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解读星辰
一只面2020-05-09 11:024,490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这个词用的很微妙。秦笙很明显地,并不想承认他与秦歌之间的关系。

  他们一家子关系复杂,林徽反正是搞不明白,不过此时倒也不用搞明白。但他只好奇一件事:“如果板子上写的名字不是我了,那我和这场末日,是不是就没有关系了……” 

  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后半句话林徽没有说。 

  他当然不想死,谁不愿意好好活着呢?可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甚至都有点震惊,又暗自庆幸方才秦笙没有大义灭亲,不然他现在找谁说理去啊?

  “应该……没有了?”秦笙的话尾上扬,他也不确定,大秦说的明明是杀死林徽才 能解除这次困境。

  但是现在,不仅名字换了,就连“地动”两个字也彻彻底底地从培养皿上消失,变成了“待定”。 

  “奇了怪了……”他又翻过来培养皿看,然后随口问林徽,“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你能不能唯物主义一点!”林徽给气得不轻,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真的就成了鬼,“我做鬼了也要缠死你好嘛。” 

  “噫,”秦笙耸耸肩,侧过身去躲过了他的九阴白骨爪,然后踮起脚尖敲了敲头顶的浮石,“既然咱们都不用死了,那就商量一下怎么出去?” 

  林徽也从“自己杀自己”的悲哀中回过劲来,没去纠结玄之又玄的培养皿到底是怎么改头换面,终于和秦笙心平气和地开始谈话。 

  “等人来救吧,”他直愣愣地坐下,伸展开四肢,打了个哈欠,嘴长得老大,眼睛也眯起来,“浮石密度小,硬度可不小,咱们拿一把刀,是怎么也出不去的。” 

  秦笙曲起食指,拿指节处敲了敲,确实感受到了石头的硬度,也坐了回来。 

  他们倒是不担心没有人来救。毕竟按照之前分析的逻辑,这个突兀出现的玄武岩笼子是为了救下跳“崖”的秦笙的。那想救他的那股力量都帮忙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也不会任由他俩被困死在里面。 

  经历了一个充斥着跑酷、伦理挑战和心理治疗的晚上,秦笙和林徽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倒是借着这会放松了下来。

  林徽死里逃生,心情非常不错,坐了一会就挪到秦笙边上,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问:“我特好奇,你是怎么在一个月里突然这么能打的。”

  秦笙之前就是每天不运动的死宅,身体素质还比不上偶尔打打篮球的林徽。可是这不过一个月功夫,他身上的肌肉就已经初具雏形,有一点健美却不突兀的线条。 

  “我也不知道,”秦笙揉了揉胳膊,“但是自从地动以来,身体素质就好了不少。我跟着周大哥健身的时候,前一天无论做多难的动作,第二天肌肉都不怎么酸,这要搁以前可不一样。” 

  林徽笑了一声道:“我记得,你上次跟我约篮球那会,听说打完了两天也没下来床。” 

  “假的,”秦笙脸不红心不跳,非常淡定地把锅甩了出去,“方成木那小子说的吧?他骗你,他当时在追你们医学院一姑娘,就天天有什么说什么,没有话就编,也难为你信。” 

  “喔—”林徽拉长了声音,促狭地去调侃秦笙,“那方成木之前说你被导师看中,他想要让你直博,也是假的了?”

  秦笙战术性谦虚了一番,然后才想起来学校都塌了,也不知道导师还好不好,和林徽拌嘴的那点快乐也就没了。他清清嗓子,又把话题转移回身体素质,说:“我觉得这说不定也像是你能重生一样,是一种应对末日的能力。不然就凭我这个半吊子水平,早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你原来也有自知之明啊,”林徽白了他一眼,结果自己翻白眼的业务能力不太熟练,没露出眼白来,倒是把自己搞成了一个斗鸡眼,逗得秦笙笑趴在地。

  “这是不是就是那种,电影里演的异能?又是重生,又是适应能力的,听着还挺有意思,”秦笙说,“要是真能往下研究,说不定是个CNS级别的大发现。”

