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拖拖拉拉地给林徽指了一遍天上的星座。
冬天的星辰璀璨而又明亮，群星争辉，是一片盛世图景。秦笙指向南方，比划了一个H形出来。
“这是猎户座，”他跟林徽说，“左上角那颗红的是参宿四，右下角的那颗是参宿七，还有这里最亮的那一个--天狼星，你应该知道吧，Sirius？”
Siruis是林徽的英文名。
林徽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很顺利地找到了整个苍穹之中最闪亮的那一颗。天上星子繁多，他即使对着星图也总找不到正确的位置，因此一直也不知道那一颗自己仰慕已久了的星星到底在什么位置。
今天终于知道了。
冬季星空的南方，猎户座的左下角，即使是七颗闪烁的星辰也遮不住它的光辉，任由那一颗和他同名的星星闪耀着。
“找到了，”林徽轻声说，然后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抓在了手里，秦笙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在手掌上一条横斜的纹路上摩挲着。
“你怎么想起来英文名叫Sirius的？”他低着头，一个月以来长长了一些的头发垂到眼前，“好多人花大价钱去买一颗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星星，你倒是省事，整个夜空里最亮的那一颗就和你是一个名字。你说，以后有人看到它，会不会就想起你？”
“谁知道呢？”秦笙的手指流连在他手心，弄得林徽痒痒的，他挑眉道：“这个名字是我爸起的，我要一个英文名那会，他正迷着哈利波特呢，尤其喜欢小天狼星，干脆给我起了一个一样的名字。”
秦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林徽听见他轻笑一声：“是个好名字。”
林徽不以为意，“我因为这个名字被同学笑话过不少次--我爹起名字太不上心。每天都想把他改了，后来上了高中，没那么中二了才好些。”
“不用那么想，说不定你父亲思考这个名字思考了很久，最后才把最亮的、所有人都能看见的这一颗给你做了名字，而且你看，我也对着星辰解读掌纹，发现有个很好的征兆。”
他装模作样地念叨了两句奇奇怪怪的话，里面混合了充斥着东北味的意大利语单词，这才告诉林徽：“你看这个，生命线，再看这个，事业线，都很深很长。还有什么感情线啊智慧线啊都是一个样子。”
“骗人的吧，”林徽低头一看，便笑出声来，“你这都是--”
他还没把“错的”两字说出口，就看见秦笙很认真地把食指竖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解读出来的是，你这一生会平安顺遂，生活和美，不用刻意谋求，自会有一阵好风助力，送你直上青云。”
“啧，”林徽咂了咂嘴，这是太让人受用的一句话了，任是他听了也很开心。可是好到了这种程度，总是让人觉得假，就像是一句恭维。不过他这次倒是处于诸多感情没再反驳，很自然地接了一句：“你也一样。”
而没有注意到，垂下来的发丝后面，秦笙的眼神一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从来都在逆风而行。
“对了，你英文名叫啥？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林徽觉得气氛有一点诡异，为了暖场又问了一嘴。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Sheng，”秦笙道，“但也有一个英文名字。”
“Icar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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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救援队把两个人拉上来时，秦笙只是道了句谢，之后还一直仰着头在看天，据他而言是在“治疗颈椎病”。但是林徽对此倒没有很意外。
秦笙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沉迷天文的人，不然不可能在浩如烟海的天穹上那么快就找到天狼星的位置。而他总是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东西，有时候就像一个人肉百科，记忆力好得让人羡慕。
在他们再一次踏上土地之后，秦笙才终于收回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看见方才困住他与林徽两个小时之久的岩洞。
那里其实离地平面并不太远，或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摔下去之后也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只是上方玄武岩做的“顶”挡住了光线，才让他俩以为自己已经远离文明社会了。
秦笙刚站稳，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一番，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人的哭喊，然后有一个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宛如一颗深水鱼雷一样朝他跑过来。
他反应很快，立刻侧过身去，没受到致命的袭击，却把倒霉催的林徽暴露了出来。
林徽“哎呦”了一声，勉强在方成木的冲击之下没倒，揉着酸痛的胳膊推开他，并表示医学生的小身板再经不住这样的考验了。
秦笙看他吃瘪，心情顿时大好。方成木虽然虎了点，但是大多数时候下手还是有轻重的，他在心里开脱了一番，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惨遭袭击的林徽。
“你们可把我担心坏了，”方成木愁眉苦脸地说，“秦笙你怎么跟傻了一样突然拽着林哥，你俩掉下去那会我差点没吓死。”
他这么一说，旁边赶回来的救援人员大概也知道三人是要叙旧，很贴心地走开，留给他们交流的空间。
没想到等人刚走出五米之外，方成木就把秦林二人拉到一起，悄咪咪地问他们：“你们之前那个算什么？算提前预知的副作用吗？”
他语出惊人，把秦笙和林徽都吓了一跳。方成木怎么知道！
“什么提前预知啊？”
“方方你又看玄幻小说看多了？”
方成木非常熟练地翻起白眼来。他眼睛大，眼珠子又圆，这一下真是很具有威慑力，把对面两个满嘴跑火车的人吓住了。翻白眼唬人似乎是他们生物系的传统艺能，一来一个准。
“你们，唉……”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把右手攥成拳头在空中晃了一下，“你们去拯救世界吧，我在后面给你们加油！”说完竟然又走了。
秦笙&林徽：“……”
