侯爷解围。
趁敌人停歇调整的空挡,穆衍迅速指挥人马退回到营地附近。那里设了两道壕沟,壕沟外面是一道木栅栏,防止战马跨过壕沟,时间紧急,都是就地取材暂时修造的军垒。
迎面北狄的军马,阵列如山,刀枪如林,战意滔天,正在紧跟着过来,准备向穆衍发动进攻。可就在那一刹那间,敌军突然停住了。
狡猾的七王同时也是多疑的人,他见穆衍率兵退到一处平坦开阔之地,他反而更觉得其中有诈。在穆衍过来之前,七王与武都尉和苏兆已经周旋了两天了,七王怀疑穆衍故意将他们引过来,后面会有武都尉的人马包抄。
身后原本狂奔而行的北狄军,霎时间急急停住脚步,如同波浪翻滚一般,一波接一波的缓缓的停了下来。
对付生性多疑的人,你越是光明正大的去做点什么他就越是不信。
平坦开阔之地不宜隐藏,北狄的铁骑反而占尽优势,而且这里离郴州军的营帐又近,七王爷当然不信穆衍会用如此作死的打法。
七王爷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派了哨探四处刺探,确定没有人马从后面包抄,才试探着发起了几次小规模的攻击。
因为七王爷暂时还摸不准郴州军大营里究竟有多少人马。以他跟郴州军交手的经验,郴州军看似没有北狄的士兵威猛强悍,但他们战斗力也不弱,无论是击杀还是防守,全都配合默契,北狄的军队遇上郴州军也讨不到便宜。
临时修造的防御工事,好歹也能撑一阵子,有壕沟和木栅栏,敌人暂时攻不进来,郴州军的损伤也微乎其微。
但七王爷并非等闲之辈,几次试探都没有见到武都尉的影子,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确是上当了。武都尉一定是带人去支援了,这里只有穆衍的手下守着。
在雄县他们就交过手,雄县的兵力七王爷计算过了,被他们攻打几天后根本剩不了多少,他猜到穆衍手里的人马不会很多,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他用两万人马对付一万人马绰绰有余。
“他们没有多少兵力,撑不了多久。”七王爷反应过来后气愤地吼道,“勇士们,我们要好好招待招待这些从雄县过来的老朋友,杀了他们,抓住小美人儿有重赏。”
敌军正式展开了攻击,郴州军就像暴风雨中的一艘小船,越过一个又一个巨浪,几次被海浪淹没,却依旧倔强的漂浮起来,随着海水的拍打继续前进。
直到天色黑透以后,厮杀才暂时告一段落。
忽明忽暗的火把的照耀下,插在地上的旗帜也带着灼烧的痕迹,歪歪斜斜,还有不少倒落在地上,沾满了血和泥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皮靴踩在地上发出咯吱的声音,让这边的壕沟里变得安静一刻。
“伤亡多少?”穆衍的声音轻轻在壕沟里响起。
哗啦啦的一阵铠甲响动,很显然这是兵士们起身动作。忽明忽暗中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容,只看到人影重重挤在窄窄的壕沟里。
“回穆统领,我们这队尚存两百二十人。”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这声音让壕沟里再次陷入安静。
“一夜,只要坚守一夜,大军明日便会赶到,大家辛苦了。”穆衍说道。
紧接着便是皮靴走动,这边的人影沿着壕沟移动,似乎逐一查看躺坐在壕沟里的士兵。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步声停下来,穆衍跳上壕沟,身后人影们忙跟随,站在他身后。
穆衍伫立久久无声,一阵风吹过,带着呜咽,又似乎是号角声。武都尉和苏兆应该突袭成功了,否则那号角的声音不会这么急。就算暂时解不了围,武都尉的人马若是能跟凌侯爷汇合,凌侯爷那边就问题不大。
现在就等秦知忍了,只要他率领的大军一到,主动权我们就能拿回来,不再是被动的挨打。
敌人大概也乏了,夜里没有再发起攻击。主要七王爷的手臂受伤了,他可金贵自己了,他用的都是北狄最好的伤药。
夜里发起攻击,七王怕中埋伏,霹雳弹的威力他是领教过的,马腿都能炸断了,因为霹雳弹他们折损了多少战马啊。
