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瑜看着公羊炯,心神稍定:“有时候,哀家在想,身为皇子的你,究竟合不合格。”
不适合做皇家人,一派天真,明明知道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却心甘情愿被人推着走,明知道别人在害他,可是还是甘愿成为棋子。
“你明明知道阿祁在利用你,你为什么不生他的气?”
凉思羽担忧的看向公羊炯,她直到现在也不能明白,为什么公羊炯不恨公羊祁。
就连她,也因为种种原因,而和公羊祁有隔阂,可是公羊炯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一样,对那个利用他的人依旧很好,还心心念念着公羊祁,这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是受不了的,所以有时候她真的想不通。
“孙儿,有一个法子。”就好像没有听见凉思羽和刘芳瑜的问话似的,他抬起头,眼里绽放出几抹光彩:“一个万全之法,可助皇兄登上皇椅,江山易主,这样才可以一了百了,以保万全。”
刘芳瑜听到公羊炯的话,猛地一捏把手,眼神射出两道利芒,牙齿紧咬,只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孙儿只想各归各位,有些人的命,有些人的运,都是注定好的。”公羊炯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只要您愿意。”
“你是为了,阿祁……”
刘芳瑜看着他,点了点头,更是心神震撼,这样的好孩子,可是自己等人一直在利用他,就连公羊祁,他也不知道公羊炯为他所做的一切。
刘芳瑜再三确定:“你真的要这样吗?其实你知道,我们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因为!”看向了凉思羽。
“因为思羽姐姐,对吗?”公羊炯几乎不用看就知道是凉思羽做的,她一向对自己好,从来不会任由其他人欺负自己,一开始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凉思羽很排斥自己的靠近,可是久而久之,她就逐渐的接受了自己。
她是懂我的,却又不懂我,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天真无邪的孩子,也没有真正的良善之辈,只有牺牲,交易,冷血,公羊炯确定自己现在的脑子很清醒,他并没有糊涂。
“你想怎么做?”最终,刘芳瑜抬起头,冷静的看着他,这个自己曾经并不在乎的孩子,究竟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居然也有些好奇。
公羊炯嘴角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
*
“不。”凉思羽摇着头,抓着公羊炯的肩膀:“你不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件事爆发,所有人都会有危险的。”
“但这是最稳妥的不是吗?”公羊炯温顺的看着她:“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可是。”
凉思羽摇着头,红着眼眶:“弑父是大罪,你这是把把柄送到他的手里,阿炯,你确定要帮他吗?”
她真的很害怕,因为虽然凉思羽站在公羊祁那边,可也是大势所趋,局势所迫,逼不得已才帮公羊祁的,如果局势变换,现在需要帮助的是公羊炯,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就伸出手,哪怕弑君也愿意,因为,这个孩子心肠有多柔软,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听着。”公羊炯按住凉思羽蠢蠢欲动的肩膀,将她压下去,低着头看着她。
凉思羽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那个满目阴鸷,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安的气息的孩子,竟然已经长的这么高大,她承认这些年刻意忽视了他,因为公羊炯不听话,即使自己和段瑾瑜再怎么劝导,甚至封了那些秦楼楚馆,他还是有借口溜出宫,花天酒地。
久而久之,她也回过味儿来,公羊炯不想做皇帝,就想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废物皇子。
于是,因为愤怒和失望之下,她就疏远了公羊炯,但是他好像反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开始克制起来。
“你是故意的。”凉思羽恍然:“你败坏自己的声名,就是为了给公羊祁铺路,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必要的时候,友情,亲情,爱情都可以放弃,他是最适合做君主的那个人……”
“对……”他温柔的打断了凉思羽的话:“你不是也说了吗?他是最适合的啊。”有时候,公羊炯也在想,自己做的这些到底值不值得。
可是在这样的深宫之中,人本身就会身不由己,能够从心的去做一件事,是多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事情。
“曾经,我逼不得已,在父皇的监视下,人总会做出一些坏事情。”公羊炯眼眶里的泪水滚动,神情也很是懊悔:“我是个罪人,是个恶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一辈子都洗不干净我手上的血。”
“可是……”
公羊炯摇着头,心里就像被一块石头死死地压住:“我知道我做不了天子,天子执剑,屠人弑鬼神,可是我,每每害死一个人,我心里……心里就难受。”