他这一套操作弄得两个当事人一头雾水，本来想好的一肚子说辞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方成木语焉不详，林徽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啊？就过来跟我们说一句他知道我们的秘密？”
秦笙很凝重得摇了摇头眉头紧锁，面色阴沉似水。“依我对方成木的了解……”
林徽看着他的表情，心头蓦然一紧，忙追问道，“他是要拿秘密威胁我们，还是……”
“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学术能力不错，说话能把人怼死，其他的真是不太好说，还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你个头！”林徽跳起来对秦笙一顿暴扣，直打得自己连连喘着粗气才逐渐收手。
他深呼吸两分钟，好不容易喘匀乎气，才扒着秦笙的肩膀又说：“他刚刚一来捣乱，我想起来一个事。”
“什么事？”
“如果被末日追杀的我和末日的知情者，也就是你，都有一些可以在末日里生存下来的‘异能’，那你觉得新的知情者方成木有没有？你姐……呃，秦歌，有没有这样的异能？”
秦笙抿住嘴，想了一下。“我不认为方成木算知情者，如你所说，他只是知道我们两个的异能，他得另说，可是秦歌……”
“她最近有没有发朋友圈，或者跟你联系之类的？”林徽忙问。
如果秦歌也拥有异能，那他们就能从自身找到一些相关性了，而这些关联都与末日有关，或许也能帮助他们找出这背后的联系。
秦笙抿着嘴不说话。
林徽急了，赶紧催他：“如果我们能发现这场末日的本质，说不定就能提前终结它，让更少的人免于受到侵扰，也能让秦歌这样的人不用陷入我当时的困境。”
秦笙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要紧性，只是他实在不愿意透露自己家庭相关的信息。但是犹豫再三，他仍然不得不对着自己新认的好兄弟说出实情。
“我和秦歌，三年没联系过了。”
“……”这次轮到林徽沉默了。
我真傻真的，他想，我单知道这两个人关系可能比较差，不知道差到了这种陌路人的地步。
“那你试着去给她发个微信，打个电话联系一下？”林徽对着这位少见的奇葩说。
“拉黑了，号码不记得了。我上一次看到她的名字还是在某一篇期刊上。”
“你不是长袖善舞，圆滑处事吗，秦千人？”林徽几乎要抓狂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线索，竟然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更何况秦歌在哪，哪里就会有风险，他们不管是杀了她还是想办法让她的名字从板子上消失，都要先找到对方才行。
林徽背着手在原地转圈，忽然灵机一动，道：“你是在哪篇期刊上看见的？她是一作吗？不是也没关系，应该都会留邮箱，你去和人家沟通一下，就能重新联系上了。“
秦千人此时却没有显得多开心的样子，仍然愁眉苦脸，看起来是真心不想和亲姐姐重修旧好。这次他罕见地没有笑出来，蔫巴巴地对林徽说，“那可是谢谢你了，林主任。“
不过秦笙毕竟是志在青年千人的人，做事迅速，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很快就找出了那篇秦歌署了名的文献。
秦歌今年也才大四，竟然是以一作的身份在Advance Functional Materials上面发表了文章，引得林徽在旁边啧啧称奇。
“你姐牛逼啊，大四发sci，不愧是名校学生。”他说完又拿胳膊肘捅秦笙，有点贱兮兮地问，“要是没末日，你大四能不能发一篇出来？”
秦笙撇了撇嘴，没理他，自己在手机上编辑邮件。
他的手指在二十六键键盘上敲了很久，写了又改，改了再删，这会整个人成了一个大写的纠结，一下子就变得磨磨唧唧了。
“你怎么现在这么磨蹭，”林徽看他编辑一封邮件用了二十分钟，恨不得把短短几行字写出花来，恨铁不成钢地指责道。他实在看不过眼，征得了秦笙同意之后拿过他的手机，飞快地往上敲了几个字，然后没给秦笙再行审阅的时间，直接把邮件发了出去。
秦笙重新接回手机，立刻翻到“已发送”页面，只见自己的账户发了一封完全不符合写信格式，而且极其简短的话。
“我是秦笙，你弟，有要事联系，看到之后请回电……”邮件里还留了一个手机号，不过不是秦笙的，而是林徽的。大概是他怕六亲不认的秦某人又出幺蛾子，直接换上了自己的号码。
秦笙眼前一黑，然后非常嫌弃地拎着手机把手机锁了屏，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林徽。那目光里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愤怒，而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同情。
“我不会用这个语气说话的，这样她只会把你认成骗子。”秦笙斟酌着词汇道。
“但是秦歌这个人，特别喜欢忽悠诈骗犯……”
林徽心里一凉，顿觉不妙，随后上衣兜里就传来一阵震动。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看到了一个来自米国的号码，求助性地看向秦笙。结果那个家伙早就转过头去，吹着走调的口哨，就是根本不打算管了。
没有办法，林徽在心里后悔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把眼一闭，心一横，接起了那个电话。
一个明快的女声从话筒那边传了过来。
“喂，是骗子先生吗？”
“姐姐您好，其实我是秦笙的同学，”林徽抬高自己的声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讨喜那么一点，不像一个骗子。
谁知道对面的人压根就不care。
“敢骗我打越洋电话的朋友，能不能敢作敢当，有点气概啊？”秦歌挖苦道，“你倒也不用装是我弟的同学了，我这个人不是很喜欢被叫姐姐。”
“我喜欢被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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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看星空，北半球冬季观星指南，2017.11.01，新华网
小天狼星：《哈利波特》中哈利的教父。
Icarus：伊卡洛斯，就是前文提到好多遍，被太阳融化了翅膀的那位。选用这个人物象征小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安德烈纪德在《忒修斯》里面的一句话：他念念不忘自己再也逃不出迷宫了，殊不知迷宫就在他自身，“我觉得很像秦笙。
主任：主任医师
千人：青年千人计划
Advance Functional Materials：一个比较厉害的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