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繁星下
一只面2020-05-28 08:284,483

  或许除夕夜过后,往日的尘灰真的被吹散了。

  秦笙在十二点以后就着刻意留下的一条大鲤鱼,吃了一盘馅儿大皮儿薄的鲅鱼馅饺子,和林徽一人吃出了一颗象征福气的花生米。照罗青青的话说,这是年年有余加上事事顺意,是新年最好的兆头了

  秦笙家并没有这种传统,就连秦山还算个正常人的时候,家里也从来没有在饺子里放花生的故事。他家的人都不是很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只是习惯在饭桌上喝点小酒--大人喝白的,孩子喝啤的,再说上两句祝酒词,配上些海鲜,年也就算过完了。

  于是乍一吃到花生的秦笙还以为是自己在包饺子的时候不小心放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去,给吓了一跳,惹得林徽差点儿把杯子里的雪碧泼到他身上。

  秦笙先前喝了些酒,虽然他酒量很好,但是也有点上头了,一下子便连自己最后维持的一点端庄也没了,在饭桌上和林徽一句又一句地调侃起来。

  林徽还被他之前那句“我的小星星”搞得心神不宁,又见秦笙现在完全没事一样,自然也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才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上这个人。

  罗青青看两人你来我往,竟然都没有落了下风,拿胳膊肘捅了捅老公,奇道:“小徽这孩子竟然也有棋逢对手的那一天!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小笙这么能说会道。”

  “那是你看人眼光有问题,不仅是看人眼光有问题,对儿子也不了解,”林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鼻尖前晃了晃,深吸一口气,露出些微醺的神色。“能被林徽那小子当成朋友,还带回家里来的,能是个闷葫芦吗?”

  “确实是这个道理,”罗青青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而瞪着林父:“你说我不了解小徽?明明是你才对。高中开家长会的时候是谁走错班了?”

  一时间饭桌上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林家二老为老不尊--按照罗青青的话说那叫“漫画家永远十八岁”。他俩笑得很猖狂,丝毫没有顾忌在场的两个孩子,互相开始揭老底。而林徽听着他爸妈不知何时把矛头转移向自己,觉得情况不妙,立刻拉着秦笙跑路了。

  他们匆匆回到客房,把自己像八爪大章鱼一样敞开了躺着。

  客房的窗帘没拉,“嘭”的一声响之后,能看见有绚烂的礼花在半空中炸开,几乎点亮了半边天。

  烟火升到高空后停留了一两秒,就化成点点火星落了下去,最后堆积在地上成了尘土。

  而新的烟花迎着散落的烟灰,冲上天穹,重新绽开成缤纷的华彩。

  林徽悄悄伸过手去,试探着碰了碰秦笙的手。起初只是他的指尖接触到秦笙的手背,见对方没反应之后就开始变本加厉,一点一点地把手探过去,最后彻底盖上了秦笙的手。

  他手指较秦笙来说略长一些,刚刚好覆盖住那双与他同经风风雨雨的手。

  他们两个分明多次在危难时刻手拉着手,互相搀扶着,可是此刻这个动作却又有了些暧昧不明的意味。

  林徽的手指插进秦笙的指缝中,两个人的十指紧紧相扣。

  秦笙或许是醉了,并没显出什么异样来,反而是回过头看了林徽一眼。

  他那双凶横的三角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过来时似是意识涣散,还眨巴了两下。

  “林徽啊……”秦笙咧开嘴,叫他的名字,眼睛弯成一轮小月牙儿,看得林徽心快化了。

  “嗯,”林徽低低回应他,不知道这小子现在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了。

  但秦笙就那么笑呵呵地看着他,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等林徽都以为他睁着眼睛睡着了,才突然说:“我……喜欢你。”

  “什么?”林徽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就飞快地反问。

  “我!”醉汉秦笙抓住林徽的领子,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喜……唔……”

  林徽终于恢复了点神智,想起双亲都还在外面,忙捂住秦笙的嘴,把“喜欢你”三个字给他按了回去。

  等做完这一切,他脑子里才有根弦迟迟地断掉。

  秦笙……喜欢我?

