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秦厉刚死,陛下就封他儿子继称大夫之位,看来这秦家依旧恩宠不断啊。”
“是啊是啊,听说新任的御史大夫与太子还交好,将来说不定是一国之相呢。”
刚下早朝,众人就开始嘀咕了起来。
都说帝王身边需有一文一武,这文的已经有了秦柯东,武的还不知道花落谁家。
宋熙正好从他们身边路过,淡淡撇他们一眼,理都不带理就直接回府。
撑着额头坐在马车里,有些事情越想越不劲,这些日子自己老以梦见已逝的陈丞相,大汗淋漓的被睡梦中他的模样吓醒,不得不让自己心有疑虑。
也许……
有一人,能完全解开自己的疑惑吧。
宋熙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指甲扣入掌心,看来……有些事情自己不得不面对。
“禅师去哪了?”
“回殿下,禅师在后院诵经呢。”
宋熙点点头,往后院走去。后院里,曦晨正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抄写经文,嘴里还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让宋熙大怒,上前一把打落砚台和曦晨手中的毛笔,拽着他的领子问:“太傅那日为什么会去东宫!”
眼睛发红的吼着他,没了往常爱人的样子。
“你说什么呢,太傅那日为什么去东宫我怎么会知道呢。”
曦晨抚平宋熙紧皱的眉头,想要开口安慰他,说逝者已逝,不要太放在心上,当初皇后去逝都没见他这么伤心过。
宋熙手腕却一个用劲,把他按到地上,“你不知道?那好,宋轲进宫的令牌是怎么来的,我那日只是去东宫拿点遗留的折子,除了你我谁都没有告诉,连身旁的侍卫都不知道。”
这几天自己越想越不劲,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陈丞相的死。
陈丞相死前自己曾去见过他,他还与自己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其中最常提起的,就是自己的枕边人曦晨。
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己多防范的意思。
自己那时,还以为他是母后的劝臣,并未太放在心上,而如今一想,所有人的死,桩桩件件都与曦晨有关。
曦晨眼神顿时暗了,嘴里含笑说:“我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出来破绽。
就像秦老夫人的死,到现在不都还以为是安详的走了么。
“不知道?呵,那你最好别让本宫找到证据,否则……”
否则我会亲自杀了你,再自我了结,去向太傅陪罪。
谁都不知道,秦厉对宋熙来说,是宛如太阳般的存在。
大小,宋熙就爹不疼,娘不爱,磕碰生病都是秦厉亲自照顾自己。有一回,母后的生辰正好碰上玉墨春养的最后一只鸟儿病死了,万国来朝的盛典,父皇一点面子都不给母后留,甩袖就走了。
母后为挽回父皇的心,给自己下了十足的巴豆,那时自己本就发着高烧,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熙儿乖,熙儿吃下这个,你父皇就会多看母后一眼了。”母后一边拍着自己的背哄着,一边狠狠得往自己嘴里塞了两斤的巴豆。
若那日,没有秦厉正好过来看自己功课,没有他冒着大不为打醒了母后,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秦厉直接把自己抱回了秦府,日日守着自己,直到病好和母后向自己陪罪才让自己回去。
在秦府的那几日,虽有病魔缠身,却是幼时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宋熙想着想着,手上的劲儿也渐渐加重,曦晨被掐着喉咙喘不上来气,指甲划破宋熙的胳膊,留下了两三道血痕才让他清醒过来。
宋熙略带迷恋的松开了手,搂起曦晨瘫软的细腰,吻着他的耳朵,说着最残忍的话,“本宫的一生中可以没有良人相伴,但绝不能没有秦家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秦柯西跟宋轲交好,宋熙也不会动他的原因。
他……说什么……
曦晨不敢相信,这句话竟是从自己最爱的人嘴里说出的。
“玉国公口谕到~”
御林军首领拿着玉家的令牌,手握一张信纸,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迫使宋熙和曦晨跪下。
“玉国公口谕,护国寺僧人曦晨,身带祥瑞之气,特封为玄清寺住持,赐名为兮,岁终不得出。次皇孙宋玺,交与御史大夫扶养。”
语闭,恭敬的弯腰对曦晨说:“兮住持,接着吧。”
不,我不要!
曦晨接过纸张,把它撕的稀碎,崩溃的说:“什么住持,什么玄清寺,我才不当!一辈子都不能出宫门半步,这是要把我困死在宫中么!”
