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惩一愣,双目突然变得猩红起来,他狠狠地堵上严祈昊的唇,微凉的唇瓣贴在一起,触之即分,严祈昊瞪大了眼,忘了反抗,也没有机会反抗。
连什么感觉都没有来得及体会,就被林惩用力推开了。
只有丝丝血腥,滑入他的嘴角,在味蕾上发苦。
林惩用自己能动弹的那只手,指着一个方向,“往那边跑,引开他们。”
他的声音发涩,沙哑得如同刀割砂纸,磨得严祈昊心口发疼。
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答应我的。”林惩都用上了哀求的语气,“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
严祈昊终于动容,他无措地下意识想摸一摸自己的嘴唇,却还是放下了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林惩的目光悲凉,像是濒临死亡。
但死亡对林惩来说并不可怕,他从来都不畏死,他惧的是严祈昊的消失,恨的是魏嚣然的目的。
“我求你了,救我。”他绝望地闭上眼,心想这句话真是发自肺腑。
只有严祈昊活着,他才能多活一会儿,也算是救赎。
严祈昊转身了,朝着林惩指的地方只身离去。
是啊,他答应过林惩的,说过说到做到,说过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都会为他去做,一条命而已,没有人在乎,他也不在乎。
他跑进了没有林惩的浓雾中,在黑暗与白茫茫间穿梭,等待着追兵的到来。
他什么都不想想了,太累了,太费脑了。他从小学习就不好,除了在当兵时遇到跟自己不沾边的事儿头脑清醒,其余时光岁月,就没有活得明白过。
他不知道方向,被包裹在浓郁的大雾里,他连苍天都瞧不着,更别提还有夏季茂盛的树枝阻拦。
他一直跑,一直跑,就像小时候追在自己妈妈离开的车后,也在追寻着。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追寻的到底是一条活路,还是一处死角。
活了二十三载,好像还是没有人爱过他。
林惩在原地看着严祈昊的背影消失,目光呆滞,整个人散发着比浓雾更加冷的苍凉。
背包早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他没有任何武器和工具。
他脱下衣服,用手撕了一条破布,系在了肩上,苦笑颤抖着给自己打了一个蝴蝶结。
一枪穿肩也不过如此,还不及心上疼痛的半点。
他最后再遥遥地望了一眼严祈昊离开的方向,才奔向与之相反的方向。
我有罪,所以我为你赴死。
他跑了没多久,就听见纷乱的脚步声,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是很明显是在雾中寻找着他们。
林惩心里很清楚,他和严祈昊一起跑是跑不掉的,因为这群人一旦在附近没有找到他们,会直奔着山下的路搜寻过去。
他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不能再拖累严祈昊了。
即使他还有力气,他也没办法带着严祈昊躲过这么多人,不如自己来当诱饵。
你是不是疯了?魏嚣然恨得牙痒痒,为了他你值得吗?
林惩嗤笑一声,难得没把魏嚣然压制住,“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早该料到了。”
魏嚣然:你就是个疯子!疯子!
“我是疯了,现在我们一起送死。”林惩从地上随手捞起一个掌心大小的石头,重重地丢在了远处。
那些人立马悸动了起来,都朝着这边奔过来。
明显是两队不同的人马,却在追寻新型毒品的这件事儿上,意外地达成一致。
人嘛,总会在都要对抗威胁自身的人的时候达成一致,结为盟友,同仇气敌。
“这可是你自己放的消息,你自己更改的公安部门传给严祈昊的资料,被自己做的事儿害了,好玩吗?”
也许是即将永远沉默与土地之下,林惩的话反而变得多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嘲讽这个一直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外来物。
你什么都知道?你故意的!魏嚣然诧异地尖叫,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次林惩没再回答他了。因为人已经快来了。
林惩一直算着位置,反正不能朝着严祈昊下山的方向跑,他选择了北边。
根据他来之前的调查,北边有一座破旧的管仲庙,又叫咽喉司,听说开革开放后,这里无故杀死了不少风尘女子,冤魂不散,尝尝闹鬼。
什么女子哭声,什么海市蜃楼的传言比比皆是,本地人又都是邻里乡间,从小深受这种传闻的影响,摒弃不了封建思想,他倒是可以去那里搏一搏。
就是不确定派来的人是不是都是本地人了。
他的手有点碍事,动弹不得地垂着,白色的破布早就鲜血侵湿,本就冷白的皮肤现在可以用毫无血色来形容了。
“砰,砰,砰……”
身后的枪声不断,都是乱放炮,没有人知道林惩的具体方位,自己的人多脚步声更加复杂,更难分辨林惩往哪跑了。
山路复杂坎坷,林惩顾着脚下,汗水不住地落在地上,他身子有些发虚,趔趄一下,发现自己的血沿着他跑的方向落下了滴滴色彩。
蝴蝶结太难系紧了。
他晃了晃脑袋,心想这样也好,那样那些蠢货也不会找不到他的方向了。
体力渐渐有些不支,眼前也开始频频出现幻觉,他的眼皮沉重得他都快要睁不开了,一直感觉自己身体里什么东西在流失。
你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魏嚣然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林惩能感受到他的情感,第一次觉得这个外来物还有点用,能给他提提神。
“你,你怎么,怎么不叫着,要出来,了?”他第一次用心地去跟魏嚣然聊天。
你如果把让我也能感知外面的心理想法给转换成不允许,我就不会叫了。
林惩能感觉到魏嚣然有些心急和暴躁,大概是怕自己死了,他也得消失。
林惩从前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愚蠢又肮脏,喜欢把责任都推给别人,自己做个圣贤的人。
直到遇见严祈昊之后,这个人带着满身的光闯进自己的世界,他才有了点活着再继续看看的想法。
即使他知道那桥段老土得掉渣,可还是忍不住想,也许这个人真的跟所有人不一样,这一个想法一坚持,就是六年。
第一年,他的目光一直在校园里寻找严祈昊的身影,默默关注这个人,发现这个其实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完美。
却还是与众不同得让他不想放弃目光的跟随。
他感觉自己大概是真的要失血过多死了,第一次,贫瘠的内心流露出了如此之多的想法。
“魏嚣然,我真的,好喜欢他。”
白皑皑的雾中,他恍若看见了寺庙的影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发什么神经,会对一直视若无睹的魏嚣然,说这么多话。
魏嚣然绝望地想骂脏话,他也能感受到林惩的体力不支,但他还是应了林惩。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