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轲在哪?”
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玉云舒也终于慢慢悠悠的回到了国公府。
第一件事不是赶紧换下身上泥泞不堪的衣服,而是平静的问宋轲在哪。
侍卫小心翼翼的说:“回国公爷,在后院,正和秦大人待在一起。”
秦柯西平时对所有人都挺不错的,深受下人门的爱戴,就算是现在没了官位,依是被他们尊称为“秦大人”。
玉云舒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
就往后院走去,抽出刚才特地跑万器斋买的匕首,看宋轲正好背对着自己跪着,快速的,狠狠扎向宋轲的心脏。
宋叡正好赶到,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把刀刃打偏了。
急忙上前拉起玉云舒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刚刚的石子有没有伤着他。
“滚!”
玉云舒红着眼呵斥他。
宋叡:“你冷静一点!”
“呵,呵呵……”玉云舒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样,笑的胃都是疼的。
本以为“冷静一点”的这种废话,只能在话本上看到,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也能亲耳听到,还是从最爱的人的嘴里说出。
玉云舒笑的讽刺,点点头,合宋叡的心意说:“好啊,我冷静。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当做陈柏荣的死与他无关,我父亲的死也不关他的事,就行了吧,这样可以吧!”
“幺宝,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叡想解释,但玉云舒不想听。
再次举起匕首对着宋轲,放着秦柯西和宋叡的面,生生挖下他的一只眼睛。
宋轲也不反抗,直直的跪在地上,咬紧牙关,一声痛都不喊。
只是在心里默默祈求。
祈求秦柯西别在生自己的气了,自己不是有意要杀秦厉的。
而秦柯西……
并未阻止玉云舒的行为,想着:要是小三能把自己的眼睛挖下来该有多好,这样,自己就可以当做没见过今天的事。
玉云舒把玩着挖下来的眼睛,白玉的双手被染的血淋淋的。
眉头一皱,十分嫌恶,挑起秦柯西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把眼睛塞到了他的嘴里。
秦柯西睁圆了双眼,胃里一阵犯恶心,想用舌头把嘴里的东西给顶出去,但却被玉云舒死死的捂住嘴。
玉云舒面无表情的冷声道:“咽下去。”
秦柯西摇摇头,但玉云舒并不放过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灌他茶水也要让他吃下去。
茶水顺意玉云舒的手倾向秦柯西惨白的脸,呛得的他鼻腔都是水,难受极了。
喉结一个滑动,眼珠也顺着喉咙落到了胃里。
“呕,呕……”秦柯西立马挣开玉云舒的手,扣着嗓子眼大吐了起来,但也只吐出了酸水。
“小三……”秦柯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大雨冻的他浑身发冷,心更冷。
玉云舒喃喃道:“二哥,你知道么,父亲……死前,还让我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因为他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放宋轲一条命,这样你俩就还可以无忧无虑的在外开心的生活。”
“爹……”
又看向宋轲,低头轻触脸上的那个血窟窿,“宋轲,这个眼珠子,就当做你的赔罪了,从今日起,你将被贬为庶民,除去宋姓,除去宗籍。呵……若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扔下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砸到所有人的心上。
玉云舒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吩咐侍卫,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躺在冷席上,忘却了今夕,忘却了何年,闭眼,在梦中梦到了小时候父亲第一次主动带自己出去的那天,化作虚影,怀念的看着这一切。
那时,自己还只有六岁……
“父亲,父亲……”小玉云舒扑腾着两条小腿,从秦柯东的怀里下来,奔向秦厉。
记得那日,秦厉是刚陪陛下南巡回来,连宫宴都没参见,马不停蹄的就直接往家里敢。
刚一进大门,就被小玉云舒抱着推,奶声奶气的叫着“父亲”。
秦厉的眼神顿时从疲惫变成了柔情,架起他的两条小胳膊,把他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小玉云舒欢快的拍拍手,开心的说:“我长高了,我比哥哥都高了,父亲好棒,幺儿最爱父亲了。”
玉云舒的虚影蹲在地上,看着自己小时候那满溢笑容的小脸,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么无忧无虑的时候。
秦厉:“幺儿,父亲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这是玉云舒的记忆中,秦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带自己出去。
小玉云舒拍手叫好,隔日就被秦厉带到了马场。
那日,陈家和秦家的所有人都在,小玉云舒第一次穿上骑装,恳求大哥抱自己上马。
小玉云舒撒娇道:“大哥,大哥,抱我上去,抱我上去。”
秦柯东拗不过他,无奈的把他抱上马,这时正好宋熙过来了,让秦柯东教他今天学的课业,两人讨论的投入,就忘了马背上的小玉云舒。
幸好马儿够听话,只走选了几步,低头吃草,小玉云舒也很老实,板正的坐在马背上。
“噫?二皇子为什么把二哥按在树上啊?他还咬了二哥一口,不行不行,我得去帮二哥打他才行!”
