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上弦，不再顾忌秦柯东，箭“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射中了……
“父亲！”
玉云舒撕心裂肺的吼声让宋轲清醒了过来。
“爹！”秦柯东眼睁睁看着秦厉倒在自己的面前，失去了以往的仪态，狼狈的倒在雨里。
宋熙虚弱的抬起眼皮，从秦柯东身上滚落，连滚打爬地搂起秦厉：“太傅……”
母后偏执，父皇对自己不上心，从小到大，只有秦厉对自己最好。
第一次，宋熙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雨水渗进伤口，又顺着大雨留了一地的血，刺伤了众人的眼睛。
秦柯东不可置信的站在雨中，一动没动，嘴里小声念叨着：“假的，都是假的……”
“父亲，父亲！您看看我，幺儿来了，幺儿来了！”
玉云舒跪在地上，哀求声让秦柯东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修边幅的秦厉……
从小到大，秦厉对自己要求严格，不仅对自己，连两个弟弟也一样。
他说：“背要直，冠要正，衣服上不能有褶皱，这样才是君子。”
这句话，深深地兄弟三人刻在了心里。每次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抹平身上的褶皱。
秦厉听到玉云舒的声音，艰难的睁开眼，冲他笑了笑，让玉云舒哭的更厉害了。
小儿子泣不成声，大儿子如同木头一样站着，微微抬起手指想要叫秦柯东，但手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都说弥留之际，人往往回想起自己的一声，秦厉不信，但如今却不得不信了。
“噗通”一声，秦柯东跪在雨中：“爹……”
“咳咳，东儿，你过来。”
“爹，爹，我在这，我在这！”
“以后……要照顾好你的两个弟弟，照顾好大颂的江山，今日之事，不许告诉西儿。”
“爹！”
“听我的！我秦厉，活了五六十年，已经够了该去……找你们母亲和几个好友了……”
抚平秦柯东衣服上的皱褶，最终合上了双眼。
“爹！”
“太傅！”
秦柯西：“爹……”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不，西西，我……不是故意的，是太傅，是太傅自己撞到箭口上的，我没有想要杀他，我是想要杀……”
宋轲说到这就没声了。
该说什么？说自己其实想要杀秦柯东么……
“西西，你听我解释……”
上前想要拉住秦柯西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
秦柯西看到不看他一眼，从他旁边略过，双眼无神，呆呆的对着秦柯东说：“大哥，你快扶爹起来啊，爹为人板正，最讨厌衣衫不整了……”
“西西……”
“大哥你真是的。你看，这地上都是雨水和泥土，把爹的衣服都能脏了，发冠也掉在了地上，你也不说给他捡起来帮他戴好，来，我来帮爹戴上……”
秦柯东一动不动的抱着秦厉的尸体，没有搭理他。
兄弟二人都像行尸走肉一样，自说自话。
陛下倒是珊珊来迟，冷眼看着这一切。随同一起的，还有文武百官们。
“朕……”
“罪臣秦氏秦柯西，擅自回京，罚白银万两，永世不得回京城，子孙三代不得殿考入仕。”玉云舒打断他将要说的话，拿起龙头杖，一步一步走向百官。
“二皇子宋轲，大难不死，心存抱怨，行刺太子宋熙，误杀重臣秦厉，除去宗籍，交由玉家处置。”
玉云舒说完后，陛下还未急，倒是太尉先急了，大声怒斥：“大胆，陛下在此，国公爷怎能僭越……”
玉云舒冷笑一声，龙头杖一挥，狠狠打在太尉的脸上。
太尉顿时哀嚎：“我听不见了……我耳朵听不见了！”
“玉家在此，岂容尔等放肆！”玉云舒眼神阴戾，面色不改，继续笑着对陛下说：“陛下，您是想让这件事是臣来处决，还是让新帝处决。”
明显的威胁的话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皮笑肉不笑道：“国公继续。”
“那臣就继续了。御史大夫秦厉，忠君忠国忠社稷，为保储君性命，丧命与利箭之下。以国丧制度交由内务府办理，百官吊唁，万民追送三天，皇子守孝三年。”
众人道：“臣等恭送御史大夫，秦大人千古。”
玉云舒抽出腰间的兵符，又从陛下身上搜出另外半块兵符，合在一起，命令道：“御林军听命，太子宋熙重伤，送回太子府，伤未好之前不允许出府门半步。”
“是。”
“陛下，这兵符我就先代管几天，还请陛下割爱了。”
看着御林军抬走父亲的尸体，也不知道是雨湿润了眼眶还是泪水模糊了眼睛。
“就这样吧，臣累了，先行告退了。”
玉云舒踩过那一片片的血水，漫无目的的出了皇宫。
热闹的大街上，看到一个父亲抱着三四岁的大的儿子坐到他的肩膀上，儿子欢呼雀跃的喊着：“爹爹，我要那个糖葫芦！”
玉云舒再也忍不住，蹲地大哭了起来。
自己……从未叫过秦厉一声“爹”，因为自己的身份，从来都是叫他“父亲”。
在外，自己是君，他是臣，而在家，也照样要守着礼仪。
…………………………
墨书斋内。
暗卫禀报到：“陛下，国公爷蹲在街上大哭了一场，然后就回家了。”
“知道了，下去吧。”
陛下坐在冰冷的皇位上，第一次懂了“孤家寡人”这个词。
说是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秦厉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又多次救自己与水火，除了玉墨春，这世上也只有秦厉一人真心待自己。
秦厉的死在自己的意料之外，本想借着宋轲的手杀了宋熙，自己再处置宋轲，这场棋也就可以收尾了。
但秦厉……
何必如此呢。
太孙登基，他当个丞相辅佐不好么，何必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宋熙呢。
陈峰的死，只是让自己少了个右手罢了。可秦厉的死，怕是会动摇大颂的江山啊。
“来人。”
新任的掌事太监道：“陛下请吩咐。”
“传朕旨意，封秦柯东为御史大夫，代掌丞相一职，从明日就开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