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之术?”惟简禅师微微皱眉,即命众人后退。大家刚退几步,便惊觉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待看得仔细,才知来了一群尺余长的硕大蜈蚣,说是蜈蚣,又不全像蜈蚣,因为它们居然长着蛇形的头,口中吐出血红的信子,千腿并用,张牙舞爪,来势凶猛,嚣张跋扈。
“紫檀蛊!”惟简禅师神色严峻,叹了声“阿弥陀佛”,口诵佛经,从脖子上拈下一颗念珠,以雄浑之力将念珠往上空抛去,待其落至胸前,他双手合十,掌心正中念珠,瞬间将其击成碎屑,倏然间,惟简禅师双手二分,聚力猛推,将那碎屑击向地上横行无忌的毒物。
那碎屑与尘土无异,本没有杀伤力,但因惟简禅师发力雄浑,打将而去,竟纷纷将毒物击中,众毒物挣扎着,摇晃着,最后筋疲力尽,钻进土里,隐了踪迹。
章楚翰直感到胸前一阵剧痛,额头迸出闷响,喉口涌起腥味,双腿更是发软,竟软绵绵地往地上跌去,他紧咬牙关支撑,好让自己不至于跌倒在地,但喉管里喷出的鲜血却已染红蒙面。
巫蛊已破!
章楚翰心中潸然,他知道这施蛊人与蛊物命理相连,巫蛊破了,自己自然重伤,无力再跟惟简较量。
难道自己就这样束手就擒吗?
章楚翰一瞥眼,觑见王依缘躺在地上,整个人迷迷糊糊。他急中生智,耗尽全身气力抓起她,用手掌死死箍住其咽喉,喘着粗气,用低沉的声音对众人吼道:“全部让开,不然我杀了她!”
夜色笼罩之下,章楚翰虽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却无人看得明白,惟简禅师更怕他伤到王依缘性命,只好让大家开出一条道,章楚翰这才得以挟持王依缘逃脱。
逃出普济寺后,章楚翰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布,那布上有迷药,须臾飘入王依缘口鼻,以致她人事不省。章楚翰双眼凌厉,眸中寒光扫过夜色,尔后打个口哨,唤来一匹骏马,他将王依缘扶上,自己旋即飞身上马,打马吆喝疾驰而去,很快甩掉跟踪的小沙弥。
章楚翰心道,此刻往自家而去,保不准暴露目标,为今之计,只有在城里寻处客栈,一则可以疗伤,二则便于隐藏,三则还能见机行事。
尘土飞扬。章楚翰在一家客栈前勒住马,抬眼望去,只见正门的牌匾上歪歪扭扭刻了“孤山客栈”四个大字。这客栈附近虽有些荒,但装潢毕竟上了档次,店主更是古道热肠,故而客栈名声在外,行旅之人初来汴京,往往都会来此歇脚。
此刻已是深夜,客栈褪去了白日里的喧闹,变得甚为清净。
章楚翰当年初来汴京时,也住过这客栈,如今旧地重游,一切恍如昨日。他见王依缘昏迷许久,想是不会醒来了,于是摘掉自己的蒙面,将王依缘扶进客栈。
章楚翰将王依缘扶上床,自己久立在侧,心中暗流涌动。他夜闯普济寺,本意只为盗取麒麟卷轴,不想顺手抱得美人归,可谓一箭双雕!既然如此,那自己就笑纳了吧……想到这里,他心花怒放,一阵快意涌上心头。
可当他欲宽衣解带时,双手又无力垂下。他想起自己可怜的身世,想起自己的父母私通生子,害得自己囚首垢面活了那么多年,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读书人又岂能这么做呢?再说自己已经中了进士,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何不来日找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呢?
章楚翰想到这里,微微叹息,便收了手。
蓦然间,一个黑影从窗边闪过,章楚翰正整理思绪,猝不及防,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是谁?
章楚翰一凛,这半夜三更,孤山客栈的人早已歇息,自己骑快马而来,也早已甩掉跟踪的人,既如此,那从窗边闪过的黑影,又会是谁呢?
他心底惊颤,立马套上蒙面,三两步打开房门。
微风徐过,花影慢动,枝叶婆娑,一片空寂。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章楚翰正疑惑,背后却有一阵劲风袭来!
有人在自己身后使掌!
章楚翰想要躲闪,却是迟了,那一掌正中后背,击得他一个趔趄,往前抢了好几步。
章楚翰回身,见出掌者竟是一个老仆打扮的人,他吃不准对方是何来头,只好投石问路,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窜入我的房间?”
那人也不惧,回道:“哼,我还想问你呢?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非礼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章楚翰一愣。
“嘿!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骆家的仆人,此次来汴京寻找我家老爷和少爷,不想刚到汴京,竟见我家依缘小姐受人侮辱!不过,我也不想调查你了,因为你已中了我的淬火掌,如果没有解药,不出一个时辰,你就得毙命!我就留你一个时辰去准备后事吧,还不快快离开?”那人振振有词。
章楚翰心里清楚,这淬火掌乃是蜀派武功,威力并不大,只需休养片刻即可痊愈,完全不用害怕,眼前这老仆打些诳语,想必是虚张声势,故弄玄虚,想以此吓退自己吧。
于是章楚翰啐了一声“受死吧”,箭步冲了进去,那老仆一脸诡秘微笑,也不迎战,只是躲闪,引得章楚翰更加眼红,打斗一番后,那老仆没受伤,章楚翰反而感到自己背部火辣辣的,继而愈发痛楚,好像万只蚂蚁蚀骨穿心。
难道是这淬火掌掌中带毒,自己中了毒了?
章楚翰再无打斗心思,他念头急转,反复权衡,心想自己在普济寺已受伤,现在又莫名中毒,若再跟这老仆缠斗,恐怕凶多吉少。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包袱里还有麒麟卷轴,倘若被这老仆看到夺了去,那就前功尽弃了,只有快些离去,方为上策!虽说自己将王依缘弃于这孤山客栈,终究有些放心不下,不过既然这老仆是骆家的人,定会保王依缘平安。
念头转此,章楚翰运气凝掌,狠狠往身旁的四方桌猛击过去,桌子吃了蛮力,响起轰然之声,在空中翻滚着,大喇喇袭向那老仆,老仆匆忙招架,章楚翰趁此机会,旋踵夺路而逃,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