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指挥官
一只面2020-05-14 09:114,345

  秦笙自认为比谁都要了解自己的亲姐姐。

  在他们最亲密的那段时间里,他就发现了,秦歌喜欢笑。跟秦笙的故作乐观不同,她用笑表达自己的情绪:微笑是无趣,咧开嘴笑是开心,靠面部肌肉扯动嘴角时是愤怒。但是她很少笑得这样不顾形象。

  上一次还是在秦山开着车和油罐车相撞,他的小轿车在突然升腾起的烈焰和巨响中变成一堆破铜烂铁时。

  秦笙那时和她一起,扒着窗户往外看。他只觉得有什么束缚在四肢上的无形的铁链消失了,随后就听见秦歌猖狂而不止息的笑声。

  这不对劲,他提醒林徽,但同时也意识到,面对这样的秦歌,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而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想。

  秦笙发现自己不能在大/腿上移动手指,给林徽传递信息了。

  这并不是秦歌突然做出了什么动作,也没有任何可见的东西限制他的行动,只是突然有一种“不可以移动”的念头从秦笙脑海里浮现,并且很强烈地直接压倒了他想要传递信息的想法。

  在余光中,他看见同样正襟危坐的林徽,两个人一时间竟然都不能移动了。

  如果这就是秦歌的异能……

  “小笙,你找了一个聪明的朋友。”

  秦歌这时才终于止住笑,随手用手背擦干笑出来的眼泪。她身子向前倾,伸手揉了揉秦笙的头发。

  秦笙本能地想甩过头去,可惜还是无济于事,任由女人的一双手在他头上胡乱揉搓着。

  “你们说的没错,”秦歌蹂躏够了弟弟的脑袋,又站起身,捡起被林徽踢远的那一把手术刀,用指肚抹去上面的灰尘。“杀死我可并不是一种简单的方法。”

  她把手术刀递给林徽,然后他竟然真的张开了手,重新将刀柄握到手里。可是他的动作没有停下。

  林徽的小臂缓缓地向身体内侧摆,连带着手术刀薄薄的刀片一起对准了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林徽在能力范围之内 使劲转动着眼球,给秦笙使眼色,你姐要干什么?

  秦笙艰难地通过露出更多眼白的面积回应他:我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眉来眼去之间,林徽手中刀子移动的速度却丝毫不减,眼见着就要切到脖子。虽然秦歌并不专业,要割开的地方与动脉还差一些距离,但这一下割在脖子上,任谁也不会好受。

  林徽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汗珠顺着光裸的后背向下流淌,整个后背都湿透了。虽然他已经体会过不少次自杀的感受了,可是自愿割动脉和被迫割动脉还是不一样的。

  在刀片逼近时,林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是二倍速的鼓点,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紧张的神经上。

  算了,死就死吧,他自暴自弃地想。

  所幸终于堪堪在离皮肤还有一厘米时停了下来。

  但是林徽的心仍然狂跳着,毫无劫后余生的庆幸。

  --秦歌是个疯女人,他猜不到这位接下来要做什么。是杀人还是结盟?那一瞬间他有一点点理解秦笙对于她退避三舍的态度了:做事毫无预兆、但是又精打细算,步步为营的人。

  说她是疯子其实也不甚合适,毕竟哪能找到这样思维缜密的疯子?

  “放心,”秦歌又坐回去,坐下时翘起了脚,显示出她还不错的心情。沙发浅浅地凹下去了一点,她又拿回没吃完的薯片,放在嘴里嚼碎。

  “我不会害你们,”她吃着东西,口齿有些含糊,“只是试一试,毕竟得到这项‘指挥官’能力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人身上测试呢。”

  她话音一落,秦笙和林徽便觉得那股奇怪的想法消失了,自己的大脑重新夺回主动权。

  “你疯了!把刀架在人的脖子上!”秦笙刚一能说话便站起身冲着秦歌吼。可惜对方并不理他,一抬手,秦笙便又坐了回去,闭上了嘴。

  “你总是这样,”她神情倦怠,似乎有点不满,“看上去沉稳,总能骗取别人的信赖,实际上做事冲动得很。这可不好。”

  林徽忙不迭地想把手术刀扔出去,但是突然想起秦歌还在面前,硬生生在把刀甩出去的前一秒又将手收了回来。

  他在刀片上裹好东西,重新收好,问秦歌道:“‘指挥官’,是你的异能吗?我能问问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秦歌咧开嘴,又赞叹了他一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智慧。”

  林徽苦笑一声,“如果你这样称赞我,那么我能不能把这视为联手的信号?”

  “随你怎么想,毕竟杀了你们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不是吗?”秦歌把吃空了的薯片袋扔回地上,徐徐开口。“我是把你们送回公寓后才发现这一点的。在实验室楼底下突然蹿出来一只野猫—我怕猫,当时想让它停着原地不动,然后它果真就不动了,而同理也适用于松鼠和狗。”

  “这太奇怪了,不是吗?可是比这更奇怪的是我三年不联系的弟弟的突然到访,”秦歌“嘭”地一声撕开另一袋膨化食品。“我查过,平城和绥安确实出现了地震以及其它相关地动现象,可是国内对于受灾者的处理是十分合理且人性化的,那么在尚且路可走的时候秦笙为什么要带着你来找我?更何况,就算真的在国内走投无路,你也完全可以区投奔别人,比如说……胡一骋?”

  这是一个林徽从来没听见过的名字,但秦笙明显反应激烈,即使在“指挥官”的控制之下,也瞪着眼睛,喘着粗气。

  “所以这就是你这么快赶回来的原因吗?”林徽说话时用手一下一下地捋着秦笙的后背,像是在给一只大型犬科动物顺毛。

  “可是二话不说就先拿我们试刀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他又问,“现在末日还不明确,而你又是第一次使用能力,应该还没有收到说明书,怎么敢贸贸然拿我们两个开刀?”

