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关系
一只面2020-05-31 10:434,417

  “我确实不该擅自做主张,”秦笙把手从箱子的拉杆上松开,转而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他觉得自己好像需要一个支点才能和林徽开诚布公地谈论这件事情--不是因为他怕说服不了林徽,而是他怕林徽又一次对自己失望。

  他不敢再听一次在绥安时林徽的那句“是我看错了你”。

  人不能这样脆弱……秦笙心里想,这地球上缺了谁,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前面的七年再难都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了,现在林徽不过和你在一起了半个月,密切接触了小四个月,有什么可分不开的呢?

  为了他,把该说的话说出来,才是这份来之不易的爱的最好体现。

  秦笙麻痹着自己,终于开口:“你真的觉得你应该为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末日铤而走险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林徽抓住秦笙的手,“没有‘重生’的辅助,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多少回了吗?要是连秦歌姐也不在,给你一百条命都不够造!”他说着,眼眶竟有些红,胸膛也剧烈地起伏着。

  情绪失控之下,林徽的声音有点大,在门廊里仿佛都有点回声。

  他叹了一口气,把围巾拉好,瓮声瓮气地对秦笙道:“去机场要紧,我们边走边说。”

  说完,他又看了秦笙一眼。青年眉头紧锁,眉心都皱出了一个“川”字。他嘴唇给抿得出血,神情也恍惚,眼睛不知道在盯着哪里看,让林徽回想起玄武岩洞中那一场突发的ptsd。

  把这个麻烦事给忘了。林徽看着秦笙眼珠越来越红,呼吸也越发粗重,不由得有点发愁。

  我该怎么办才好?他有点焦心地想。秦笙的安全感实在是太低了,只有当一件事情完完全全掌控在他手里时才能安心。可林徽不愿意纵容他的臭毛病--他也是独立有思想的人,凭什么就要为别人的心意牺牲自己的人格?

  他要说清楚。

  “那不然这样吧,”林徽打开大门,向后倒退了一步退出自己的家,“我给你一路时间,你要是在去机场的路上能说服我不要去,我就立刻退票,这次全当给你践行,怎么样?”

  他见秦笙有些迟疑,又激道:“难道谈一场恋爱,你的脑子和辩论技巧都给谈飞了,甚至不敢和我正大光明地谈一谈吗?”

  是一个低劣的激将法,秦笙想着。

  可是……这招一直对他管用,从林徽嘴里说出来之后尤其管用。

  “怎么可能?”秦笙说着,从林徽家里走了出来,转手带上了门。他把所有的关系和情感都抛到脑后,只想着一件事情:有理有据地驳斥林徽的观点。

  “那就让辩论开始吧,”秦笙挺直了背,直视着林徽的眼睛,目光不再闪躲。

  他虎口朝上,伸出左手,对林徽微微点了点头,“正方辩友,您先请吧。”

  林徽轻笑一声,认出了他那个手势--是在舞会上男士请自己心仪的小姐跳舞时才用的礼仪。

  他在请我跳舞,林徽愣了一下,很快又理解了秦笙的用意。

  这怎么不能被称之为起舞呢?

  不同的思想交流中迸溅出火花,就像两个舞者在知识构筑的舞池之上。他们以舞姿交锋,随着音乐旋转又或是相拥。当林徽向前踏出一步时,秦笙就礼貌性地跟着后退,而当音乐变化,来到秦笙的主场时,他也步步紧逼。此消彼长,周而复始……

  能有什么比逻辑的碰撞还要美妙?

