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水县刚刚劫后余生,死的死了,活的还得活着,穷人的继续忙着活计。达官富人们该有的宴会却还是少不了。
相比于谢安士那几盘小菜加劣酒,李老爷子的餐桌要丰富上几十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一道鱼跃龙门顶得上普通人家差不多半年的开销。
一个老人家那能吃得了许多,可有时候食物并不是拿来吃的。
李老爷子喝着一碗开水般透明的清汤,上面就飘了几片白菜叶,“知县大人,你看这热气腾腾的看着就让人舒适。嗯~,冷了!”
旁边的侍女慌忙将一碗没了热气的鱼翅羹汤搬走倒掉,又放了碗热的下桌。
李杆在坊间素以骄奢好色出名,可看到这一桌子菜也不勉觉得有些羞愧,实在对不起坊间的传言啊。
“老爷子,其实可以用碳炉温着。”朱主簿点头哈腰的自以为聪明的给出主意。
此言一出,李杆心里便大骂一声蠢货你想害死我么。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李老爷子笑着可眼神却异常阴寒,“怎么,朱主簿是认为我这太浪费还是我太蠢?”
咕咚!
“小的嘴臭不会说话,自掌。”朱主簿一下就给跪了,啪啪的自己扇自己耳光。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啊,自罚可不能算是惩罚,许屯你帮帮他别脏了我的毯子。”
“是!”一直待立身侧的高大男子上前扯住朱主簿衣领就将其拖向房外。
“老爷子,我不敢了,不敢了,饶过小的这一次吧~,饶过我吧~。”
任其如何求饶,李老爷子都不为所动,“知县大人,你没管好下属啊,这般处理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李杆连连点头,“老爷子您叫我小名就行,叫干子,对就是干子,干儿子也行。”
“哈哈哈哈~,你啊!老杇已是归田,无论什么规矩不能坏,民就是民,官就是官,坏了规矩要挨打的。”
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是,是!”李杆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羹汤,“今天这事闹得还是挺大的,便想来探望一下您老人,我这当儿子的也能放心。”
“孝顺,孝顺,我心领了。不过我听说你让三百民壮把县衙都围了,人老了总归不如年轻人娇贵啰。”
“咳咳~!”李杆差点被呛死,“老爷子您也知道当时城东被占了,不是干儿子不派兵过来,实在是~!”
“你有你难处,我不怪你。”李老爷子摆摆手表示无所谓,“你啊难得来一趟,我也不逗你了,说吧这次要什么?”
“李老爷子,您看这~”
“别废话。”
“嘿嘿嘿~,老爷子您爽快。这次想请您查一个人,如果可以顺手让他消失。”
李老爷子有些意外,“何人值得你这般下贱亲自跑来这求我?溏水县一向你说了算,他威胁到你了?”
“不,目前倒还没有。他杀了我儿!他该死,该千刀万剐。”李杆这次完全把愤恨刻在脸上。
“添一死了!”
“嗯!”
“哈哈哈哈~!”李老爷子像听了个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我早说了,这小崽子总是没规没矩的,肯定会受祸这下应验了吧,他老子始终不是天下之主,就是个知县。碰上个愣头青直接就给做了!”
李杆脸色涨得像猪肝一样,可又不吭声。
“尸首呢?”
“还没认回来。”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往心吐去,杀子之仇,让他全家陪葬就是了。这点你都做不到,怎么为人父的?”
“他身居君王侧要职。”
“君王侧!怪不得你这般小心,小心是对的,万一是那个王候的亲堂我也不太好出面。姓名,画像,我让人帮你查查看,可以了话削了职由你自己拿办就是。子仇父报,这是规矩,别事事都要靠关系。”
“老爷子教训的是。”李杆拿出了随手的卷轴递了过去。
李老爷子接过展开一看,赫然是谢安士的画像唯妙唯俏,“笔力不错,谁画的?”
李杆有些无语,心里直吐槽又不是让鉴画,“朱主簿,他有观人观物皆可过目不忘,再绘成图,九成九的相。”
“哦!是有些真本事,看来也不全是自做聪明。”李老爷子略感意外,“许屯够了,别把打人了。”
评完笔力才看起正经的来。
“谢安士!”
“对,族里主事的上门女婿。听说是刚从北境解甲归乡,以平津王的名号施令,此次危险能解其实大半是他的功劳。”
“我知道,就凭你溏水县能保住一半就不错了。”李老爷子头都没抬一下一直盯着画像看,李杆什么德行,什么能力他比谁都清楚。
“这人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唉,人老啰,这记忆都有些糊涂了。”
“您老认识他?”李杆心里咯噔一下,能让李老爷子记住的岂能是普通人,这报仇,有些悬了。
“不对,不对!”