  林徽叹了一口气:“CNS,你脑子里就只有CNS,你知不知道割动脉到底有多疼?操作难度有多高?也幸亏我学医,换个人来你就等着他割开气管吧。”

  这一次换秦笙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你给Lancet投个稿,题目就叫用柳叶刀从不同角度割开动脉的体验,”他学着林徽的样子揽过他的肩,“加油,我看好你。”

  “去你的,”林徽笑骂道。这是他第一次和秦笙不带任何目的、也不掺杂任何情感的谈话,而对面的秦笙大概也摘掉了那个“同学的好帮手,老师的助理”面具,就像任何一个同年龄的大学生一样。

  他们聊得其实很愉快。

  抛开之前所有的恩恩怨怨不谈,林徽其实乐意跟这样的他做朋友。有点皮,有点怂,但是身上又有着遮不住的光芒。

  秦笙或许长久地陷于自己过去的不光彩里,逐渐把自己看低,踩到泥土里,而忽略了自己的聪敏和执着。

  你的真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林徽和他聊着聊着忽然很想说,可是又回忆起犯起ptsd的秦笙,到底还是犹豫了。

  秦笙有那么大一个伤疤,长久以来盘踞在心口,既见不得光也不能去碰,于是慢慢地腐烂流脓。想要剜除不是一件易事,更不是一件林徽现在就愿意去做的事情。

  如果秦笙肯说,他就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如果他不说,那么就维持现在的好朋友状态也不错,林徽心想。他又不是圣母,也不是收钱办事的心理咨询师,当然不会白白花费那么大力气吃力不讨好地和秦笙讨论多年以前的事情。

  他自己这样想着,却还是觉得秦笙可惜,他如果不是被过去束缚着,本该有更舒心的生活的……林徽这样想着,最后还是架不住眼皮打架,头在虚空里点了两下,整个人便沉浸在了一股睡意里。

  彻底睡过去之前,他好像感觉到有谁把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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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没安稳几个小时。

  不过早上四点半,两人头顶便传来轰然巨响,惊人的声音和整个空间的震动把沉溺于睡眠的两个人吓醒了。 

  经历了多场地震,秦笙和林徽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两人醒来甚至都没空发泄起床气,一个直接要从兜里掏板子,一个要去拿手术刀。 

  结果双双扑了个空。 

  早起时脑子似乎都生了锈,过了一刻秦笙才想起来培养皿被放在了羽绒服里,而羽绒服则被他披在了林徽肩上。至于林徽那把重生利器手术刀,则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手边。 

  “对不起,”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因睡眠不足而引起的剧烈的头痛,然后把手术刀交还给他。“不过你现在还能重生吗?” 

  林徽听到这话时,在空中递出板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那今天我就算废了呗,”他一撇嘴,模样看起来倒是挺轻松,“不过这不是有你吗,兄弟,快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一句“兄弟”,突然叫得连亲姐前面都要加上一个“从血缘关系上来讲”的秦笙有点不好意思。 

  六亲不认的秦某这个时候默默认下了这句兄弟,随后眼神向下瞟,看见了培养皿上菌落生长出的形状。 

  没什么特别的,该怎样就是怎样,末日原本的位置仍然写着“待定”,也还没有新的倒计时出现。 

  突如其来的意外总是比意料之中的灾难要可怕得多。秦笙虽然不愿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对未知拥有一种恐惧,故而皱起了眉头,脸上现出一股凝重的神情。 

  “没消息,”他说,“只能等着。” 

  话音未落,便又有一阵嗡鸣声传来,秦笙头顶上的浮石顶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摇动着,有碎石从岩壁与浮石连接的缝隙中砸下来,逼得秦笙与林徽躲到空间的中央。 

  这声音……秦笙蹲在地上抱着头,却隐隐觉得不对。他像是听到了金属嵌入石头的声音,和金属臂相摩擦时发出的响动。 

  似乎不像地震,而像是人为?他每天吊着一颗心,每听到有点响动就觉得事灾难又一次降临。上次在平城时是这样,此次也不例外。 

  他正想着,头顶的声音就越发大了,有一股清风从斜上方吹来,带了一种泥土中腐朽的落叶的气味,袭向他被迫清净了两个小时的嗅觉。 

  林徽在他旁边低低地轻呼了一声,用手指把秦笙的目光引向他们左上方的头顶。 

  那里,巨大的浮石被掀起一角,有点点月光混合着星芒洒进黑暗之中。有人在此时拿着一个扩音大喇叭对他们喊话:“里面的人!能听见吗!我们是地震救援队,正打算搬起你们上方这块岩石。到时候会掉下来一点碎石,你们躲好!” 

