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高高瘦瘦、脸皮黑黄、面隐伤痕的客官是章楚翰的一位江湖朋友,名为裘文。
“章兄果然是神机妙算,今日在醉月楼,骆世臣真的就拿出了麒麟卷轴,那卷轴大气磅礴,惊艳四座,果真是儒家的至尊之物!大家都跑过去观赏,我也偷偷过了目。”裘文娓娓道来。
“裘文,你是否已牢牢记住了麒麟卷轴的模样呢?”章楚翰双目精光大作,急切地问道。
“八九不离十!”裘文掷地有声。
章楚翰兴奋地点点头:“那,就有劳你画出麒麟卷轴的详图,我找工匠复刻。”
裘文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章兄为何要复刻麒麟卷轴呢?”
章楚翰作欢笑状:“麒麟卷轴是儒家的至尊之物,我很喜欢,所以想复刻一卷,放在书房,没事的时候可以欣赏一番,想想也是雅趣非常。”
裘文应允,当即开画,此人过目不忘,凭着先前的记忆,愣是半晌功夫就画出了麒麟卷轴的详图,且分寸之间都画得颇为详细,引得章楚翰连连叫好。画完后,章楚翰收好详图,又派人从内室里取出一袋银子赠与裘文,并叮嘱他,这件事毕竟是私事,不可向他人道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三日后。
夜色笼罩下的普济寺一片沉寂,庄严肃穆。大雄宝殿外,红尘男女焚香留下的灰烬被风吹起,在空中盘旋一阵,终究无可奈何地尘归尘、土归土。
又一阵疾风袭过,地上的尘土被风刮起,再黯然落下,随着尘土一起落下的,是一双轻快的腿脚,一切波澜不惊,却又稳扎稳打,看来此人轻功了得。他落地之后,取下自己的蒙面,轻轻运了一口气,刚才飞檐走壁,费了不少内力,现在需要运气以补力。
这是章楚翰明里暗里第三次来普济寺了。
他又蒙上脸,直奔南园书房。对于这普济寺,他已是了如指掌,哪条路能难住他呢?只是这次,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正是他找工匠复刻的麒麟卷轴。虽说这是赝品,但章楚翰相信,裘文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己的工匠又有夺天之功,大家联手做出来的卷轴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即使是欧阳修的火眼金睛,恐怕也分不出真假吧。既然真假难辨,那用这个赝品去替换掉骆世臣书房里的真品,既拿到了真的麒麟卷轴呈献给世伯王魁义,又不会打草惊蛇,这一劳永逸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一切已经办妥。
章楚翰悄无声息地溜出书房,正挎着包袱准备绝尘而去,忽然听得黑暗中一声大喝:“什么人?站住!”
章楚翰心里吃紧,一个“杀”字在脑海中浮起来,可是当他往暗处疾视过去,却又看到了那一张清纯可人的脸。
原来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王依缘!
章楚翰一怔,心中顿生纠结。他知道王依缘根本打不过自己,杀掉此人易如反掌,但他压根儿不想伤害她,便打算越墙而去。可说时迟那时快,王依缘已三步并作两步向他劈杀过来,兔起鹘落,形势捉急,章楚翰只得仓促招架。
王依缘看对方只是招架,却不还手,以为来人只是个小蟊贼而已,便来了劲,运起蜀派武功潭溪十二招,连使数手,步步紧逼,章楚翰一一化解,却在化解到最后一招“马跃潭溪”时束了手,原来,这招只能进,不能退,自然无法招架,要破“马跃潭溪”,就必须还手!
章楚翰情急之下,只好稍稍一运气,用三分内力使出单鞭手,这单鞭手乃是关中武术,王依缘见都没见过,更不知如何应对,一时愣在原地,只能任凭章楚翰的外掌向自己的右臂震来,随着右臂“嘭”的一声脆响,王依缘惨叫着往地上跌落,章楚翰见状,知道王依缘的手臂已经伤到筋骨无法动弹,顿时有些心疼,又赶紧抢上,用自己的手臂挽住了她的后背,以免她跌落在地而受重伤。
二人的打斗惊动了南园,寂静的寺院开始喧闹起来。章楚翰心里焦急,暗想自己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不然,待会儿寺院的武功高手来了,自己就走不了了,何况真的麒麟卷轴还在自己的包袱里,一旦被抓,盗窃之事大白于天下,自己必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他将王依缘轻轻放在地上,急忙起身旋走,却听四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草木萧萧,人影幢幢,他心中一沉,自知凶多吉少,只能仓惶对付。情急之下,他摆好架势,欲用强急战,忽闻一句“阿弥陀佛”携万千力道从天而降,狠狠地击了他一下,再缓缓向四周飘散开来,章楚翰心里暗暗发憷,寺院的武功高手来了!
发出那句“阿弥陀佛”的正是惟简禅师,他听到打斗声便迅疾赶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小沙弥,众人擎着火把,一时火光如雾。
骆世臣和王尘锦也随即赶到。借着火光,王尘锦见王依缘受伤,躺在地上呻吟,心下好生难过,口中大呼不止,泪水夺眶而出,正欲上前搭救,却被骆世臣拉住:“锦儿,这里有惟简禅师在,他一定会擒住那蒙面恶徒,保依缘妹妹平安的。”
惟简禅师双手合十道:“施主乃何方人士,为何夜闯我普济寺,还出手伤人呢?”
章楚翰面上镇定,默然不语,心中却在紧张地盘算如何逃脱。他认得惟简禅师,更知道他是中原四大护法高僧之首,武功了得,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要想逃脱,恐怕还得另寻他法。
他念头急转如飞,便想到乞丐鬼橐驼,那位高人不是授了自己巫蛊之术吗?还说此术能召唤四方毒物杀人,威力无比,纵然是江湖高手,也不一定破得了!
章楚翰一阵兴奋,他仰头闭眼,口中喃喃自语,轻声念出施蛊咒:“鬼工开圣物,紫气盈荒谷,风水流不转,檀香一缕出。”他双手顺势运起,掌中带风,引来烟尘氤氲,充盈邪祟之气,地上土石败叶经章楚翰这么一搅,兀然盘旋起来,发出“沙沙”声响。
空中飘来一阵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