  秦歌摇了摇头,“我回来只是因为处理好了实验的事情,你所谓的‘说明书’我倒是没有,可是……”

  她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在场的其他两人都已了然。

  秦歌并不认为失手在一次试验中杀掉林徽是一件大事。这或许是因为她已知林徽拥有重生的异能,而更大的可能则是她并不在意对方的死活。

  甚至也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我认为这很有趣,”她自己接上了自己的话,“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突如其来地获取这样一股能量,它奇妙到足以在时间上动手脚,也可以和人的思维互相碰撞。这甚至已经超出了人类目前理论能达到的边界,而你们竟然满足于一个空泛的解释不去深究……太可惜了……”

  林徽小幅度地抖了一下。

  “朝闻道……”他忽然听见身旁的轻微叹息。林徽猛地去看身旁的秦笙,却见他一改方才的焦急模样,整个人平静下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三角眼直视着秦歌。

  “朝闻道,夕死可矣……”他说,“可你的道是什么?”

  “不为外物所困,探索一切未知,”秦歌回答他,“有的人恐惧未知,而我享受探索的过程。没有任何人或者物能阻挡我的路。一切妄图阻拦的,最后都只会有一个后果。”

  --像秦山一样被活活炸死在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中。

  秦笙忽然真正理解了秦歌的那种忘我的大笑:那是极致的喜悦与欢愉,是所有障碍被清扫,可以重新自我地去探索世界奥妙时的快乐。

  她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因为恨而去杀的人,而是因为自己心中的“道”,对于她来说那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东西,所以为此而弑父也感觉不到任何愧疚。

  原来割裂的人本不是她,秦笙自嘲地想,抓紧了自己的裤腿。对于自己的一线温情并非源于血脉,而是出于一个对同自己基因高度一致的人的好奇所施舍来的。真正的秦歌对于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事情冷漠到了极点,就像她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殴打是一样的。

  精神割裂的从来就只有秦笙一个,一面想去追逐自己心中的真理,同时又被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世俗人情所困。

  他是为才华所累的天才,亦是被世俗困扰的俗人。

  他的原罪并不在于杀人,而在于没有坚定地选择自己的阵营。

  “小笙,”秦歌见他不语,又放低了声音。她细腻温柔的声线好像是涓涓细流,流进人的心田,那些流动的液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而又美好。

  可那不是供给生命的水,那是流动的汞,是水银。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探索这次末日呢?就像之前我们联手计算出最合适的安眠药量一样,你清楚我们是最合拍的搭档,一切问题在我们联手后都可以迎刃而解。而且,你也享受抽丝剥茧,逐渐逼近真相的快乐不是吗?”

  秦笙抿着嘴,整片下唇都充了血,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可是就算你们知道了一切的因由,”林徽出言打破沉默,“失去了姓名,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朝闻夕死,这值得吗?”

  “那懵懂的活着,难道就对得起生命了吗?”秦歌反驳他,“我没有做任何伦理的事情,我赌上我的命去做合规的研究,似乎并没有侵害任何人的利益。当然,如果你是指我和秦笙设计死秦山,那或许是不道德的,但是对于一个家暴者来说,我们充其量也只是防卫过当而已,而当时下安眠药的秦笙在十四岁以下,我想即使是法官来判,他也并不担任刑事责任。”

  林徽被她怼回来,却也无从驳斥。

  而秦歌紧跟着一步一步逼他:“难道你强迫我放弃自己的事业,去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就是合理的吗?这或许是道德绑架吧,”她讥笑一声,“我可并不认为我的热爱比陌生人的性命要廉价--这是我对电车问题做出的回答。”

  林徽彻底哑口无言。

  秦歌只是选择了更有利于自己的那一方,而不是做到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是现实世界不是超英宇宙,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主角不到A4不死的光环,她的做法顶多能被说一句自私,其余的却完全无从指摘。

  两方,不,实际上是三方的谈判彻底陷入僵局。林徽和秦歌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而剩下的秦笙却在两者之间反复摇摆。

  他们都在纠结,却真真切切地忘了一件事:末日已经来临,而且并没有留给他们这样长久的商议时间。

  寂静之中,一阵有节奏的“笃笃“敲门声忽然传来,起初三个人都维持着原来的姿态对峙着,直到像猫爪子挠玻璃一样的响动从门口传来。

  秦家姐弟同步撇了撇嘴,随后起身想要一探究竟。

  三个人用脚后跟着地,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看,却只看到了一个人的肩膀--来人穿了一身法兰绒条纹睡衣,上面有一些不甚明显的褶皱,似乎还洒上了一些番茄酱。

  “Menippe ?”

  秦歌认出了自己邻居的睡衣,然而对面无人应答,反而是不适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在场的三人心中都有一种强烈的恐慌,似乎已经能在空气中嗅到末日腐朽的气味。

  秦歌又喊了一次邻居的名字,仍然没收到任何回应。她当即转过头去对秦笙和林徽说:“我的能力只能在与生物对视的时候使用,现在看不到她的眼睛,我们没有办法,除非……”

  “我开门,你们躲远一些。”秦笙沉声道,然后挥手让两人站在一进门不能被伤害到的地方。

  他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比划着“三,二一……”

  秦笙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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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nippe: 希腊神话中Orion的女儿之一,在家乡收到瘟疫侵袭的时候姐妹两人自愿献祭组织了瘟疫。

  信息来源于维基百科,reference分别是《伊利亚德》和《变形记》,两本书我都还没有看过,我对希腊神话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知道这个的准确性如何。有了解的朋友可以科普一下~

  终于上架啦,谢谢一路走来的你们

继续阅读:23 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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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我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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