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师,这个男的非要您亲自出来接一趟。”
江旖年睨了容荼一眼,又转过头对门卫笑笑:“我来处理吧,给您添麻烦了。”
“昨天不还见面了吗?这大哥记性不行啊。”容荼小声嘟囔。
“不是昨天那个爷爷…”孟弋小声提醒。
容荼没在意,反正他起了个大早(容荼的早指九点多)也不是来和门卫大爷暗送秋波的:“哟,小江老师,看您这黑眼圈,没怎么睡觉吧?”
其实容荼才是整夜不睡觉的那个人。
“孟弋,怎么这么晚才来?”江旖年不理他这个话茬。
“昨天那辆车车牌号我可记下来了,没什么问题吧?”容荼没话找话加自问自答,“不过看来是没什么问题。”
“孟弋怎么了?”
“我看他太累了,把他闹钟关了,让他睡个够,睡醒了我给送过来了。”
“……容先生,这是上学。”
听她这么有板有眼地叫自己“容先生”,容荼还挺想笑的。
“我知道呀,不过是上学而已,想去就去咯。”容荼双手插兜,“他现在是茁壮成长的年纪,不睡够觉怎么行?”
“他是学生,上学是他的本分。”江旖年认为他这就是在强词夺理,“下次再有特殊情况,请提前在微信群请假,如果送到学校让孩子自己进去就行。”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怎么样嘛。”
江旖年忍住想往他嘴里灌水泥的冲动,尽量保持和善的微笑:“您工作这么忙,不用麻烦您单独跑一趟的。”
工作忙,话里有话,这是讽刺他呢。
容荼不傻,但也不想计较,晃晃手机,语气轻佻:“我还没有你微信呢,给个面子加我一下?”
“过几天孟弋妈妈不就回来了?”
“你昨天晚上还说了,即使当一天家长也要尽到责任。”
“……”江旖年被噎住了,这确实是她自己说过的话。
正犹豫要不要给把微信给他时,他接下来一句话算是让她彻底否定了一闪而过的愚蠢想法:“我来看看嘛,人民教师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没想到今天精神状态良可。”
“哪个地方呀?”孟弋摇了摇容荼的胳膊。
江旖年立刻板起脸,底气不足但仍气势强大:“容先生,这是学校。”
“好好好,能见小江老师一面我就满足啦。”他双手插兜,随意的语气实在让人讨厌。
神经病。
江旖年低声骂一句。
“既然照顾孟弋,就要负起责任。”江旖年认真地说道,“我不希望您把孩子教育这种事情当作儿戏。”
容荼看看她,仍是一脸无所谓地笑笑:“我知道啦。”
江旖年知道他这种人大概是听不进去什么话了,最后嘱托:“以后车停在离学校远一点的地方,放学后有很多小朋友,很危险。”
“好的。”不知容荼到底听没听进去,“我记住了。”
“明天准时送孟弋。”
“好的~”
也不知道到底放没放心里,反正答应的倒是挺好。
男人这种时候态度一向都很端正。
容荼在学校门口闹那么一出,被全办公室老师当成了今日笑话,笑孟弋这么稳当个小孩有这么个不靠谱的舅舅。
当然,闲言碎语中也包括了对孟弋家境的议论,自然也谈到了这个各种负面评价的容荼。
江旖年竖起耳朵听了,但没怎么在意,毕竟这种坊间传闻也多半捕风捉影。虽然她对这个人印象不太好,但是也不会根据几句传闻就下结论。
接下来的几天,每到五点,容荼也能准时来接容荼,和她说话也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没什么出格的话。那辆雷克萨斯,也规规矩矩的停的很远,看来她说的话他还真的听进去了。
每每看着他背影,总会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一个念头在江旖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能不仅容荼认识自己,她以前可能真的认识容荼。
这个想法一直未得到证实,江旖年便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谁上学的时候班里没有几个调皮捣蛋时候呢?
结果刚到中午,江旖年又在走廊里遇到了鬼鬼祟祟的容荼。
他用那种高中班主任过来抽查上课情况的姿势倚在后门旁,脸上却挂上了一个明明白白的坏笑。
江旖年忍着怒意,两步走过去,轻声道了句:“孟弋舅舅。”
“我靠……”容荼吓了一跳,见是她,表情一下放松了,“小江老师你看,孟弋这小崽子又上课睡觉……语文课这么好的课居然不和小女生传小纸条,这小孩太傻了。”
江旖年忍住了往容荼嘴里塞水泥的冲动,保持冷静和官方:“容先生,您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哦。我来给我们家宝贝外甥送午饭。”孟弋摇了摇他手里的饭盒,还像个孩子般炫耀着打开了饭盒。
里面是两个三明治,三明治上还用巧克力酱和沙拉酱画了可爱的小熊猫图案。江旖年顺着他的手向他风衣下摆的口袋看去,里面放着两盒儿童牛奶。
小小的口袋里放着两盒草莓牛奶,他高大又俊朗,这看起来确实滑稽,但不失可爱。
江旖年偷偷笑了一下,心说这人未免也太幼稚了点。她假装嫌弃地继续说:“学校的午餐很健康……”
“哧——江老师你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难道学校的饭有好吃过吗?”