  于是林徽没计较秦笙留给他女位的问题,笑吟吟地讲右手搭在了秦笙的左手上。

  “My pleas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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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徽和秦笙一路上辩论得畅快,全然不想停下。但他又担心两个人坐车去机场时谈话呗无关人等听见,多少会被当成变态,说不定还会被抓进精神病院,整个行程都被阻拦。

  于是林徽拨冗思考了一下,从车库里开出罗青青女士的小轿车,再压根儿没有考虑到这车将怎么重新回到自家的车库里,就载着秦笙上了机场高速。

  不得不说,当两个人都摒弃了了自己的“死对头”滤镜或者是“男朋友”滤镜之后,都发现双方的步调简直一样,未经排练都总能想到一起。秦笙能预测林徽的下一个论点,而林徽只需要看他的眼神就知道秦笙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在这样的氛围下,小轿车缓缓停在了冰城机场的地下停车场里。秦笙和林徽两人前后脚下了车,往航站楼走了几步,突然又不约而同地停下。

  秦笙走在稍前一点的位置--他总是不习惯在人后面,然后转过身,也不说话,就那么拿着一双消去了迷茫的澄澈眼睛看着林徽。

  对面的人单肩背着包,一腿微屈,吊儿郎当地站着,含笑看着他。

  林徽是不会乖乖回家的了,秦笙想。他都不需要再问,就知道两人谁也没有赢,谁也没有说服谁,而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林徽最初的想法--跟着秦笙再去雾都就成为了胜出的那一个。

  我果然拦不住他,秦笙叹了一口气,似乎要把肺也给叹出来了。他正色道:“去了雾都之后,千万不要再仗着自己有重生的能力为所欲为了,你的命也是命。林叔叔,罗阿姨,还有……我,我们都心疼你。”

  “你放心吧,”林徽也敛起了无所谓的笑,郑重其事地对秦笙点头,“我心里有分寸,你不用为我分身太多。”

  说完,他右脚后退一步,两膝略弯,张开双臂,双手分别收拢在前胸与后腰,行了一个舞毕后的谢礼。

  这是男士行的礼。

  林徽抬起头,冲着秦笙眨了下眼,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就是我对你刚刚请我辩论时给我女位的回礼。

  秦笙哭笑不得,只好两手在空中作出提裙子的样子,掐尖了嗓子跟林徽说了句“谢谢”。

  说来也奇怪,他在出门之前的状态很差,离ptsd发作都差不了多远,可是在林徽的激将法和一路的辩论之下,这毛病似乎就减缓了很多。

  幸好我遇见了他,幸好我遇见的是他……秦笙盯着林徽的笑脸,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对于未来的希望也燃得更旺。

  他曾以为自己这一生注定孤单,也不需要陪伴,只要和科研长长久久地,总有一天能爬上学界的最高峰,摘取遥不可及的星辰做奖杯,照亮心头的黑暗。这样的人生是他所喜欢也希冀的,可是独独少了人气。

  是林徽让生活有了色彩,这颗不计前嫌的小星星来到他身边,代替大大小小的学术论文和奖项提前地、透彻地照亮了秦笙心底,让秦笙在他的未来里拥有了更多人情化的幻想。

  他想或许不久以后,自己就能和林徽携手漫步在校园里,在图书馆的邻座上奋笔疾书。林徽会带他去解剖大体老师,他就能把生物化学的要点条理清晰地讲出来……

  他们是彼此向上爬的天梯。

  他或许也会因此修复更多已经破裂的关系,重新认识更多曾经自己拿一副虚伪面具糊弄过去的人。

  等等!

  秦笙忽然一个激灵,可能是在接收了来自大秦的十年记忆之后他也拥有了一些敏锐,从刚才的碎碎念里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什么?他细细品味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学校,解剖,破裂的关系……

  “我想我找到游戏的新规则了,”秦笙突然对林徽说。

  “你说啥?”林徽不明就里。

  秦笙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并没有跟他说过大秦的猜想,只能用几个字先解释清楚。

  “假设这是一场游戏,而我是玩家--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被选中的,而且最开始的那场‘爆裂’似乎还在以我为目标……不过对于我来说,闯过游戏副本,结束末日,就是我的终极目的,而这一切都遵循着某些规则。”

  秦笙边走边说,和林徽到了安检口,只能先分别经过安检,再往登机口的地方走。

  时间还富裕,两人便也没有太着急,慢慢悠悠到了一家还没什么人的拉面馆,各点了一碗拉面。

  秦笙大早上起来就提心吊胆,也没吃饭,见到冒着热气的面可给饿坏了,先吃了小半碗,最后都不顾形象地捧起碗沿,大口喝着汤。

  他原来倒真没这么糙,林徽一口啃下去一半煎蛋,看着秦笙喝完汤仍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给他递过了一张餐巾纸。

