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纵横英雄谱(二)
曹沛2020-05-19 09:032,589

  终于有一天,一个蓬头垢面、背上长了大毒疮的驼背经过满井镇,逢人便求施舍,乡人避而远之,只有章楚翰同病相怜,给了他一些铜板。驼背笑嘻嘻地把钱放入别在腰间的一口脏兮兮的破布袋里,又拿出一把刀,要章楚翰将刀插入自己背上的大毒疮里,好放些毒液出来。

  章楚翰哪里干过这么狠的事儿?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哆嗦了好久才照做。毒液放出来后,驼背面色红润,来了精神,与章楚翰闲聊起来。章楚翰将自己受欺负的事和盘托出,驼背听后呵呵一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叫鬼橐驼,今日在此停留一天,传授你些许巫蛊之术,此术能调动四方毒物杀人,也能聚天地暴戾之气杀人,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章楚翰将头点得如同鸡啄米。鬼橐驼言而有信,果然教了他好些巫蛊之术,却也是再三提醒章楚翰,谨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不久,村里那些个欺负他的恶霸少年就暴毙了。后来,章楚翰读书为文勤奋刻苦,被他当了翰林学士的族叔王魁义看中,唤来汴京,有意栽培。章楚翰攀龙附凤后,更是不孚众望,一举中了进士!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唔,这劝世联,有意思,有意思。”章楚翰正抬头欣赏这普济寺门口的劝世联,一看骆世臣到了,拱手兴奋地说道,“骆老弟,自科场一遇,竟无由会面,今日老弟你金榜题名,乃是人生一大喜事,我也来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章兄过奖了!”骆世臣拱手回敬道,“章兄你也金榜题名咯,恭喜恭喜。”

  “哪里哪里,骆老弟文采斐然,气贯长虹,今日高中状元,隐然名动京师,哎,我等鼠辈,望尘莫及。”章楚翰不无钦羡地说道。

  “章兄严重了。今日幸得状元,不过是虚名误人,今后在其位谋其政,为苍生造福才是要紧事。”

  “骆老弟所言差矣。这大鹏远飞万里,首先得要有鸿鹄之志。读书人倘若不能以占科场胜算、拔文章头筹为要务,那你我参加乡试、会试又有什么用呢?只有登上天子庙堂,居高官、得厚禄,睥睨群臣,才能澄清天下,为民请命,才对得起这寒窗苦读数十载啊!今日骆老弟你一举成名,连文坛盟主欧阳修大人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将来我大宋宰相的宝座非你莫属,世臣,念我们兄弟一场,以后还望多多提携啊!”

  骆世臣有些心花怒放:“章兄,你说,欧阳修大人也对我五体投地,这话从何谈起?”

  “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我都替你打探清楚了,欧阳大人读了你的科场文章,拍案叫绝,连当今文坛盟主都屈尊雅赞,骆老弟你前途无量啊!”

  “我……”骆世臣心里“嘭嘭”直跳,完全没料到如此欣喜之事,一向擅于言辞,此时竟然语塞。

  “好了,好了,章公子里边请,大家还是进屋说话吧。”王尘锦圆场道。

  他们三人穿过普济寺的大殿,正沿着一段青石子路往南园走去,忽然间,一阵飞雪扑朔而来,极具力道,似乎雪中裹藏暗器,杀气腾腾!

  章楚翰眼疾手快,侧身一让,并用衣袖一挡,竟全然无事,而骆世臣和王尘锦却被弄得满身都是雪渣,狼狈不堪。

  “妹妹,你又在胡闹了!”王尘锦拍打着身上的雪渣,脸上显出愠色。

  飞雪过后,一段清新脱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姐姐,姐夫,你们去哪儿啦,都不陪我玩!我可要生气了!”

  骆世臣和王尘锦四周寻找,却连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还是章楚翰眼尖,他一仰头就发现一位大眼睛的圆脸少女“咯咯”笑着坐在路旁的屋顶上,双脚不停地在砖瓦上晃荡。

  “好个可爱的女孩子,居然跑到屋顶上坐着。”章楚翰笑叹道。

  王尘锦见此,可不乐意了:“妹妹,你快下来,上面又冷又危险,快下来!”

  “你们要上得来,我就乖乖下去。”少女鄢然一笑。

  王尘锦笑着摇头叹了口气,骆世臣却并不着急,转身向章楚翰介绍道:“这是我内人的堂妹王依缘,玲珑可爱,聪颖过人,只是有些顽皮。”话音刚落,就见一块雪团砸了过来,正中骆世臣的脑门子,惊得他“哎哟”一声大叫。

  原本还在屋顶上坐着的王依缘,此刻已经飞身跃下,她拍了拍沾着雪的手,嘟哝道:“姐夫,你可不能在客人面前说我坏话呀!”

  忽然见到眼前的王依缘,章楚翰奇喜交迸,奇的是这姑娘似曾相识,仿佛在哪儿见过,喜的是她灵动蓄秀,情韵隽永,怎不让人怦然心动?章楚翰一派兴喜之情溢于言表,拱手对王依缘道:“在下章楚翰,见过依缘姑娘了。”

  “见过章公子。”王依缘微笑着还礼道。

  “适才看到依缘姑娘化飞雪为利剑,极具功力,又从屋顶上飞身而下,轻功甚是了得,不知姑娘师从哪门哪派?”章楚翰问道。

  “我呀,我学的门派那可多了,有些你听都没听说过,圣人有云,学无常师,择善而从,对吧姐夫。”王依缘仰着脖子侧向骆世臣问道。

  “好一个学无常师,择善而从,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章楚翰用欣赏的眼光看着王依缘。

  王依缘晃了晃脑袋,问道:“你也学过武功?那你又师从何门何派呢?”

  “我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跟你比,那可差远了。”章楚翰笑道。

  “是吗?那我们来比试比试?”王依缘说完,还没等章楚翰回应,就捡起地上一根枯木作武器横扫过来。章楚翰淡然一笑,双手合十按住了枯木,顷刻之间那枯木就“啪啪啪”裂成十余截掉在地上,只剩下惊呆了的王依缘傻站在那里。

  “承让承让,哈哈哈。”章楚翰抱拳大笑道,“今日能与依缘姑娘比试武艺,章某三生有幸。”

  王尘锦笑着开口道:“章公子的功夫真是了得,只是家妹生性顽劣,多有得罪。”骆世臣顺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们三人才又往禅房走去,只余下王依缘落寞的身影,静静地看着地上断裂的枯木,早已没有了适才活泼的样子。

  南园禅房内,王尘锦演奏《春江花月夜》,骆世臣唤来表妹鄢然沏茶,自己则与章楚翰相对而坐,品茶论道。鄢然轻取茶物,微拂妙手,房内顿时茶香四溢。

  章楚翰品了口茶,说道:“骆老弟,这暮春时节就要到了,听说,文坛盟主欧阳修大人要在洗砚台开流觞诗会,宴请天下文士,本次新科进士之翘楚,都会受邀前往,这么说来,你我皆为座上之宾,可喜可贺啊。”

  骆世臣赧然一笑,讪讪道:“敝人何德何能,能与天下才俊逢迎,以文会友?”

  “骆老弟过谦了。”章楚翰慢条斯理地说完,细细品了口茶,又压低声音道,“对了,我听小道消息说,欧阳修大人要在此次流觞诗会上选新的文坛盟主,这,可是天下文人光耀门楣的大好机会呀!骆老弟是新科状元,这文坛盟主的雅号,怕是要落到您的头上了。”言语未毕,章楚翰的双眼已将骆世臣的神色扫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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