李杆听得云里雾里的,“哪里不对?”
“干子啊!我早就说过你了,多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对你有好处,别总窝在溏水坐井观天。北境战事正紧怎么可能让军士解甲,这人不是判就是逃,你就算不报正法司处置也有权力将抓拿关押,何需找我。”
听君一席话,李杆这才忧然大悟,“我现在便召人抓拿,并告李家窝藏之罪。”
“回来!”李老爷子一声冷喝,“没曝光之前你悄无声息办就办了,现在你再办就是打平津王的脸。”
“可平津王也不能护着一个逃兵吧。”
“屁话,你都能护着杀人犯,他平津王不能护着一个逃兵?”
李杆被喷了一脸口水却无言以对,确实,自己一个个县令都能以各种借口护着一个杀人犯,堂堂平津王护不了一个逃兵?那些大人物干啥全看心情,你不招呼就杀他们的人,跟找死没啥区别。
“还是我来吧,活络活络有结果再说。”
“李杆先谢过老爷子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李杆双手奉上一个小盒子。
李老爷子也不客气看都没看,旁边的侍女自然知道怎么办,拿了收好。
这有个说法,东西不是送我的,我也没拿自然不算收贿。你嫌钱咯着慌想送给婢女,下人那是你的自由,至于婢女下人怎么处理礼物当然也是他们的自由,比如奉献给主人。
奉献能算收贿吗?自然不算。
谁发明出来的实属天才,李老爷子到现在还保留着这个习惯可见其谨慎。
“乏了,你是留是走随意吧。”李老爷子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进了卧房。
“老爷子安歇!”李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跟李老爷子相处果然还是有些压力,所以我才不喜欢到外面去,在溏水县当土皇帝多轻松。
出了门,看见脸肿成猪头一样的朱主簿心情好了不少。
“没死算你命大,看你下次还敢多嘴不。”
“铺(不)干(敢)了,嘶!”朱主簿牙掉了几颗,舌头也大说话是严重走音。
“行了,闭嘴吧,回城去找医生看看。”
朱主簿好歹是自己心腹不能太嘲讽于人,李杆收了凉簿之心,“李捕头,起桥回府。”
“是!”一直在别院外候着的李捕头,立法让桥夫入内接人。
说起来,李捕头算是此次贼祸受益最大的,宰了知县亲侄子只是被像征性的臭骂了一顿,罚了半年俸禄就兼了个百夫长一职。
其实还是拿准李杆贪生怕死这一弱点,亲侄子又如何,骄横,值班饮酒寻欢,拒不出兵,这生死关头这就触了李杆的逆鳞。
斩了亲侄,李捕头才在关键时刻领兵到县衙布防堵住了贼兵的冲击,可以说是救了李杆以及一众豪绅的命,由此反而得了官职。
此次出城到别院来,李杆足足带了两百人,今天之事差点没把他吓破胆,冐着危险出城还是因为谢安士这个,不除之实在是难于安睡。
严防死守,却一路平安无事的到入了城,合上城门后悬着的心也算落地。
“李捕头,万总兵驻军于何处?”
“城西就地驻扎,城西也由他们看守。城东有民壮衙役一百五十人三班轮守,城门也是新做加固过的,王良那厮没个五千训练过的人马休想攻破,大人今晚自可放心安睡。”
李捕头今天是长了脸了,说话,胆气都足了不少。
“那便好,那便好。李捕头你今天也敖战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黄百夫护我回府便可。”
“谢大人体量!新谦兄弟就劳烦你了,务必小心护大人周重。”
“客气什么,回吧回吧。”黄新谦表面客套着,心里直吐槽,真是只好狗,都进城了还有个屁的危险,现在溏水县城防可不再是一个摆设。
“恭送大人回府。”那股异样的亢奋感慢慢消退后,确实是累了,李捕头也没再坚持领了一百民壮转向营区休息。
黄新谦打着哈欠,紧张了一天不放松一下,不知道出门干啥子,想累死老子好占我婆姨么,这县老爷就知道瞎折腾,就该让王良把你宰了干脆。
心里满是牢骚却不敢说出来,表现到行为上就是消极待工,头都是这样更别说小的了,拖着矛耸拉着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没了魂的行尸。
“黄夫长,到哪了?”
“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