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长得快,每隔一到两个月就要修剪一次,尤其是长途跋涉的马儿,为了减少马蹄的磨损,减少马儿的损伤,都是钉了马蹄铁的。
商队里的马儿是租来的,养护马的人也是一起从民间雇来的。
人很快就找出来了,养马的老于头儿四十岁左右,但由于常年的劳作,他皮肤粗糙,长相比年龄老了十岁不止。老于头儿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看到单独牵出来的那匹马,当即吓得战战兢兢。
“这匹马已经痊愈了,不会影响脚程的,老于敢保证,就是再走上两个来回,这马也绝对不会出问题。”老于头儿心虚地保证,还连忙解释,“公子请放心,马行里租给公子的马都是靠得住的。”
他这样一说,张恩源就听出不对劲了,什么叫痊愈了,合着他花了高价,租了一匹病马啊。众人很跟着一阵唏嘘!老于头儿自知理亏,当初替马行的老板隐瞒了此事儿,就是觉得路上不会出事儿他才敢应下的,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虽说是无商不奸,可张恩源传承了郴州张家的传统,做生意是很讲究的,黑心钱是绝对不会赚的。这马行不厚道啊。
张恩源看了看铁脚,不禁多了几分佩服,难怪翁侯爷会将他留在军营里,还能得到重用,这小子是有两下子,居然能看出这是一匹病马。
“这匹马得了什么病?”张恩源正色道,“说的详细点,要是胆敢欺瞒,唯你是问。”
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铁脚这一追就追出事儿来了,这是人家商队内部的事儿,翁侯爷也不好说什么,只觉得有点尴尬。
老于头儿常年跟着跑商,惯是会看眼色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商队,能把生意做到军营里去,虽然他们这些外人并不知道具体做的是什么生意,但这背后的势力绝对强大。又碍着翁侯爷在场,打死他也不敢欺瞒。
“回公子,这匹马曾患了蹄叉溃疡,但是在京城出发前已经基本痊愈了,老于还特地给马儿做了两副马蹄铁,保护马蹄。现在早就痊愈了,跟正常的马儿一样了,绝对不会耽搁公子的事儿。”老于恭敬地如实交代。
众侍卫齐齐看向老于,马行居然敢坑他们,找错人了吧,他们可是给朝廷办事儿的,只是化妆成商人罢了,坑朝廷,不想活了!
“痊愈了!”一旁的铁脚赞同的点头。
你跟着瞎掺和什么,翁侯爷瞪了铁脚一眼,铁脚吓得赶紧闭嘴,老实儿的站在旁边。
旁人说的张恩源可能会有所怀疑,但铁脚说的他不会怀疑,因为铁脚生性单纯,不会撒谎。
翁侯爷现在终于明白了铁脚的意思,铁脚看出这匹马儿曾经得过病,而且被治愈了,因为马蹄得过溃疡,所用的马蹄铁不一样。铁脚想要这匹马,是为了以后遇到同样的疾病,他好有个参考,学习怎么治疗。
对于一向重视军马,常年跟马打交道的翁侯爷,马儿的一些常识他还是懂的。
“蹄叉溃疡很难治愈,这病看似不起眼,一般马儿得了这个病就废了,还会感染全身导致马儿死亡。”翁侯爷说道,“老于头儿能治好马儿的病,已经是兽医中的高手了,他还用了特制的马蹄铁,保护了马蹄,减少了马的损伤,功不可没。”
是这样的啊,连翁侯爷都这样夸赞了,那这老于头儿也是个厉害人物了,真是隔行如隔山啊,张恩源感觉自己又学到了。果然高手在民间。
“侯爷谬赞了,老于不过是靠手艺吃饭的,不瞒您说,并不是老于多厉害,这种病也要及早发现才能治愈。”老于笑笑说道,
“这马和人一样,马脚有大有小,甚至每一头马的脚也不一样大,给马穿鞋是一项精细活儿,鞋子要合马脚,马蹄铁只比马脚宽一毫,不超过两毫,才最合适。穿上带有铁板的马蹄铁,是为之防止治愈的马蹄再次损伤,这没什么巧处,一点常识而已。”
这老于头儿还挺识时务,在众人面前谦虚了一番。
虽然修马掌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手艺人,虽然小小的马蹄铁看似不起眼,但每治愈一匹马儿,就等于减少了一次马的损伤,减少了就等于是新增了。北狄的优势就是在战马上啊,若是天顺也有了同样多的战马,那北狄还算个屁啊!
