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穿。”严祈昊苦着脸瞅着那条黑色的运动裤,看起来像是小时候加绒的棉裤一样。
“我去商场买的。”林惩双眸在寒冷的月光照映下,灿若星辰,莹莹发亮。
“呃……所以呢?”严祈昊歪着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然是某宝九块九包邮吗?
“我第一次给别人买衣服。”林惩抿了抿嘴唇,模样像是还带着点女儿家的羞涩。
鬼知道严祈昊是怎么觉得有女儿家的羞涩的,反正他就是感觉林惩在朝他扭扭捏捏,甚至有点像初中高中时候小女生给他送礼物的样子!
严祈昊啜了一口水,觉得林惩最近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而自己却无力拒绝。
“行……”还是妥协了。
严祈昊答应完就后悔了,他抱着那条裤子在清冷的月光下发呆,怎么想怎么感觉不对。
默默回忆起刚认识林惩的时候……哦不,追忆。那个时候林惩还是一个只会叭叭任务的厌世高冷男青年。
好像也不怎么怀念。
“我们要走了。”林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知道了。”严祈昊闭了闭眼,套上了裤子,仿佛老寒腿被治好了,感觉不到凉风钻裤子了,心情也……总之,他的心情非常纷乱!
林惩给了严祈昊一个夜视镜,自己带了一个,两人重新上路。
幸好深山老林里没什么人,不然看到这么一幕怕是要吓坏了,两个身材出挑的男人一前一后抬着一个奇怪的稻草人,在山间穿梭,没有黄钱铺路,没有银铃蜡烛引路,又是一袭黑衣一袭白衣,活像黑白无常。
赶尸人从来都要求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他们如此这般招摇行事,可是大忌。
“你不冷吗?”满目绿色看得严祈昊怪难受,他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最讨厌夜里行事,许多东西麻烦得多,但也有好处,只不过他对自己能力自信,觉得那些好处多余。
“不冷。”林惩清冷的声线空灵,让严祈昊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别说话了,你一说话更冷了。”
“……”
他左瞧瞧,右瞧瞧,这儿除了花草树木,就是虫子山鼠,他一点以前看的小说电视剧里的那些浪漫情节的感觉都体会不到。
抬头看天,阴沉沉的,色彩黯然一片,像是一片没有云朵遮掩的无星宇宙,在预示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星落之谜。
严祈昊见前面有一处平坦的路,就掏出手机,准备给肖武发个消息,结果这穷乡僻壤里一个信号也没有。
他不高兴,有塞回外套口袋里。
这么一路看起来倒是顺通无阻,严祈昊刚想着,他敏锐的耳朵就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踏步声正朝着他们赶来。
“有人。”严祈昊低声提醒。
“等一下。”林惩站住,他当着严祈昊的面,直接将棍子从绳子里抽出,单手抱起稻草人,另一只手将严祈昊拉到了自己的前面,“跑,你开路。”
严祈昊蹙眉,脚步声只从后面传来的,但他最终没有说什么,直接往山上奔去。
“砰”的一声炸响在山林间,异常刺耳。
严祈昊咬牙低骂:“国内他妈的也敢持枪,真是无法无天。”
“别想了,先上山。”林惩手悬在他的后腰处,生怕他跑的太急,不小心滑了下去。
“你早,早就知道了?”严祈昊边跑边从将自己的手伸进包里,摸索着什么。
“知道的不多。”林惩如实回答他。
“你知道什么?”
林惩神色依然淡淡,好像这些与他毫无关联,“稻草人里是毒品。”
严祈昊突然转身,将一个东西突然怼上了林惩的小腹,顺带把夜视镜摘了下来,丢到他的怀里。
林惩差点栽他身上,即使收住脚步,却在感受到严祈昊拿着电棍怼着他时,身子僵住了个彻底。
稀薄的月光将严祈昊的面色映得冷峻,那对剑眉蹙着,星目中狼般的戾气瞬间释放,傲睨万物。
“你参与了?”他挑了挑眉,从前的懒散一扫而空。
林惩的眸中闪过一秒的委屈,被夜视镜阻挡,被长睫掩着,无人看见,无人探讨。
魏嚣然说,你看,在他眼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都是变态人格,再怎么样你也脱离不了我。
我不是你。林惩让他闭了嘴。
“说啊?”严祈昊用力怼了怼,语气中尽是不耐。
“是。”林惩摘下夜视镜,再次抬眸,他的眼里又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湖泊,连莹莹光辉也探不进来。
严祈昊咬牙切齿道:“你早就知道?降罪是你的?魏嚣然也是假的?”