小玉云舒说是这样说的,可马儿高大,若是没人抱的话肯定会滚下去摔个半死。
犯愁的挠挠自己的小脑袋,眼睛里满是不开心。
“喂!那个什么世子,你在马上干什么呢?”小陈柏荣看他竟然上了马,有些嫉妒,看向旁边两只扑蝴蝶的小口小丁,心里马上有了坏主意。
小玉云舒寻着声音看过去,向他求助道:“我在考虑怎么才能从马上下来啊,你有没有办法啊?”
这人自己认识,父亲说要和他好好相处,以后自己就和他是好朋友了。
小陈柏荣:“办法,我有啊,你等会儿,我马上帮你。”
坏笑着从衣服里掏出今天早上吃剩的肉包子,掰开露出肉的香味,吸引了小口小丁的注意,对着马后踢的方向扔了过去。
肉包子流出来的汤汁洒到马腿上,小口小丁闻着味,立马放弃了与蝴蝶玩耍,顺着肉包子被抛出去的方向,一口咬在马腿上。
正在吃草的马儿吓得受惊,后踢用力的一踢,踹到小丁的脸上,拖着被咬的马腿,毫无方向的四处乱撞。
被踹脸的小丁也急了,顿时红了眼,与小口一起追赶马儿。
小玉云舒被吓得死死拽紧缰绳,哇哇的胡乱叫唤:“父亲,哥哥,父亲……”
小手并没有多大的劲儿,让自己不掉下马背被马踩踏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眼看马儿往一颗树上撞去,小玉云舒吓得闭上了眼睛,但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头顶一黑,小玉云舒抬头望向秦厉硬朗的脸庞,喃喃道:“父亲……”
记得大哥曾经给自己讲过一个故事,说每个人的心里,都会一个盖世英雄,也许,父亲就是自己的盖世英雄吧。
听到这边的动静,众人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
秦厉持着缰绳,控制着不让马动,秦柯东赶紧小跑过来,把小玉云舒从马上抱下来。
陈丞相看到地上的包子,拧着陈柏荣的耳朵就开始破口大骂。
而秦柯西和宋轲看到正在吃包子的俩豹子,脸色也极其不好看。
“我不要哥哥抱,我要父亲抱,我要父亲抱。”
小玉云舒挣扎的想从秦柯东身上下来,对秦厉伸出双手,想让他抱自己,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秦厉笑着摇摇头,把马绳交给刚刚赶过来的侍从,伸手把玉云舒抱进自己怀里,让他稳稳的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亲亲他的小脸蛋,在他耳边轻语安慰。
“国公爷,国公爷……”管家推推玉云舒的胳膊,把他从睡梦中唤醒,禀报说:“今儿个是御史大夫出殡的日子,国公爷要去么?”
玉云舒嘤咛一声,从被窝中坐起,脸上还挂着泪痕。
管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颤颤巍巍的拿过一旁的镜子,举起给他照着,说:“国公爷,您的……您的头发……”
嗯?
玉云舒看向镜中的自己,带愣住了……
“我的头发……”
全白了……
原来,戏本上说的一夜白头竟是真的。
三千青丝变白发,可悲,可叹……
玉云舒:“给我那件斗篷来,一头白发去父亲的葬礼,会惹人非议的。”
管家答应了声,拿过斗篷,帮他戴好帽子,白发全部藏到后面,天气闷热,弄得玉云舒脖颈十分不舒服。
跪在秦家的大堂上烧着之前,宋熙作为太子,亲自抱着牌位,三步一拜,五步一叩,跪到了秦家。
新入仕的官员都议论纷纷,有的奚落有的叹息,玉云舒都让人一个个记下他们的名字,次日就呈到了大殿之上。
看着牌位上“忠臣秦厉”的四个大字,连自己都竟觉得有些好笑了。
忠臣……呵,自古以来,有几个忠臣有好下场的。
父亲,原谅孩儿不孝,从未喊过您一声“爹”。
生前不敢,死后就更怕了……
管理出殡的师傅长呼一声:“君跪~”
玉云舒被人搀扶着跪到中间,和宋熙一起,磕了一个响头。
“子跪~”
秦柯西蹲在后堂,听到这句话,也同前堂的秦柯东一同磕了三个响头。
秦厉一生,忠君忠国忠社稷江山,为保储君还豁出了性命。
可到最后,膝下三子,只有一个能正大光明的以孝子之礼,给他送终。剩下的两个,一个躲在后堂不可出,一个站在牌前不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