马行隐瞒了马儿的实际情况,属于欺诈,但也确实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反而让铁脚看到了其中的妙处,而且这个妙处对军马场里的马儿可能有用。
马行欺诈的事情暂且搁在一边,张恩源又看了看铁脚,这个傻孩子,留下马有什么用啊,留下懂得治马的人,才是真正的有用呢。
“老于头儿,虽说你是我花银子雇来的,但我也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张恩源直接敞开了说道,“你可愿留下为翁侯爷效劳?放心,银钱不会少了你的。”
翁侯爷听完一惊,更加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赏心悦目,都不用他说什么,就看出了军队的需要,主动提出让老于头儿留下。说他贴心也不为过。
“这……”老于头儿一时拿不定主意,虽然他经常往外跑,但是军营还是没去过的,张恩源他们去军营送货的时候,他们这些雇来的短工,都是驻扎在军营外面不能靠近的,在他看来军营是个神秘的地方。去了军营就意味着是否要从军,他年纪不小了,只想着再干两年就回家买上两亩良田,跟家人团聚养老了。
翁侯爷身份地位摆那儿,他又是个直爽的性子,不会强人所难,他是不会主动劝老于头儿的。张恩源是看出来了,还得靠他从中撮合。
“有什么好犹豫的,又不是让你去从军,知道你上有老下有小,想回家跟家人团聚,你只需把他教会了便可。”张恩源指了指铁脚,“是这位叫铁脚的兄弟能看出马儿有问题,他本身就养马,懂马,应该一点就透,不难教。
你想想,你若教会了他,他能养好更多的马,我们的马儿好了,军队的战斗力就更强,北狄即便是南下来犯,我们也能将他们赶回漠北去。四方蛮夷都不敢来犯了,天顺才会重现太平盛世,天顺太平了,民众才能安居乐业不是。
我知道你们靠手艺吃饭的,手艺都是祖传的,传内不传外。要不这样,你出个价儿,我买下你的手艺。再说,铁脚是在军中养马的,不会夺了你饭碗的,你放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儿,绝对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张恩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老于头儿也没法儿不表态了。
“公子,看您说的,能为侯爷效劳,老于义不容辞。”老于难为情地说道,“老于怕自己学艺不精,会让侯爷失望,侯爷的事儿跟马行可不一样,都是大事儿……”
“行了,你也不必谦虚了,就这样定了。”张恩源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硬塞给他,“这些你先拿着,回头我会再给你家人送去些,保证让你没有后顾无忧。”又转身对着铁脚道,
“铁脚,他会治马,马蹄铁也是他做的,他现在可以教给你,你学会了也能治好马疾。你可以拜他为师。”
翁侯爷赞许地看着张恩源,年轻人太会来事儿了,怪不得能得到陛下重用,恨不得立刻将张恩源从陛下那里挖过来收为己用。还有唐青,这俩人一静一动,配合默契,最好一起挖过来。就怕陛下不肯放人啊。
铁脚听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说道:“学治马疾!”
“公子,这使不得啊……”老于头儿捧着银票递了回来。
“对,跟老于头儿学治马疾,拜他为师。”张恩源不理睬老于头儿,直接问铁脚,“你愿意学吗?”
“愿意!”铁脚赶紧点点头,表情难掩的兴奋。不管是病死的还是老死的,只要马儿死了,铁脚都会难过很久,他比谁都希望所有马儿都好好儿的。其实在他心里还有个梦想,那就是他养的马要超过敌人北狄,只能比他们多,不能比他们少。
“那还不赶紧拜师,不然师父跑了。”张恩源逗他道,“叫他师父啊!”
铁脚看向翁侯爷,用询问的眼神征求他的意见一样,翁侯爷冲他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师父!”铁脚当即下跪,行了拜师的大礼。铁脚以前是有师父的,就是将他捡回来的那个养马的小吏,不过已经过世了,铁脚能记得的东西不多,但现在重新找了师父,铁脚依旧记得怎么给师父行礼。
“小兄弟,快快请起!”老于头儿手忙脚乱,一手拿着烫手山芋一样的银票,一手去扶铁脚。
“怎能让张公子破费,张公子能说服老于头儿留下来教铁脚,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翁侯爷从老于那里接过银票递给张恩源,“这个本该就是军中出,张公子的恩情,翁某铭记于心。”
太客气了,这点银子张恩源是不会看在眼里的,不过他拧不过翁侯爷,只好将银票收回了,等回到京城,直接给老于头儿的家人。
张恩源和唐青本来是来送武器的,没想到外加赠送了个修马掌的,而且这个修马掌的还会治疗马疾,而且军中正需要他这样的手艺人。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巧合,马行租给了张恩源刚刚痊愈的病马,翁侯爷麾下养马的士兵看出了这匹马的与众不同,引出了会治马疾的修马掌的师傅。
这当中,最满意的就是翁侯爷,有了新武器,他可以打造一支强大的弓弩队,当然后续的还会送来更多的新武器。又有了能够减少战马损伤的修马掌的师父,简直是收获满满。张恩源就是他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