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都结束吧
一只面2020-05-07 08:454,482

  “原来你大费周章,只想听一个理由吗?你又为什么觉得我要杀人?”秦笙冷哼一声,然后小幅度地抬高自己的手臂。

  “别动啊,”林徽把刀片往前送了送,紧贴着秦笙跳动的脉搏。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他缓缓地说,“从实验室爆炸那天你就不对劲。方成木在没有研究生师姐的指导下自己去动高速离心机,本来是不合规的。他胆子大,什么都敢动,可你却不是这个性格,怎么说也该前去看一眼,监督着他配平才对。”

  秦笙把手在腿上,示意林徽把刀片拿得稍微远一些,然后才说:“我那天从摇床里发现写着倒计时的板子,当然心绪不宁,没顾上方成木的举动。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的电话,”林徽提醒他。“那个板子上真的只有倒计时和末日的类型吗?如果真是这样你又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我来猜一猜,培养皿上一定有和我相关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事关重大,甚至比倒计时和高速离心机还要重要,所以你才会想起我。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天我刚进实验室的时候,你的眼神不对。”

  他们两个关系并不好,可是却在日常的斗嘴之中逐渐了解对方。他们太熟悉对方的眼神了,以至于林徽在那时看到秦笙的时候,就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一种掩盖也掩盖不下去的震惊和纠结的杀意。

  他看得千真万确,甚至顺着秦笙的眼神看到他当时放在实验台抽屉上的手--林徽之前去过生物实验室,知道那个抽屉里放了一把手术刀。

  如果不是想要动手,大晚上刚做完转化的人为什么要去碰手术刀?

  林徽分析得丝毫不差。除了一点--不止是培养皿上有和他相关的东西,甚至是整个末日都与他相关。

  这么被他逼问下去不是个事……秦笙想着,把双手的指尖搭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腿。

  “确实有关系,”秦笙思考了一会,大大方方地回答。

  “只不过……”他沉吟一下,估摸着林徽所在的地方转过头,看着他问:“你只顾着观察我,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天灾的不正常之处吗?”

  秦笙循循善诱道:“比如说,震中在平城南边,这一个月以来余震也渐渐平息了。而我们到了平城以北的绥安,在过了一个月以后为什么还是会遇到两场大规模的地裂呢?这到底是地震长了腿会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林徽顺着他的思路想,愣了一下,手上握刀的劲也没那么大了。“难道是因为平城的地震波及到了绥安地下的情况,导致这边也出现了问题?”他喃喃道,不知不觉已经把思绪移了过去。

  “谁知道呢?”秦笙毫不在意地回答。

  不好!林徽听见他懒散的回应,凭借他对秦笙的了解下意识就觉得不对,重新握紧刀柄,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秦笙直接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五指狠狠地钳制着他。林徽下意识地想挣脱,伸出另一只手去攻击秦笙,却毫无意外地又被他抓住。秦笙手劲很大,握得林徽生疼,他吃痛,手指被迫张开,手术刀脱手而出。

  秦笙一脚把手术刀踢远,然后拧着林徽的胳膊把他双手反剪,放在身后。

  两个人的身份在一瞬间好像互换了,这一次换成秦笙贴着林徽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你真应该去和周大哥好好学一学东西。”

  靠,被阴了。林徽懊悔自己没看出来秦笙那么明显地转移话题,但是此刻后悔也无益,只能尽快平复情绪。

  秦笙现在取得了主动权,手里又有刀子,想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他得做些什么让自己免于一死,尤其是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于是林徽佯装淡定道:“我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我?”