只有公羊祁不会,他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一个心怀愧疚不能在当下做出最正确的判断的人,是无法成为一个明君的。
“也许他冷血,没有人情,看起来也虚伪,可是这个国家需要他。”公羊炯叹了口气:“如果他登基,至少你能保住,没有人敢欺负你,思羽。”这一刻他也抛去了姐姐两个字赋予的意义,直呼其名:“你懂的,我现在已经没有牵挂了,除了你……还有瑾瑜,只要你们俩好,我无所谓。”
“你不能不为自己着想。”
君上死去,大理寺和三司不会不介入调查,其实如果不是暮秋枫率领暗狱强行堵住三司的情报缺口,暂时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只怕是早就出事了。
现在不能再搭上一个阿炯了。
“阿炯,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凉思羽说实话,实在是把他当自己弟弟养着的:“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不能拿自己去蚝啊。”
弑君一旦一朝事发,无论揭露的那个人是不是公羊祁,公羊炯都会有危险的。
最后的既得利益者是公羊祁,凉思羽会疯的,她真的会疯的。
她不能想象,公羊炯会是什么下场。
车裂?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
越想越觉得绝望。
“不行,我不允许你这样做。”凉思羽眼角含泪,眼神却坚定:“我如果护不住一个你,我凉思羽这辈子算是白活了。”她做了那么多,上辈子浑浑噩噩,这辈子重生,也被卷入是非,为了手里有权,为了不让自己的人生被其他人摆布,掌握自己的命运,手里沾了多少人的血。
“阿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凉思羽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之所以要扶持他,一为了你母族,如果是其他人登基,你母族之前仰仗皇后娘娘做了不少事情,如果是跟了公羊祁,他们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二来,就是……”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就是因为自己,“我,对吗?你担心如果其他人上位,我的下场凄惨,如果……我是说,不,一定会的,我替刘芳瑜做了那么多脏事,无论谁登基,都会是我的死期,只有公羊祁不会,可是……你忘了我不是一个弱女子,如果我是弱女子一开始就不会有得罪他们的机会,如果你做这些事情,让公羊祁抓住了你的把柄,你无疑就是去送死,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有数。”
一个敢为了权位,背叛自己的国家,替花朝隐瞒过错,一个敢当着所有人的面,以花朝使者身份,回到自己的国家,替敌国下自己人的面子的人。
你让她如何放心,如何祈盼他有一颗怜悯之心。
这根本想都不用想。
“你想在围猎的时候,让皇上从马上摔下来,患上重病不治而亡,最后将一切原罪都推到随便一个人的身上,你想自爆而亡,公羊炯,没这么容易,我不会看着你白白牺牲的。”
“那你想怎么做?”公羊炯无奈的扶额:“不要任性了思羽,这是最好的法子,不然你能推到谁身上,谁有理由杀死皇上呢?”
凉思羽直愣愣的看着他:“你提醒到我了,还是有的。”
“谁?”
“韩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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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玄…?”
“韩玄…?”
大君和琥寐对视一眼,琥寐清了清嗓子,难以言喻的看着她:“你今日来长乐宫就是为了告诉哀家,你要邀请韩玄?”最后两个字调高了音调,公羊炯一言难尽的看着恬淡的凉思羽,这么淡定的说出要一个人的姓名的事,还真是……
“众所周知,韩玄现在所代表的韩家在南齐,可以说的上是只手遮天,大君现在也只不过头顶一个大君称号,实则代理行事的都是韩家人,就连大君最忠诚的支持者,原属于他的部族们,也纷纷皈依韩家。”凉思羽抿紧嘴巴:“所以,我来献上一策,可叫韩玄,身死他乡,已解大君之忧。”
“想法不错。”琥寐娇滴滴的嗓子也变得有些深沉:“可哀家凭什么相信你?你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消减花朝的势力,韩玄一死,南齐韩家群龙无首,必将陷入混乱,就算大君回到南齐重新执掌大权,想要将权利归拢,也要花费数十年,且还要看着花朝和大景的脸色,依照之前他率领大君,屠花朝城池十七座的战绩来看,他不会归顺花朝,也不敢接受花朝的笼络,他能倚靠谁?不还是大景吗?同时,也消减了花朝的势力,没了南齐大开方便之门,想要攻打大景,从装备,马力,还有吃用上都要耗上三四倍的代价,以后花朝就不敢随意出战,解决了大景的危机。”
“最后……”琥寐眼神悠悠,了然的看着一旁有些吃惊的公羊炯:“有了韩玄做替罪羊,公羊炯也不用去死,杀死皇上的另有人在,公羊祁失去了一只来自于花朝的臂膀,如同老虎失去了最锋利的爪牙,不但你和段瑾瑜能好过些,就连公羊炯,也能稍微放心些,凉思羽啊凉思羽……哀家倒是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究竟放了些什么……”
这样聪慧的女子,一石四鸟,既满足了所有人杀死皇上的心愿,又满足了大君和自己对于南齐的顾虑,同时又折了所有人忌惮的对象花朝。
最后又满足了自己的心愿,保住公羊炯,又减弱公羊祁的势力,这等聪明的女子,到真是世所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