脚步越来越近了,竟是来自多面,不止一队人马。
林惩闭了闭眼,“是。”
“喜,喜欢我,也是假的?”严祈昊有些颤抖地问出来。
明明他不在乎的,明明,明明他又不喜欢林惩,为什么会在意这种问题。
明明他也不相信林惩会是这种人,可是什么当看到肖武发来的资料那一刻,再结合林惩明知道还要来送死这个原因,他能怎么办啊?
他知道的东西太少了。
那些头目资料中赫然出现的一张眉目如画,神色冷淡的人脸照片,对上名字,对上背景资料,和林惩相差无几。
S级危险人物,擅长伪装不同性格,降罪公司实际负责人。
严祈昊简直恨不得掐死林惩,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承认。
一直骗下去……一直否认……他也会相信的啊。
湖泊被寒风吹动,泛起波澜,很快就被更强大的非物理因素平息。
“是。”对不起,我没办法了。
“我去你妈的。”严祈昊甩掉电棍,一拳打在了林惩的脸上。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现在才发觉,自己真的相信,相信有人会真的喜欢他。
而林惩表现的那些细枝末节,如此的真实,真实得他都忍不住去期待。
这三个“是”,这一拳,打破的不止是严祈昊对林惩的感情,还有他深埋在心底,最近刚隐隐出土发芽的渴望。
林惩被他一拳打翻在地,连稻草人都松了手,他没有任何情绪,伸手擦了一下嘴角溢出来的血迹,垂着眼,说不出任何话来。
“哒,哒,哒……”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预示着危险的到来。
林惩突然抬头,单手撑起身,朝着严祈昊飞扑过去。
严祈昊以为他要打回来,抬臂阻拦,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林惩轻哼一声,倒在他的身上,两人双双倒地。
湿热的东西滴滴落到他的手臂,滑落至外套的胸前,隔着衣服,隔着肌肉,滚烫炙热得他心都在颤抖。
“对不起。”林惩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忏悔他的罪过。
严祈昊被他压得动弹不得,睁大了眼。树影婆娑的天空,连月亮都看不见,宛如身处井底,仰望着,盼望着,找出什么。
林惩有些艰难地单手撑起身,将已经呆滞的他拉了起来,拽着往不知名的方向跑去,速度竟比之前慢了不少,不难看出吃力。
严祈昊只感觉世界天昏地暗,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任由林惩拽着他跑。
林惩,林惩给他,给他挡枪了?
为什,什么?
连心里脆弱的独白都结巴的。
这是意外?其实,其实是想打他的吧?
可是林惩刚刚连拳头都没挥出来。
他的思绪纷乱,脑子里东想一下西想一下,心神不宁。
不知跑了多久,蝉鸣的声音他听不见了,山里起了大雾,扰乱了他的视野,什么都开始模糊起来。
林惩终于停了下来,严祈昊没收住,撞到了他硬实的后背,却好像跟没感觉似的,晃了晃才站定。
林惩转过身,见严祈昊失魂落魄的样子,伸手摇了摇他,试图把他摇回来。
“昊哥,昊哥。”他轻声唤着,有些焦急。
严祈昊木纳地抬起头,双眼空洞。
“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要求?”林惩的呼吸急促,发出的声音是严祈昊整个世界目前唯一能听见的声响。
严祈昊缓缓点了点头,意识仍然混乱。
林惩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兜里掏出一包黏黏糊糊,极为恶臭的东西塞入严祈昊的手里。
他试图包住严祈昊的拳让他捏紧,可那修长纤细的手指,就像是患了低血钾,怎么都没有力气。
他没办法,只能将东西放进了严祈昊的外套口袋里。
“这是张大龙尸体里藏的东西,你只要带出去,他们就会追杀你,我要你替我引开那些人,替我去死。”林惩单手掐住严祈昊的脸,逼他抬头看自己。
目光触及那一片死寂的眸子时,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愈来愈烈的疼痛,竟比一枪穿肩还要让人痛彻。
他忍着心痛,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你说过你说到做到,所以你不能食言。”
浓雾间,他们只看得见彼此的脸,一个隐忍,一个无神。
“说话。”林惩的声音发颤,像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一样。
“你给我挡枪?”严祈昊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去触碰林惩汩汩冒血的伤口,那垂着的手,刺得他眼睛发红,眼眶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