  然而后面一时没有回应,林徽只能感觉到秦笙开了手电筒,似乎在照什么东西。

  应该是那块记录着末日时间和我的信息的板子,林徽想,而秦笙此时翻出来看,要么是因为他感到下一次灾难就要到来,要么是他在迟疑要不要杀掉自己。

  总之,只要他肯停下,自己就有生机。林徽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要给自己找出来一个求生的筹码。

  而秦笙确实也只是色厉内荏。

  他是被周大哥之死激出的对林徽的杀心,而等那股劲过去了,本来就不太想主动动手杀人。再加上他刚刚打量了一圈周边环境,觉得古怪极了,此时也不想贸然动手杀掉唯一一个可以做同盟的人。

  这处空间是封闭的,大约在两米的高度有一个青灰色的顶,像是从上方砸下来的,有不少粉末和碎石子落在空间四角处。而四周同样也被颜色相近的岩石所包围着,留给两人一个足以并排躺下的空间。

  他们脚底也有岩石,只是有几块上面有不少气孔,秦笙把手伸过去,能感到有微弱的气流流过手掌。

  这到底是哪?秦笙有些诧异,他敢肯定缝隙的下方绝对不是这样的,而他和林徽从地面上摔下来,也绝对不应该只是后背受了一点皮外伤。

  秦笙一边挟制着林徽,一边终于有时间去想这些问题。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力量在刻意地救他,阻止他摔死,所以把他安置在了这样一个不会掉下去,也有空气流动的空间里。可这也太不科学了。

  “我知道咱们周边的是什么岩石,”林徽突然说。

  “是什么?”

  “你先把我放开,这个姿势太难受了,”林徽向他提出了条件。“你拿着手术刀,我又打不过你,即使把我放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这里确实奇怪,你确定我们要一直互相杀来杀去吗?”

  秦笙冷笑道,“你别忘了是谁先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

  “那还不是你先把我推了下来?”

  眼看两个人又要像以前一样吵起来,还是处在弱势方的林徽先行妥协了一次。

  “是玄武岩,”他说,“由岩浆喷发凝结而成,属于火成岩的一种。致密、一般呈黑色,但是这种青灰色的岩石也有,主要出现在我国南方。”

  秦笙松开了他,自己撑着腿坐在原地,又问:“你说它致密,那下方还带着小孔的岩石又怎么解释?”

  “好好学地理去,”林徽揉着手腕,白了他一眼,“因为是岩浆凝结而成,所以自然会有气孔。南方很多人把这种玄武岩称作“浮石”,也是因为它有气孔,密度变低,进而能浮在水上。”

  “可是浮石的气孔都是贯彻整块石头的吗?”秦笙仍然对脚下的石头念念不忘,“你看这几块,都有十个以上贯穿的气孔,如果真是液体岩浆凝结自然形成,概率应该不大。”

  林徽点了点头,打开手电又给秦笙照上面的部分,同样也是遍布气孔的,甚至比下方的玄武岩还多了很多。“这就是古怪之处,”他说,“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反而像是有意为之,就是要救下我们一样。”

  “大概只是救我,”秦笙打断他。

  他看见林徽不解的目光,叹了一口气,自己也疲于继续隐瞒,索性告诉了对面那位倒霉催的当事人。

  “你没猜错,培养皿和你有关,而这些灾难或许也是。”

  秦笙决定了什么之后,就再不拖拉,很是干脆,直接从见到大秦开始,事无巨细地把两个人的故事讲了一遍。他本来并不想说,可是这事困扰了他整整一个月,一直被压在心里,从和林徽争吵的那一次开始就让他觉得难受,而那股情绪又在周大哥死的时候彻底爆发了出来。

  他甚至是有点恶趣味地渲染了林徽和末日之间的关联,想要把自己的那份压力转嫁到他身上,让林徽也尝一尝在生与死之间的抉择。

  真正的当事人是林徽:是末日追着他跑想要弄死他,而秦笙却被迫承受了所有不该有的痛苦,才杀人与不杀之间苦苦挣扎着。可那本来与他无关。

  于是他现在终于说出了憋了一个月的秘密,他把选择交还给林徽,给他一道变相的卧轨问题,是杀死自己还是拯救世界。

  不出所料,在秦笙的一番话后,林徽就陷入了沉默。而始作俑者拖着下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自己在心里阴暗地想,人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道貌岸然地指责他的大秦还是一腔热血的林徽,当火烧到他们自己身上的时候,没人能保持冷静。