  我这么厉害的吗,昨天晚上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今天凌晨就开花结果了?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好事情!不过秦笙告白的词好low啊……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没有别的什么了吗?说我是小星星都比这样好嘛。

  林徽觉得脑子里的某个闸门开了,水“哗哗”地往里面流,势要把所有的理智都给他冲走。而他也不负众望地,奔着一个奇葩地方向去思考问题了。

  “啊!我的天!”

  醉汉秦笙说完心里话,已经在床上安静的躺好了,反而是一直在喝雪碧的林徽可能醉糖,把脸埋在被子里,一边滚来滚去,一边用各种语气词表示惊叹。

  等他滚够了十圈,搞得自己脑子都晕晕乎乎的了,才突然停下来,朝天躺在。

  不对,他想,这才不是正常的秦笙。

  正常的秦笙不论开心与否,都会嬉笑怒骂,永远穿着坚硬的盔甲,绝不会有这样一种软绵绵的态度,跟他说“喜欢”。

  可是也说不定呢?林徽心理还有一丝小火苗顽强地不灭。

  他戳了戳秦笙,想听对方再说一句。可惜醉汉并不配合,哼哼了一声,卷着被子翻过身,再不理他了。

  “要不然早上起来了再问问?”林徽摸着下巴思量,“可是万一这混蛋明天不认怎么办?或者他喝断片了不记得,那又要被笑话好久了。”

  他坐在床边,冷静了一会儿,人难得怂了一次,决定敌不动我不动,看看秦笙明天的反应再做打算。

  于是这位坐怀不乱还很讲战术的真君子给秦笙改好了被子,还帮他搬来了枕头,把人安置好了,才带着新年的喜气和一点疑惑离开了。

  他走之后,原本的“醉汉”动了动,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揉了揉眼睛。

  “操。”

  秦笙骂了一句,“你这脑子都相信滨海人喝二两白的就能醉了,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喜欢你?”

  难道是表白的太简单,不够有学术性,不符合我的身份吗?秦笙抿着嘴想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最后还是把问题归在了林徽身上。

  ----

  气归气,但是这一晚上秦笙倒是做了个很甜的梦。不仅甜,甚至有点齁得慌。

  但是和阴魂不散的秦山和比较耗费体力的某种梦境相比,一个平平淡淡又幸福美满的梦实在是让人开心,尤其是秦笙还梦见自己申请了一项专利,并凭借它成就了历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国家科学院院士……

  他是给笑醒的。

  以至于在不久之后接到秦歌的新年问候电话时,他的语气都快乐得让对面的女人不敢相信那是她亲弟弟。

  不过秦歌的反应很迅速,趁热打铁忽悠秦笙去给他久不联系的姑姑也拜个年,为以后的阻止末日计划做点准备。而且她还很快通知了林徽,让这个莫名其妙就怂了的人赶紧在秦笙好说话的时候趁虚而入、趁人之危。

  林徽听到这话的时候有点震惊:他是真没见过这么卖弟弟的。

  但是转念又一想,就和他希望秦歌好好活着,能帮秦笙一把一样,秦歌大概也希望自己的弟弟不要在孑然一身,孤单地和科研过一辈子。

  尽管秦歌本人说出以上论点并不让人信服。

  科研是温暖的,也是冰冷的。做研究听起来是一路坦途,干净又省心,可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样。

  会有在操作正确的前提下重复做多次实验都是假阳性、结果迟迟不出的情况,也有好不容易出了数据,结果文章被别的实验室提前发了的情况。

  科学研究是个反复无常、索取无度的小婊子,今天可以对你报以一笑,明天就能给你当头一棒。你给她一颗真心,她不一定肯放下身段看你一眼,可你若是对她阴奉阳违,只想玩玩,就必然没有一个好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人往往不能把自己的所有精神寄托在上面,而要从生活中汲取一些力量。

  爱人、朋友、家人……

  那些组成每个人生活的必然片段才是最终的心之归所。

  无论秦歌还是林徽,他们想要做的不是让秦笙停下,而是让他去爱。

  所以林徽最后还是站在了秦笙面前,他没想好怎样表露自己的心绪,只是有点苍白地问:“你想不想和我去射箭?”