“哎?怎么呢这样说呢,兮住持,那可是宫里,多少人想去进都进不了呢。”
“谁爱进谁进,我不进。”
还“兮”,一个叹字的意思不就是可怜自己么。
玉云舒自己都活了十六年的笼中之鸟,现在是想找人接替他么。可凭什么是自己,那些本就是该死之人,他们的孩子也不应该活在世上,自己只是帮他们找个好去处罢了。
一辈子,困在四四方方的墙里,地方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宋熙,宋熙你帮帮我,我不要去玄清寺,我不要……”
曦晨摇着宋熙的胳膊,嘶声裂肺的恳求却没换来他半分的怜悯。
御林军笑了笑,直起身子把曦晨直接拖走,“玉家的命令,连陛下都没有说不的权利,你一个小小的僧人,能让你当住持已经够好了,不要不知足。”
早就看这个和尚不顺眼了,好好一个男人,干嘛非要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
而且国公爷早有命令,御林军只听命他一人,别说太子了,就算是在陛下面前,自己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拖人走。
宋熙听着曦晨的喊声不为所动,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秦厉的死压在自己心中如同一块大石头一样,玉云舒现在亲自把这块儿石头拿开,倒是让自己轻松了许多。
不过把一个活人,活生生的困死在高墙里,他的心也真够狠的。
到头来,都如同井底之蛙般,逃离不过那四四方方的天。
“殿下,殿下……不好了,他们把玺公子抱走了。”
“抱走就抱走吧,给秦柯东养,本宫也放心。”
“秦大人?不是的殿下,是被陛下的人给抱走了!”
什么?
宋熙立马起身,但跪的太久,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勉强扶着柱子站起。
眼前昏暗,来不及恢复视觉,按着记忆,急匆匆的往门口奔去。
“首领这是干什么,我可是封了陛下的旨意来抱玺公子的。”
“真巧,我是拿着国公爷的令牌来接玺公子的。”
御林军首领挡在小公公面前,手持令牌让他不敢放肆。平常早对这些个阉人看不顺眼了,少了个把儿的东西整天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今儿个终于有机会出口气了。
“你!”小公公气急败坏,“呵,老话说“狗仗人势”,今儿个我可算见到了。”
没好气的把怀里的宋玺塞他,甩袖转身就走,完全忘了自己只是一个下贱的婢奴。
宋熙气喘吁吁的赶来,看父皇派来的人已经打道回宫了,顿时松了口气,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今日之事,帮我谢过玉云舒。”
“回太子爷的话,国公爷先前说过,感谢的话就不用了,顺带告知您一声,后面的事儿还没完呢。”
御林军有样学样的重复玉云舒所说的话,自己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宋熙却听懂了。
无奈的笑了笑,看御林军手中的那块儿令牌,终于知道母后为什么不让自己动玉家了。
也终于明白,王钰翡为何冒着流言蜚语乱传的危险,也要把宋宸托付给玉云舒。
而玉家够强,就是唯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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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内。
宋宸歪头看着端坐在凳子上吃茶点的宋玺,对身边的人顾温玉说:“阿玉,为什么弟弟会来咱们家啊。”
顾温玉白了他一眼,“你的弟弟,我怎么会知道。”
问的真是废话,不过多一个玩伴总归是好的吧。
不过没一会儿,就打破了他这种想法。
不解的看着宋玺一副小狗吃骨头的样子啃着苏诺稚嫩的小脸,总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好像……
阿宸亲自己一样。
“大哥,麻烦你还单门跑一趟,本想着直接把玺儿给你送去,但他非要来这见见小伙伴。”玉云舒亲自迎秦柯东进府,生疏又满含歉意的与他说着话。
终究还是变了……
秦柯东:“无事,反正我下朝之后也没事干,许久未来你这里看过,正好看看你最近过的好不好。”
没了那些不伦的心思,只用兄长的身份关心他的一点一滴。
前些天,秦柯西和宋轲上了马车远离了京城,以后的事情,自己也都管不到了。
秦家,只剩秦柯东一人,而秦柯东活着,也只在乎玉云舒一个了。
收起了不好的心思,重新回到兄长的位子,对秦柯东来说如同隔心一样,不过……经历过秦厉的死,两人还能保持这样,他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