  果不其然,林徽的神色变了。他低下头去,五官处在手电筒光照不到的地方,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秦笙看见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突起,像是地裂以后大地上突兀的伤痕。

  林徽沉默着没有说话。

  秦笙本来想借机讽刺他,可是心却莫名其妙地在自己曾经的对头、短暂的朋友面前软化了。他张开嘴,又想出言安慰,可唇舌最终卷回了吐到嘴边的字,只留下一片寂静给林徽。

  “我……”林徽在几分钟后终于抬起头,看着秦笙,“真的是因为我吗?”

  秦笙的故事讲得很奇怪,什么十年后的自己,追随着人的末日,这即使是在科幻小说中也显得那么不真切。没有证明,没有数据,任何一个做研究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这种卑劣的谎言。

  可是现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那是真的。

  比如说秦笙的那块培养皿,毫无预兆接踵而至的末日,还有他偶然的失神……一切的一切都把故事圆得完美漂亮,而他--这个叫嚷着要救下所有人的无知青年,才是整个故事里最大又最可悲的反派。

  “是我啊……”林徽喃喃地念叨着,原来是他。

  在他一无所知,甚至斗志昂扬的时候,十几万人流离失所,几万人无辜横死。他不明白原因,只是活着就成了原罪。这究竟又是为什么?

  他自以为凭借着一点小小的幸运能够反抗这个末日,给所有人拼出一条活路来,却不知道一切早就暗中标明了加码,擎等着故事结束的时候一次付清。

  那么……他是不是该付款了?林徽把头靠在了背后的玄武岩上。

  秦笙伸出手,想学着周大哥的样子拍一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他已经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了。可是在手掌离林徽的后背还有一公分的时候,他的手停住了。

  他没有立场。

  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有什么立场赞扬别人的勇敢?这样的话只有周大哥那种英雄说出口才是真实,而他所说的在林徽听来,大概也就是惺惺作态吧。

  秦笙把手垂下去,然后收回身侧握成了拳。他又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林徽之间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他们之间有一堵厚重的玻璃。而玻璃折射着把两个人相互的针锋相对和默默关怀都变成了一堆大写的笑话。

  过度自我的那个被递上属于英雄的刀柄,而心系天下的那个成为了将被屠宰的恶龙。

  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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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开着手电,被秦笙拿了一块碎石头支撑着,照亮他和林徽所在的那一半空间。

  林徽这时抬起了手。他擦干自己眼角的泪花,然后对秦笙摊开手掌,道:“把刀子给我吧。”

  秦笙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扬起了嘴角,笑起来时微微露了一点牙齿。

  林徽微仰起头时,面庞正迎着光。秦笙这时才注意到他右眼眼角下面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在光照之下越发明显。那颗痣衬得他稚气未退,俨然还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少年。

  再配上那个一点也不熟练,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林徽就显得像所有电影里的英雄一样,在手电筒明晃晃的光芒中慷慨激昂地直面死亡。他的影子被投射到背后的玄武岩上,很大,秦笙恍惚地觉得那像是一个天使张开了翅膀。

  而他在主角的光环之下显得猥琐又渺小。

  “对不起,”林徽说,却没有正视秦笙。他有点不太知道该如何面对秦笙,纠结了良久,也只能开始道歉。

  “让你背负了属于我的痛苦,我很抱歉。”他把手搭到了秦笙的后背上,像对待自己其他的兄弟一样拍了拍他。

  林徽的手一直很冷,指尖是凉的,只有手掌心有一点点热乎气,刚好拍在秦笙左后背上。那一点温度奇迹般地穿过了皮肉,直接传到了秦笙的心脏里。

  秦笙去看林徽,他的眼眶又湿润了,鼻尖也泛着红,可就是倔强地不让眼泪再流出来,还努力地保持着那个并不熟练也不优雅的笑。

  “现在我们让一切都结束吧。”

继续阅读:16 不要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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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我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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