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很多丧尸?”秦歌扶着额起床,刚走出房门便听见林徽的话,“很多是指几只?”
林徽当时看了一眼,就被走廊里黑压压的一片惊到,又想到自己穿戴射箭装备速度不快,没时间细数,就立刻赶了回来,现在也不能明确的给秦歌报数。
倒是秦笙拿好了武器侧身靠在门上,代替林徽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顺着猫眼往外看。
公寓外面人头攒动,真的是门庭若市,反正秦笙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大约十几只丧尸在长方形的走廊里收束着爪子漫无目的地晃动,其中又有一两只趴在自家房门上挠,也有的冲进Menippe家没关好的公寓里去。
在如此奇景之下,这一层的其它两户人家也没能幸免于难,防盗门上出现了几道狰狞的划痕。
“一、二……”
秦笙细细地数着丧尸脑袋,总共数出了十三只。十三听起来不算个大数,可要是换算成一只又一只大个儿难缠的丧尸,就很令人头疼了,更具象化一点来看,就是塞满整个楼道的杀人利器。
想都不用想,肯定打不过。
虽然如此,在生死关头秦笙肯定不能如此轻易地否定自己,还是和林徽秦歌坐了下来,三个人像模像样地讨论起来。
丧尸只有被攻击到脖子才会彻底失去能力,而能够破开他们脖颈周围骨刺的已知只有五十磅复合弓射出的箭和丧尸的爪子。
远程射箭自然最爽,但林徽总共只有十根箭,就算箭箭出神入化,都不偏不倚地刚好穿过丧尸的脖子,那也有三只漏网之鱼。那些丧尸动作僵硬,速度却不满,即使秦笙姐弟两个配合,也有可能因此受伤。
但这还都是次要,最麻烦的一点是,他们现在并不知道楼道里是只有这十三只丧尸,还是只能站下十三只丧尸。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最初在挠门的几只丧尸已经收了手,百无聊赖地开始用爪子抓墙。他们并没有对破门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也就让这栋公寓楼安全了一些。秦歌从猫眼处收回了视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还能撑几天,如果等弹尽粮绝了也没有出现转机,那再考虑正面对上丧尸的问题吧。”
秦笙和林徽忙不迭的答应。毕竟现在摸不准是什么局面,贸然冲出去和白白送死无异。他们既然等得起,就再多待两天,虽然伴随着挠墙声睡觉未免难受,那也比不明不白活生生把自己蠢死要好得多。
而事实上,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决策究竟有多么正确。
因为楼上楼下,包括和他们同层的其它两位邻居,都开始隔空喊话,试图进行交流。
“秦小姐在吗?秦小姐?”
他们开始确认住户安全,一点一点地问,最后终于问到了秦歌这里。
“我很好,”秦歌从窗外探出头,“我弟弟和他的同学也在。”
“你们平安就好,”登记信息的邻居点点头道,“上帝保佑你们。”
他也是个学生模样,一头金棕色的头发在窗外飞扬,很快被克里特高空的劲风吹乱,支棱在头上。
秦歌租住的这片公寓几乎是克里特理工学生御用的宿舍区,因此住户基本也都是学生。克里特理工校如其名,学生也都是秦歌这类的理工科狂人。
这些人除了头发稀少以外倒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相同之处,比如说即使面对丧尸也能保持的相对冷静的头脑。
他们一层一层地传话,最后竟然摸清楚了从一层到三十层的住户信息,并且成功交换了手机号码,拥有了彼此间的联系方式--尽管此前的几年大家都保持着陌生人一样地关系。
城里现在虽然断电,但手机还能打电话发短信,这些都快被无线网络淘汰了的通讯方式终于显现出其历久弥新之处,给被丧尸潮席卷的公寓楼提供了一丝迟来的曙光。
秦歌因为伙同秦笙及林徽干死过丧尸而荣膺她们这层的住户联系人,手机里一下多了十几个号码,饶是她也感到麻烦,解闷似的抓乱自己的一头红发,把自己砸在沙发上。
--公寓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不乐观。
几乎每一层里都充斥着十几只丧尸,就在和活人咫尺之遥的地方徘徊,现在还在楼里的他们是彻底被困在楼中出不去了。尽管丧尸现在并没有选择破门而入袭击他们,但是这种有极高攻击力的、由人类转化来的怪物仍然像高悬于人类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只要挂着一天,就有一天令人心生忧怖。
“闯出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办法,”楼下一层的人赞同秦歌的说法,“硬碰硬我们比不过外面的丧尸,难道还不能巧取吗?”
“确实是这样,”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
“如果一段时间没有进食,这些丧尸将以什么能量供给身体的基本新陈代谢呢?他们在无法找到食物后必然要被饿死,而我们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能逃出生天。”有人过于乐观地想要不战而屈丧尸之兵。
可是这话反而激起了一些人的危机感,以秦歌隔壁的金发小哥Alan的话说,“丧尸现在能量充足,尚没有攻击人类的欲望,那等他们真的破开防盗门了呢?”