  下面的秦笙和林徽互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目光中体会到一点放松和炫耀。 

  “果然不出所料,”秦笙淡淡地说,然后把双手拢在嘴边,抬起头看着被打开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他和林徽同时声嘶力竭地喊出来,两个人的声音齐刷刷地,在没什么声息的冬夜里倒像是一曲难得的和声。 

  是的,十一月份,已到冬天了。 

  上方救援队的人得到了答复,真正放开手开始干活了,而等待营救的两个人倒是很惬意地并排坐着,甚至都懒得去拿手捂住脑袋。 

  林徽搓着被冷风吹得通红的指尖,轻轻哈了一口气。他喷吐的气息在温度已经很低的寒夜里化成白色的雾气凝结在眼前。他好像是一只畏寒的鸟儿,即使身上披着臃肿的黑色羽绒服,也总是禁不住冷。 

  秦笙一直也手凉,但是到底锻炼了这么久,体质好了一些,起码比林徽要暖和一点。看着对方这么搓着手实在效率低下,他干脆抓着林徽的手腕把他的手带了过来,把温度在两人的指尖传递着。 

  “你手也不暖和啊,”林徽吐槽着,“我就没见过学医、学生命科学的人有几个身体好,全都是刚出实验室又进诊室的。” 

  秦笙附和地笑着,“所以才要相互取暖嘛。” 

  他记得小时候和秦歌相互依存时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间,只是秦歌的手永远是热的,心永远是烫的。明明都处在那样的环境下,明明也参与了谋杀父亲的计划,可是她却像一个圣人一样,甚至还散发着温暖,不停地提示着秦笙自己的所有丑态。 

  但和林徽之间的相互取暖与之意义不同,秦笙从中似乎觉得自己并非那么一无是处,感觉就连懦弱又自卑如自己,都有可以被救赎之处。 

  “你的掌纹还挺奇怪的,”林徽突然抓住了秦笙的手,把他的的手掌放平,对着自己头顶上依稀可见的一点星空细细打量。 

  冬天的星空是璀璨的,星光穿透层层阻挠,甚至到达了他们面前。 

  秦笙摊开手掌,好像接了一手的星辉。细碎的光洒满指缝和手心的纹路,而林徽的手指顺着其中一条在他掌心滑动。 

  “你的掌纹好奇怪,”他对着星辰解读,“这里怎么多出了一条线,你看。” 

  他在冬季大三角和冬季大椭圆的亮光下,把头贴近秦笙,很认真地告诉他:“这条线把爱情线和友情线都连在一起了,只不过这里似乎断开了……我忘了这是什么……” 

  “你怎么还信这个啊,”秦笙自己并不在意,只是听他那么一说。他看清了林徽说的那根线,是夜里握着手术刀时留下来的印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消去。 

  林徽倒是老神在在:“我本来也不信,但是考试月前对着星星算过,上次拿签字笔画把智慧线的位置延长了,考得比想象中要好了很多。” 

  “就不能是因为你努力吗……”秦笙觉得有点好笑,林徽虽然自己不承认,但他确实在学习上并不懈怠。 

  “总得有个精神寄托,这样考前心理踏实一点,”林徽说着,看见秦笙忽然举起了自己的手,把它放到了灿烂的星光之下。 

  “你用星辰解读掌纹,那我带你用掌纹来解读星辰。” 

  他清脆地笑起来,一如澄澈星光,泼洒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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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多尼斯《夏天(节选)》:在晴朗的夏夜,我曾对照着我的掌纹解读星辰。有个朋友跟我捣乱,他对照着星辰解读掌纹。 

继续阅读:18 天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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