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石千层浪(二)
曹沛2020-05-22 12:392,573

  惟简禅师倒也不惧,他拨捻手中佛珠,沉吟片刻,慨然道:“鄢然施主,这水下有呼救声传来,定是有人受困。你姑且在岸上稍等,老衲这就下水救人。”言罢,一阵疾风乍起,惟简禅师已跃入河中。

  不多时,惟简禅师果然从水下捞起一人。那人被救上岸后,疲乏无力地躺在地上,面色发青,全身皆有些浮肿,嘴里还不断吐着污秽浊水,想必是泡在河里多时所致。惟简禅师一招“倒卷珠帘”,抓住那人的双腿猛地提起,又在其倒立的四肢和五脏六腑处接续发力,只听得“啪啪啪啪”几声响,那人不断吐出体内浊液,肺部充盈,呼吸渐起,只是仍旧昏迷。

  鄢然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瞧,只见此人眉清目秀,皮肤白皙,额上回荡着一股英气,似乎是一位走江湖的书生,可怜他浑身湿透,直把地上氲出一滩水。

  “禅师,他,他不是水鬼吧?”鄢然试探着问道。

  惟简禅师哈哈大笑:“鄢然施主多虑了。这位公子可是个活人,不知怎的被水下的杂草给缠住了脱不开身,才在水下呼救的。我刚才运功,将他体内的浊液污物逼出,他已经恢复了元气。”

  说着说着,禅师眼前忽然飘过血光,惊骇之下,他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待他屏息细查,竟发现这落水书生的胳膊、大腿等处多有伤口!他俯下身数了数,凿凿四处伤痕!

  这些伤口虽不致命,但却伤筋动骨,如此功夫,怕是高手所为。那出手之人狠毒厉辣,可谓招招见血,却又不置他于死地,难免让人揣测。揣测归揣测,有一点是肯定的——这落水书生的伤要好起来,恐怕得等十天半月了。想到这里,惟简禅师眉头一皱,心中微微发怵,遂将实情告与鄢然。

  言罢,惟简禅师又道:“鄢然施主,倘若这位公子露宿河堤,定会中风寒而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还是将这位公子带回普济寺疗伤吧。”

  鄢然惴惴不安的心稍稍放下。

  来到普济寺西园,惟简禅师择了一间空房,将那人从肩上卸下,细细把脉调弄,对鄢然道:“鄢然施主,此人脉象平稳,相信已无大碍。老衲要回禅房歇息了,你在这里也不方便,还是请回吧。”

  鄢然点点头,起身要走,却又忍不住要偷窥那落水书生,目光乍地移去,甫一瞥见他的双目,她似乎觉着他也在看自己,顿时有些脸红,心中偷着一笑,才幽幽转身,如一阵风,翩然离去。

  骆世臣如一阵风赶回普济寺南园禅房,他愁聚眉峰,面色凝重,一见王尘锦,便将洗砚台的事扼要道来,言至末处,又是一番喟然叹息。

  “欧阳大人伤得厉害吗?”王尘锦关切道。

  “他已被火速送回相府救治,相信并无大碍。只是那刺客逃入洗砚池,待侍卫们下水捉拿,就再也寻不着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咄咄怪事!”骆世臣眉头紧锁。

  “逃入洗砚池……”王尘锦口中呶呶。

  禅房内一灯如豆,借着昏昏灯火,骆世臣已到动情处:“欧阳大人待我恩重如山,我竟不知如何报答。”

  王尘锦陷入沉思,俄而问道:“世臣,你说刺客拔出剑来,在空中旋转横扫,竟破了八仙过海阵?”

  骆世臣徐徐点头,神色严肃。

  王尘锦铿锵道:“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刺客所用的剑法应当是斗折剑法,这剑法是洛阳龙门山古剑派的看家本领,能在刀光剑影中御住千军万马,所以才破了八仙过海阵。只是那刺客学艺不精,才在突围时连中四剑,狼狈逃窜。”

  骆世臣恍然大悟:“那这么说来,今日欧阳大人遇刺,是古剑派指使的?”

  王尘锦摇摇头:“听闻古剑派是名门正派,应当不会做如此卑劣之事。如果真是他们做的,这消息传了出去,朝廷一定会派兵围剿他们,到时候他们就很难在江湖上立足了。再说,欧阳大人德高望重,素来与江湖毫无瓜葛,古剑派也没理由刺杀他。”

  骆世臣苦想片刻,惊问道:“锦儿,如果你作刺客,会用自家武功迎敌吗?”

  王尘锦若有所思:“你是说,这名刺客故意使出‘斗折剑法’,是想嫁祸古剑派?

  “不错!锦儿你想,今日洗砚台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防守,那些侍卫会认不出刺客所用的招数?而且,那刺客只是击伤欧阳大人的手臂,之后就逃之夭夭,这说明他根本不想置欧阳大人于死地,他是另有所图。”骆世臣析道。

  王尘锦又生疑惑:“如果那刺客真想嫁祸古剑派,他大可相时而动、择易而行,何必今日来洗砚台,光天化日之下找欧阳大人下手呢?要知道今日洗砚台可是重兵把守,刺客孑然一人,实难脱身。他这么做,岂不是兵行险招,自取灭亡?”

  骆世臣面上镇定:“锦儿,这可能就是那亡命歹徒的高明处,他正是要借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才好栽赃陷害哩,毕竟那歹徒的一举一动,洗砚台的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欧阳大人德高望重,若大伙儿都认定是古剑派伤了他,那古剑派岂不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上兵伐谋,何等高明!”

  王尘锦也觉着骆世臣所言在理,可是她动念一转,又觉得刚才所言全是臆断,多言无益,不如打住,故换了话题,只是叮嘱骆世臣要保管好麒麟卷轴,以防被人窃去。

  此时,禅房外的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王尘锦有所警觉,探头一觑,但见鄢然正推院门而入。

  “鄢然妹妹,今日怎这么迟才回来呢?”王尘锦好生奇怪,这鄢然平日里恭谨慎行,绝不会无事晚归的。

  “我去河边洗衣服,看见……”鄢然话到嘴边,忽又想到,如果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表哥表姐担心自己的安全,一定不会让自己再去见那位落水的书生了。

  鄢然稍稍思索,言语一转:“我见有人在河边习武,一时看得入了迷,所以回来晚了,望姐姐原谅。”说完,鄢然又偷瞄了王尘锦一眼,见她似信非信,心里顿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在河边习武?”王尘锦有些诧异,但又寻思着鄢然天真可爱,想必不会说谎,于是收了话头,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嘱咐鄢然时间不早了,要好生休息,言罢便回了房。

  鄢然开心地应了声,扑闪清澈的双眸,溜回闺房。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墙角处,还有一双眼睛闪过,待四周已悄无声息,那双眼睛才从墙角处飘起,警觉地看看四周,恍如幽灵般飘入书房。

  这位不速之客正是章楚翰,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盗取麒麟卷轴!

  进入书房后,章楚翰很快就在书架的暗格内寻到卷轴,他心中窃喜,便要出手卷走,却在此时,他脑中灵光一闪,迸出不详念头——万一骆世臣发现此物不见了,一定会报官,到时候满城风雨,皇上要求彻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章楚翰思忖半晌,脑海里突然酝酿出一个绝妙的计划!他冷哼一声,将麒麟卷轴重新放回暗格内,悄悄掩上房门。

  做完这一切,章楚翰匆匆而去,身影消失在弥漫的夜色中。

继续阅读:第十章 一石千层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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