更何况,就算单纯的和丧尸比谁剩的粮食多,公寓里的学生党可能也不能取胜。
除了秦歌因为弟弟的到来先行备好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其它忙于专业内容的人三餐基本都草草解决,能撑过过去的两天已经是不幸之万幸,要是再等上几天,人类和丧尸谁先被饿死还是个问题。
出也出不去,躲也躲不成,倒霉催的学生们进退两难,纠结再三,还是看在节省手机电量的份上才仓促地给出了一小份没什么用的硬撑方案,并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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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了?”等这边秦歌挂了电话,林徽便扽着秦笙过来询问资料。
话筒那边没了声音,但秦歌仍然躺在沙发上不动,看着自己的手机壳发呆,一个不小心把砖头一样的水果牌手机砸到了脸上,还正中鼻梁,砸得她眼眶一红。
“没什么进展,”秦歌拿手指蹭掉被砸出来的眼泪道,“出去是不能出去的,但是一直被困在这里也不是事。除了弓箭和爪子以外,我们最好再找到些别的可以对抗丧尸的武器,还有……”
她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语焉不详地说:“最近少吃一点。”
她说完这句话,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林徽确信自己看见秦笙嘴角撇了老远,抬手似乎想扶住自己的额头,嘴皮动了动,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说。
毕竟劝人少吃饭这句话由秦歌说出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从他们到克里特以来,秦笙没有食欲,每天吃得不多,而林徽肠胃一直不太好,也没有吃很多。倒是东道主秦歌,一个人的饭快赶上他们两个人的量,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可惜这话说出来实在是不太礼貌,林徽忍了又忍,发挥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终于没把吐槽的话说出来。
也多亏了秦歌做事公道,当晚的饭三个人就都成了一样的量,连菜品也清淡了许多,分别为:煮土豆、炒土豆、和腌鸡胸肉。
林徽&秦笙:……
看来她是真的饿。
如此土豆土豆又土豆的日子又过了两天。期间发生过丧尸半夜挠门,扰得整栋楼的人都跟着睡不着觉,也有深夜灵光乍现,线上激/情群聊几个小时,最后方案以失败告终。
总而言之,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灰暗,而救援队更是遥遥无期,像是开在两三个山头后面的青梅,就算是看见了再多次也总不能解渴。
比起毫无希望的现在,更可怕的应当是渐渐来袭的饥饿和越发绝望的明天。
秦笙几人还没吃腻土豆大餐,楼下就已经有人弹尽粮绝挨不住饿,每天开始在新建的短信群里哀嚎。
他们一哭诉不要紧,直接搅乱了公寓楼学生们的“军心”才是大事。
就连拥有存货、在末日中相对冷静的秦笙几人在看到消息后也去厨房第N次数清他们还余下的粮食和水--其实也不多了,再省吃俭用,顶多也就只有一个星期了。
于是秦歌当机立断,把三人每天的煮土豆供应也给省了下来,甚至水也只留了一天三杯的量,只能渴得受不了的时候才能喝一小口润润嗓子。
又是两天下来,三人的嘴都已龟裂得不成样子,腥咸的血一直顺着开裂的伤口往外渗。附带的效果是去厕所的频率也低了很多。
秦笙在被困公寓的第四天夜里起来时,突然就被迫重温了一遍高中课本知识:在缺水的状态下,机体为了维持内稳态,只能不断地从anterior pituitary gland,即脑下垂体前叶分泌出antidiuretic hormones (ADH),通过增加收集管壁细胞膜中所含的水通道蛋白的数量,使尿液中的更多水分得以被人体吸收。
原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秦笙舔舔唇,努力地想从血液中汲取一些自己求之不得的水分,可惜最后的结果只有越舔越干。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抽出一张卫生纸,按在自己的嘴唇上。白色的纸面很快就被血迹所斑驳,点点血痕排列在一起,勾勒出两瓣嘴唇的形状。
疼死了,秦笙想着,随意把那张纸攒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他在屋里来回来去踱步,然后从衣服中掏出自己久违了的培养皿,仔仔细细、不漏任何一个角落的打量了它一遍。
仍然没有任何变化,末日仍然正在进行中。
“操,”秦笙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黑漆漆地一片天,低骂出声。
“小笙?”秦歌听见他的动静,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走到他身边,“这么晚了还不睡,再想什么?”
她近几日也没睡好,脸上的黑眼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醒目。
秦笙在这个当口才终于好好地看了看自己的亲姐姐。今夜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他只能借着肉眼努力从黑暗中分辨出她的轮廓。
秦歌比他矮了十厘米,整个人在来到米国后体重大概减了不少,就更显得清瘦,往那一站像是根细瘦的竹竿,又像是一柄细长的西洋佩剑,圆滑又漂亮,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向人露刃来。
剑有双刃,一刃冷漠无心,一刃脉脉含情。
秦笙越来越搞不明白他的好姐姐到底是在拿剑的哪一个部分对着他:是平湖般的剑身还是仅仅向亲人流露的柔软的那面剑刃?
“我没事,”他忽然意识到林徽所讨厌的那个掩藏在面具之下的自己正是在尝试模仿秦歌,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头一回毫无芥蒂地回答了被他模仿又被他厌恶的那个人的问题。“我只是单纯起夜而已,你又为什么没睡?”
秦歌向他招了招手,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
“过来陪我坐一会吧。”
秦笙皱起了眉,其实并不太想去。但鬼使神差地还是过去了,同她站在一处,有点像小时候两个人并排站在卧室的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去听外面的一片狼藉。
只是这时秦笙已高出她小半个头了。
“你都这么高了,也该走出来啦,”秦歌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过往的阴霾困不住你,迷宫的出口就在正前面,迎着光一直走,就能出去了。”
“但你真的走出来了吗?”秦笙轻轻地反问她一句,“远走他乡是为求学,更换一切号码是为专心,那染发呢?这种红色很容易褪,你为了维持发色隔几个月就要去重染一次。可你不是那种为了美丽不嫌麻烦的人。”
“其实咱俩一样,谁也别说谁。”
秦笙靠在墙上打了一个哈欠,恍惚间觉得一切都没有变,和七年前是一个样子。
滨海小城的那间老房子最后变成了千奇百怪的迷宫,就此困住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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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对不起大家,在提到osmoregulation的部分无可避免地使用了很多英语单词,看起来很有占字数的嫌疑,很多表述也奇奇怪怪的。然鹅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在中文中如何表述这些,所以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可以提出来,我再去修改。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