  “啊……谢了,”秦笙像是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恪守的一些礼仪,迟疑了一下才接过纸,拿它擦干净了嘴,又工工整整地叠好,纸的边紧紧相贴。

  “刚刚说到规则了,”他整理好自己重新开口,“原来,也就是十年前的那条时间线里的规则是杀了拥有异能的人就可以终止末日,这也是我一开始考虑过杀死你的原因。但是现在,规则明显变了。”

  林徽点点头,毕竟他从玄武岩洞穴出来之后就下了培养皿的黑名单,一直穷追不舍的地震也突然停下。而另一位异能的拥有者,秦歌也在人身安全得到保障的前提下成功终止了丧尸入侵,甚至让秦笙突然拥有了与丧尸头领一战的能力。

  “我一直在想新的规则是什么,也回溯过很多次之前的场景,对比了你失败的几次重生和我们最后成功的那一次的区别,却一直看不出什么,直到刚刚,我想起来在岩洞中我将你当成了朋友,在公寓里时我解开了和秦笙之间的心结,并且站在了她身前……”

  林徽听他说到这里,咽下了最后一口鸡蛋,屏息听着秦笙的下文。他注意到秦笙在这里改换了一个重点:在岩洞中先将“朋友”二字说出口的是自己,但在秦笙口中,这变成了他将自己当成朋友的契机。

  “两者都有一些相似之处,”秦笙道,“我找到朋友,我解开心结……”

  “你在修复关系。”林徽代他说完了后半句话。

  “反观你们的身份,”秦笙流畅地接住林徽的话头,道:“一个是我未来的男朋友,一个是我的血亲,包括胡一骋是我曾经的发小,我们的另一个怀疑对象秦识月是我的姑姑。你们都是我曾经或者将来交心的人,而在末日开始的这段时间里关系并不好。”

  他顿了一下,拿汤勺舀起来一勺汤,在嘴边吹凉,才喝了下去。

  “我想,第一条时间线里处理你们的方式是杀死,而现在它演变成了与你们和解,虽然不知道原由,但是要好办得多。”

  “这点我持相反意见,”林徽等他说完后道,“和解不一定比杀人容易,尤其是你带着目的地想和一个人去重塑关系,它可能就不纯粹了。即使你们表面上和好如初,这个操蛋的破游戏也不一定会认定你们成功了。”

  没有很多亲近的人际关系的秦笙皱起了眉,沉吟道:“确实也有道理,欲速则不达……可是这样,我们的效率就会低下来很多,甚至有可能让很多无辜的人死于末日。”

  “顺其自然就好,”林徽说完,又低下头去吃他的面了。他吃面的时候“呼噜呼噜”地,却不会让人觉得粗俗,反而是看起来吃得很香,让秦笙不禁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面。

  等林徽呼噜完了,他才又抬起头,见秦笙不继续吃了,拿筷子在碗上轻轻敲了一下,唤回他的注意力。“别想那么多了,你要真是报着当我男朋友的心和我相处,我说不定早就离你越远越好,连斗嘴都没有了。”

  他说着,又往自己的面里淋了点醋,“真拿你当朋友的人,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会同你站在一起,只有那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才会看重假惺惺的皮囊。”

  秦笙听着他的话,一边也如法炮制,拿来醋瓶子,想往自己的面里滴两滴醋,结果却猝不及防地被林徽按上,倒了小半瓶子进去。

  “你干什么!”秦笙实在是不喜欢酸口,不由得愠怒。

  岂料林徽毫无愧意,反而是嬉皮笑脸地凑上来。

  “末日从没封死你的路,秦笙。你要知道,无论是和解还是被杀,我们这群人都会做出那个让游戏获得胜利的选择,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笙摇头。

  林徽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他们胸腔里跳动的都是一颗热忱得有点傻的心。

  “因为我们不想让你心头蒙尘,热血逢霜。”

继续阅读:40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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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我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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