  “好啊,”秦笙答应得爽快。

  ----

  可惜的是射箭馆没开。

  林徽请秦笙出去走走,本意也不是射箭,只是想和他独处一阵子,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两个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包裹成粽子,艰难地迈开步伐,走在街上。

  秦笙断断续续地抛出一些话题,诸如冰城的冰雕真好看,今天天这么阴,是不是要下雪等一看便知是无话可说时没话找话。林徽都一一应下来,一路上沉默得奇怪。

  你到底说不说啊,秦笙在心里骂,都是男人,能不能直率一点,磨磨唧唧干什么?

  这位在这时候倒忘了自己昨天是怎么装醉又装疯,好不容易说出“喜欢”两个字的 。

  大年初一,街道上的人不多,好些都是出来放炮的孩子,在天还没彻底黑下来之前混在一起打闹。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宛如一群聚在一起的大青蛙,不仅会“呱呱”乱叫,还会瞎蹦,聒噪的声音遮住林徽敷衍了事的回回答,彻底让本来就不爽的秦笙更不开心。

  秦笙微微皱起了眉,只好把从克里特带来的那顶帽子扯下来,盖在耳朵上。

  林徽一直没揣摩好该以何种方式把爱意说出口,而且又有一种奇妙的胜负心作祟,让他不肯直截了当的把“我喜欢你”摆在明面上来。

  好歹也要高级一点。

  但理科生就是没什么文艺细胞,林徽的情商也告诉他在表白的时候把医学的专业名称拿过来也并不太得体。他纠结了一路,见到秦笙把耳朵盖上,忽然计上心头。

  “你嫌吵?”他先问道,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副蓝牙耳机,拿了一只递给秦笙,“要听听歌吗?”

  来了!秦笙接过耳机,严阵以待。

  如果是听歌的话……他细细分析,那或许就是想用情歌来表达心意了。或许林徽不会那么明显,选择通过歌曲背景来隐晦的内涵。

  比如说他可能会放《托斯卡》里面的《今夜星光灿烂》,也可能是《贾尼斯基基》里面《我亲爱的爸爸》,甚至作为一个《波西米亚人》的爱好者,《我的名字叫Mimi》和《冰凉的小手》也可能出现……

  幸好懂点意大利语,秦笙暗自庆幸,幸好他知道林徽也喜欢歌剧,不然今天还真就露了怯。

  秦笙信心满满,等着自己熟悉的旋律出现。

  可是无论是哪一首声名远扬的咏叹调的前奏都没出现在那一只蓝牙耳机里。

  这到底是什么歌?

  “Bésame, bésame mucho……”

  低沉又富有金属感的男低音让秦笙有一阵的失神:这个歌声很熟悉,像是在哪听过,而其中反复重复的一个词,“mucho”据他的了解是西班牙语中很多的意思。

  所以是一首西语歌,而且由一位自己认识的歌唱家所演唱……如果这首歌里从头到尾几乎都在重复一句话,那就证明这句话可能正是林徽想表达的意思。

  是爱吗?可爱应当是“Amor”才对,那是Bésame该是什么意思?

  秦笙思考时,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而林徽就站在一旁,含笑看着他,启唇轻轻地说:

  “bésame mucho。”

  两个字词化作一阵轻风,缓缓拂过秦笙耳边。

  ----

  《托斯卡》、《波西米亚人》、《贾尼斯基基》皆为普契尼的作品,而文中提到的四首歌也分别是这三部作品中知名的咏叹调。

  咏叹调:咏叹调(Aria)即抒情调,与宣叙调(recitativo)相对。这是一种配有伴奏的一个声部或几个声部以优美的旋律表现出演唱者感情的独唱曲,它可以是歌剧,轻歌剧,神剧,受难曲或清唱剧的一部分,也可以是独立的音乐会咏叹调—摘自百度百科

  Bésame mucho:安德烈波切利演唱的西班牙语歌曲,意为“深深地吻我吧”。

  安德烈波切利:意大利男高音歌手(但是他的低音也很醇厚好听)

继续阅读:37 吻我吧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十年后的我疯啦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