七王爷倒不担心武都尉能帮易县解围,他那两万人马,北狄有将近八万大军等着收拾他呢。
天才刚刚泛亮,七王爷便集结好了人马准备一举将穆衍拿下。
濠沟外又响起了急切的号角声,对面的敌军,已然滚滚奔涌而来,迎接他们的是一波弩箭如雨。但一来盾甲挡住一部分利箭,二来就算被射中,在身后战鼓的催促下,更多的北狄兵如潮水般踩着死去的同伴涌上前。
敌人的尸体瞬时填满了壕沟,然后再涌涌而上。可以看到这些披着重甲的北狄士兵神情凶悍的扑来。
“撤!”陈副官射完最后一支弩箭喊道。
看着天顺的士兵们仓皇后退,越过栅栏和壕沟的北狄士兵更加气焰嚣张,以为胜利在望了。但他们很快就陷入了第二道壕沟内。
由于时间紧迫,能挖两道壕沟防御敌人郴州军已经尽力了。这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这道防线要是破了,穆衍就只能带兵硬拼了,他们撤退的速度远赶不上北狄铁骑的速度,跑是跑不了的,只能血拼。
就知道这个小将不好对付,看着一波涌入又一波退出一波再涌入,喊杀声震天,站在远处的七王爷也不由心惊胆寒,手扶在腰间握紧长斧。
随着对战双方的进退,七王爷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一个人影。 这个人五官俊美,一身白色盔甲格外的亮眼,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秀气,很有书生和将士相结合的感觉。
尤其是手中那一柄长剑,简直相得益彰。可就是这把长剑,伤了他的手臂。七王爷握紧腰侧的弯刀,眼神闪烁,昨日的长枪并不是他擅长的,弯刀才是他的强项。
本向持弯刀过去再与穆衍一战,找回昨天的场子。但又想,穆衍也不是好对付的,万一他耍什么花招,他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了,犯不着冒这个险。
七王爷死性不改地喊道:“小美人儿,伤了我你得对我负责,干脆就以身相许吧。”
北狄那边的士兵已经习惯了,调侃对方的主将,权当苦中作乐了。
“继续进攻,进攻。”七王爷喊道,咬牙切齿,“所有人全部都上,杀掉他们,杀掉他们。” 说到这里又仰头狂笑,仿佛他们已经打了胜仗一样。
大概是风向的原因,穆衍为了逼北狄埋伏的军队出来的时候放的那把山火,并没有燃烧很久就熄灭了。现在不远处的山包都是黑秃秃的,七王后退还有很多路可以走,所以他有恃无恐。
没多久,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敌人成群结队的涌了进来,与郴州军的士兵开始了近身肉搏。
穆衍指挥军阵迎敌,靠近他身边的人一片又一片的被荡开倒下。
那么多人那么混乱,他的动作却始终不急不慌,有一种莫名的美感,但这美感却又极其的血腥。 长剑挥过,一个兵丁几乎被砍成两半,日光下血雾腾起,内脏四飞。
调侃归调侃,七王爷头脑清醒的很,此人留不得,如此强大的敌人留不得。
“全部打杀了。”七王爷下令道。
正在这时,耳边响起马蹄,车轮滚滚的声音。
哨探立刻过来报信:“回王爷,有一大队天顺的人马,朝着我们一侧开始进攻了。”
天顺来支援的大军,这么快就来了?七王爷当然不甘心:“速战速决,杀了他们的统领的。”
七王爷这样一声令下,北狄的精兵强将都朝着穆衍的方向过去了。
身边围聚着的敌人越来越多,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猩红。他拿剑的手有点酸痛,止不住的颤抖。长剑上沾满了粘稠的血,顺着刀刃缓缓滴落,没入泥土。
一道墨色的影子穿过重围杀出一条血路,穆衍后退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把将他抓住。
“穆衍,我来了!”秦知忍哑着嗓子,眼睛里布满血丝,手一抬将穆衍拦在怀里。
这次他终于赶上了,在雄县那次,若不是北狄退兵,穆衍的境遇怕是跟这次一样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