除了偶尔出现的秀色可餐的帅哥外,从小到大的食堂确实没什么可让她留念的了。
“您怎么这个时间还在学校里?”江旖年问,“孟弋没有身体问题,您这样会影响我工作的。”
“要是说影响小江老师的工作。”他着重强调了“小江老师”四个字,“我以后就不乱来了。”
江旖年不是听不出来他话里带着强烈的撩拨和试探。
“请您注意说话的分寸和尺度。”江旖年严肃道,“您难道对每一个刚认识的女性都是以这样的态度来沟通吗?”
“我们是不是刚认识,小江老师应该很清楚。”容荼双手抱胸,一脸坏笑。
江旖年很冷静:“晚上在传达室认识的。”
“这样啊。”容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恰好此时下课铃响起,江旖年逃过这个话茬:“下课了,去找孟弋吧,以后不要这样了。”
“诶诶。”容荼拦住她,往抱着的书上放了盒牛奶,“小孩喝太多牛奶也不好,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神经病。
江旖年正要把牛奶还回去,容荼又立刻往她手里塞了一沓票:“这是我姐托我给咱们班小朋友的,当然还有老师的,一人两张。”
是茶楼的票。
江旖年可没听说过孟弋他家是开茶楼的:“不接贿赂。”
“不是贿赂啦,都说了每个小朋友都有两张,让爸爸妈妈带着去欣赏一下传统文艺嘛,少上点什么奥数课外语课,这么小学这么多东西脑子都学傻了。”
“我要去问一下主任可不可以。”这不是她能随意决定的事情,江旖年还是要请示下上级。
容荼做了一个“随你便”的手势,指了指教室方向,和她摆摆手。
周五晚上,唐望和下班早,来接江旖年下班,正好和来接孟弋放学的容荼撞上了。
唐望和打量着容荼,眼睛里直冒光,低声问江旖年:“你朋友?”
“学生家长。”江旖年小声说一句,“你在车上等我吧,还有几个家长没来呢。”
“好。”唐望和冲她笑笑,又冲容荼笑笑。
这两个笑让江旖年浑身不舒服,她有种莫名的心虚,没敢看容荼。
耳旁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声,似是来自容荼的轻哧。
江旖年低下头。
“不舒服吗?”容荼语气极为平静,许是这种不好的心理在作祟,江旖年硬生生听出了嘲讽看好戏的弦外之音。
“没事。快带孟弋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江旖年把头发别到耳后,冲孟弋笑笑,“周一见。”
“江老师周一见。”孟弋摆摆手。
“我们周一就不见啦。”容荼轻声道,“我姐回来了。”
“那最好。”江旖年点点头,没再多说。
容荼略带苦涩地笑一下,也没再说话。
江旖年坐到车上,唐望和见她情绪有些不对,猜到是因为什么事了,连忙开始哄闹别扭的女朋友:“那是容荼嘛,天天在外面装大爷,谁让他有背景呢。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刚做生意也不容易。”
他知道江旖年不是爱面子只会耍脾气的女孩子,也知道他这样解释她听得进去。
“不过我就算饿死,也不向那种人示好。”江旖年赌气。
“你说容荼?不是看他家里关系,你以为他这样天天招摇不会被打?”唐望和哄她,“好啦,我就混个脸熟,万一以后真有机会搭把手呢。”
江旖年不免好奇:“他什么来头?”
“他家做茶叶生意的嘛,就图戎,你知道吧?”
图戎是老字号了,唐望和的爸爸也是做茶叶生意的,同行,估计两家会有交集,唐望和认识他也不足为奇。
“他就是一混子,家里人宠的一身臭毛病。”
“你也一身臭毛病。”江旖年随口说道。
“那你还跟着我,嗯?”
唐望和一边说一边看她,直到他看到江旖年略带尴尬的表情,车上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是啊,那我为什么跟着你呢?
江旖年突然沉默了,她自己问自己这个问题,似乎也得不出答案。
“那你还不快娶我?”江旖年半开玩笑的这句话,却让车里的氛围尴尬到了极点。
好吧,两个都不会说话的人真的不适合在一起。明明换个场景换个对象就能让感情升温,从这俩人嘴里说出来却又加重了各自的心结。
“…”唐望和别过头,专心开车,“先去吃饭吧,我饿了。”
江旖年看着窗外,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开口:“你自己去吧,我今天回我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